第三百五十章 字跡
孫慧兒嚇得跪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慶裕帝,支吾道:“奴婢…。奴婢從來沒有見過這支簪子。”
這是孫慧兒第一次見到慶裕帝,卻沒想到居然是此情此景。皇帝的威嚴逼迫的孫慧兒呼吸都不暢通,隻能匍匐在地上,說著一些自己都過不了腦子的話。
慶裕帝冷笑一聲,“沒見過?沒見過這簪子怎麽會無端出現在你的床下!你到底是什麽人!你進宮又是什麽目的!”
慶裕帝一而再的提起這簪子,旁邊的那些大臣才意識到了慶裕帝的重點似乎並不在那可怖的厭勝之術上,而是在那隻簪子上。幾個大臣疑惑的將那簪子張望了一下,這一張望,幾個老臣瞬間明白了慶裕帝為何連厭勝之術都來不及處理,而是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一支簪子上。
因為那簪子是由開國皇後鍛造,五王之亂時失蹤,如今又突然重現天日的九鳳翠玉簪。
幾個老臣都知道,宮中曾有傳言說是那簪子曾被五王逆黨在那場驚天變亂中從宮中盜走,難不成這跪在地上的弱小女子竟然是五王餘孽!
老臣們對視一眼,俱是滿臉的驚懼。
孫慧兒被慶裕帝這一連串的逼問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直嚇得臉色發青,隻能渾身發著抖。孫慧兒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她甚至都不知道慶裕帝再說什麽,隻是大概猜出自己好像攤上了一些大事,但是要如何解決,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太子看不下去了,立刻跪在了孫慧兒的身邊對慶裕帝道:“父皇,慧兒性子一向柔弱善良,斷然不可能做下這樣的事情!這厭勝之術一定是有人陷害慧兒。”說完,太子抬頭看了一眼慶裕帝手裏的簪子,太子年齡不算大,那場五王之亂對於他來說極為遙遠,即使那九鳳翠玉簪已在眼前,太子都依然沒有發現那簪子的重要之處。“至於那簪子……那簪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父皇,那絕對不是慧兒能藏有的東西!還請父皇明察!”太子說的更為大聲。
許錦言輕歎了一口氣,太子不該求情的,他現在越求情,慶裕帝卻隻會越憤怒。
九鳳翠玉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逆黨身份的證明,如今這簪子伴隨著厭勝之術顯身東宮。太子卻還一味的向慶裕帝求情,慶裕帝焉能不怒。
“逆子!你知不知道這簪子是什麽!你包庇的那個女人又是什麽身份!你居然還敢替她求情!逆子!逆子!”慶裕帝向太子怒罵道。
太子還是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看著慶裕帝,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慶裕帝一看太子那副樣子,更是怒火攻心,隨後,一股劇烈的疼痛瞬間衝斥了慶裕帝的整個腦袋,他伸手扶住頭,痛苦的皺起了眉。
一旁的王公公見勢不對,從袖中掏出藥棒,立刻上前給慶裕帝揉起了太陽穴。王公公神色有些急,自從那諸葛神醫給陛下開了藥之後,陛下其實已經很久沒有犯過頭疾了,這一回突然犯疾,想來真是被氣著了。慶裕帝之前其實並不是太相信妖孽作祟的事情,但如今證據擺在麵前,也不由他不信。而且慶裕帝心裏同時還起了另一層懷疑,太子到底知不知道這女子的身份,若是太子知道,那這厭勝之術是這女子的意思,還是太子的意思。
是這女子想要他的命,還是太子想要他的命。
這天下沒有一個父親會在自己兒子企圖算計自己性命的時候還保持冷靜,即使是帝王家,情感比一般人淡漠,慶裕帝也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藥棒揉了一會兒,慶裕帝好似慢慢的緩了過來,他直起了身子,一個字一個字的對太子道:“這簪子是九鳳翠玉簪!太子,你不會不知道九鳳翠玉簪是什麽東西吧。”
太子登時便是大驚,直接側目看向孫慧兒,他當然知道九鳳翠玉簪是什麽東西,可眼中的孫慧兒柔弱又美麗,難道居然和逆黨有什麽關係不成。
太子遲疑了一下,終於是沒有再為孫慧兒辯白。太子雖然資質中庸,但是他也清晰的知道此事一旦落實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太子和逆當後代不清不楚,企圖謀害當朝皇帝。
便是死一萬次都是不夠的。慶裕帝看向跪著的,一直在瑟瑟發抖的孫慧兒逼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進宮是又是什麽目的!”
