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老奴有罪
夏凝的登基,盛大、莊嚴、肅穆。
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克,桂城所在南方,屬火,色赤。
故而,夏凝的龍袍,為赤色。
登金階、踏白玉,身著赤色龍袍的夏凝,斜睨眾生,竟讓人忽略了她姣美的容顏,不敢仰視之。
跪伏在群臣中的謝昌泰,將自己伏到塵埃裏,這樣高貴如天人的女子,他隻能遠觀之。
同謝昌泰有一樣心思的,個個將此心思拋去。
這是他們的王!
自此,夏凝的新夏時代,來臨了!
三更時分就被桂姨從牀上拉起來的夏凝,像個木偶一樣,在司禮部長井井有條的安排下,按部就班的拜祖宗、祭先王、折騰了整整一天,召開了一場盛大的儀式後,才有一些時間去休憩。
回去的時候,夏凝轉身,一眼就看到了樂平。
本來,夏凝是沒指望樂平來參加的,但她身份特殊,與夏凝來說,十分重要,所以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參加,所以夏凝便隻好親自去請。
當時,樂平是拒絕了的,她說自己身份低下,很怕會在這麽重大的場所失態。
夏凝去請樂平的時候,請了司禮部長、左右丞相、大將軍、以及從前樂平的老部下等一起去的,隻不過他們沒有侯在外麵,沒有麵見樂平而已。
不過,夏凝和樂平的談話,他們卻是聽到了的。
所以因此,在夏凝的登基儀式上,就沒有安排樂平。
隻是為什麽,明明說好的不來,現在卻出現在現場了呢?
夏凝心中縱有許多不解,但一回到寢殿,看到地上跪著的那四個侍衛時,便將此事放下了。
那四個侍衛,是夏凝派去嶺南,去接夏宮明的。
今天於夏凝來說,是個及其重要的日子,所以她希望自己身邊重要的人,都能到場參加,見證這一時刻。
夏宮明和夏凝,做了十五年的父女。隻是在夏凝真正的出身現世之後,夏宮明和夏凝的父女緣分,便自終結了。
不過雖然夏凝不能再開口喚夏宮明‘父親’,但夏凝的內心,依舊將夏宮明當做長輩一樣尊敬。
彼時,樂平長公主為了報複夏凝,將她的身世大白於天下,元閌趁機將滯留在京城的夏宮明等,全部收押。不過元閬回京後,局勢便逆轉了,夏宮明等人自然也全都毫發無損的被放出來了。
為了夏宮明等人的安全,夏凝便派人將他們送到嶺南,那裏,原本可是夏凝為自己所留的退路呢。
夏宮明到了嶺南後,深居簡出,幾乎都不怎麽出門。
不過,夏凝的莊園地產很多,且還有一座山頭,所以夏宮明即便不出門,倒也不悶得慌。
十五年的父女之情,夏凝始終記在心裏,如今,她即將登基稱帝,這一見證她成長的時刻,夏凝希望夏宮明能親眼看到。
所以,在自己決定答應眾朝臣請她稱帝的拜請後,便著人派去嶺南,接夏宮明前來觀禮。
侍衛到了嶺南後,說夏老爺一定要給夏凝帶一份大禮,這份大禮需要一些時日才能