孫慧兒性子一貫軟弱,哪裏禁得起慶裕帝的逼問,眼看著孫慧兒連呼吸都呼吸不過來了,隻能極為小聲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
“啪!”敏貴妃直接扇了孫慧兒一耳光。
“妖孽!陛下當前居然也敢支支吾吾,你到底是什麽身份!還不據實交待!”
敏貴妃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兒,雖然這回康王沒有將這計劃告訴她,但是敏貴妃自己想也知道,太子和逆黨扯上關係,還意欲詛咒陛下。這可是天大的罪名……
既然是這樣的罪名,那廢黜太子之位應該是應當應份的吧。
鄭皇後這次是真的想幫孫慧兒,但是她比太子清楚,現在越在陛下麵前求情就越會引起慶裕帝的怒火,她隻能暫時壓抑著自己說話的衝動,在心裏極快的想著如何幫太子渡過這一難關。
但無論鄭皇後怎麽想都是無濟於事,她一點兒的主意都想不出來。
無人察覺處,康王輕輕笑了笑,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此事一過,太子就該徹底倒了吧。但康王的笑容還沒收回去就僵住了。
因為此時突然有人開了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妄想挽救住已經不可挽回的局麵。
“陛下,可否聽寧安一言。”許錦言自角落走出,娉婷的步伐,彎腰行禮。
康王的笑容僵住了,滿臉都是不悅。這個女人怎麽這麽愛多管閑事?
慶裕帝本正頭疼,甫一看見許錦言,頭疼的感覺居然又輕了一些。想起自己英年早逝的絕代臣子張正,慶裕帝決定要對他的遺孀好一些,於是略微柔和了臉色,慶裕帝對許錦言道:“你說說看?”
許錦言笑了笑道:“陛下,您手上的簪子可是九鳳翠玉簪?”
慶裕帝愣了愣,是不是你不會自己用眼睛看麽……
雖然時這般奇怪的問題,但慶裕帝還是本著張正的麵子對許錦言脾氣極好的道:“是九鳳翠玉簪,五王之亂時遺失的那一支。”
這就對了,琉璃眼眸帶著笑意道:“可是陛下,您手裏的那支簪子是假的。”
“你說什麽?”慶裕帝皺了眉,他清楚許錦言的性子,如果不是有把握,許錦言不會這麽肯定。
康王的眼神已經滿是厭惡,他隱身在人群之中,想說話卻又怕惹火上身。
旁邊的大臣都疑惑的看著許錦言,這其中有幾個大臣都是見過那九鳳翠玉簪畫像的,慶裕帝手裏的那支簪子和畫像裏的一絲兒都不差,這能是假的?
該不會是這寧安郡主死了夫君,已經得了失心瘋在胡言亂語吧!
許錦言迎著眾人意義不明的眼神,她上前一步對慶裕帝道:“陛下,當初開國皇後鍛造此簪的時候,用了嵩山的一種名為”綏藍“的奇玉以作簪身。這玉石遇水便能將水染成藍色,一旦離開水,一炷香之後,水就會恢複原狀。陛下,這簪子是真是假,一盆水,一試便知。”康王的怒火已經直衝腦門了,虧他以前看這許錦言,以為她聰慧又美麗,還想將她收回府內。現在看哪裏是聰慧又美麗,分明是一個隻會惹事的害人精,那張正,多好一才子,說沒就沒。肯定是被她克死的,若是自己真將她收回了府裏,說不定倒黴的就是自己了。
不過康王對那簪子還是有信心的,那簪子是孫白娘親手給他的,加之他還拿那簪子和宮中秘傳的九鳳翠玉簪畫像對比了很久,一絲一毫都不差。
幾乎是萬無一失了。慶裕帝沒有多作猶豫便揮了揮手,示意王公公趕快下去備水,也隻有王公公準備的水才能讓慶裕帝相信那是一盆幹幹淨淨,普普通通的清水。慶裕帝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太子想要謀害他,隻要這簪子是假的,太子是被人陷害的可能性就多了幾分。
王公公很快便捧著一盆清水回來了,清水可鑒人。王公公對慶裕帝道:“陛下,這水是奴才親手準備的,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慶裕帝點點頭,他信得過王公公。
隨後慶裕帝將那隻九鳳翠玉簪放進了水中,水一碰到簪子立刻便起了劇烈的反應,原本清透的水瞬間變成了藍色,這藍色極為渾濁,像是參雜了很多的雜質。
慶裕帝看了許錦言一眼,“這水可變藍了。”
“陛下可稍等片刻,水會變藍,但是真正的綏藍玉染藍的水會在一炷香之後重新變回原來的樣子。”許錦言笑得自信。
慶裕帝點點頭,且在信你一次。
一炷香之後,那一盆藍水依然還是藍水,一點的變化都沒起。
慶裕帝的眼神有了些喜色,“這簪子真是假的!”
鄭皇後的心裏鬆快了一下,看著許錦言的眼神帶了些感激。許錦言輕笑了一下,她第一次去遇奇齋的時候,蕭衡昭就曾給過她一支九鳳翠玉簪,但那支簪子也是綏藍玉所造,可真簪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新婚第二日,她曾把那支簪子換給了宋雲闕,但是蕭衡昭後來又給了她一支簪子,一支簪身非是綏藍玉打造的假簪子。康王的神色陡然變了一變,手下意識的伸到了衣角,狠狠的捏住,用力之大,使他指節都變了白。
是孫白娘騙了他,還是許錦言搞了鬼?
如果是許錦言,她為什麽要幫太子?
又等了一炷香,盆裏的水還是沒有變化,慶裕帝確認了,簪子是假的。
簪子一旦確認是假的,這件事的風向可就變了,如果這孫慧兒真是逆黨後代,她沒事兒造一支假簪子做什麽。這簪子又不是什麽秘寶,不過是開國皇後鍛造給曆任太子妃的身份象征。
逆黨後代藏著真簪倒還說的過去,平白無故造一支假簪子就離奇了。
此時許錦言又出聲道:“陛下,此事事關太子殿下,寧安便不得不多說兩句了。”
慶裕帝鼓勵的看著許錦言,示意她快說,經過了許錦言確定了簪子造假這件事之後,慶裕帝對許錦言的話已經十分相信了。
“方才這厭勝之術露出的時候,寧安便覺得有一件事情不太對。但寧安並沒有敢多言,如今卻想將這件事說上一說。”
“陛下,您且看那人偶後背的字跡。”許錦言向人偶後背指了指。
侍衛很有眼色,手捧著紅布,將滿是銀針的人偶舉了起來。後麵的字跡圓潤整潔,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敏貴妃忍不住出言道:“字跡怎麽了,就算和這孫慧兒的字跡平日裏不一樣,安能不知道是她為了引人耳目故意改了字跡!”
許錦言輕笑,“貴妃娘娘說的有理,但是貴妃娘娘您瞧那字,規矩正直,就算是改了字跡,肯定也是出自常人之手。”
敏貴妃遲疑了一下,還是道:“是,那孫慧兒不就是個平常人。”說完,敏貴妃還確認一般的看了眼孫慧兒健康的兩隻手…。嗯?怎麽兩隻手都受了傷,還包紮著白紗。
敏貴妃咳嗽了一下道:“但這人偶必定是很久前就做成的。孫慧兒的手估計才受傷沒有多久吧。”慶裕帝聲色不動,他覺得許錦言肯定不會說沒有用的話。果然,許錦言微微一笑,對敏貴妃道:“可是據寧安所知,孫侍妾是左撇子,習的字與常人比起來會整個向右傾,這種字體沒有人可以模仿,也很難改變。”
而那人偶上的字跡橫平豎直,可絲毫沒有傾斜的意思。
慶裕帝臉色一僵,對王公公道:“去把她平時寫的東西拿出來。”王公公在東宮婢女的帶領下去了去了孫慧兒的宮殿,找了很久才姍姍回來。
一回來,王公公臉色複雜道:“陛下,孫侍妾的宮裏…。沒有書本的蹤影。”
慶裕帝有點沒聽明白,“你什麽意思?”
太子此時才出言道:“父皇,前些日子玉浮齋走了一次水,齋裏所有的書籍都被燒完了。慧兒為了搶救自己的琵琶,也被燒傷了一雙手。”
這天下間居然有這麽巧合的事情?慶裕帝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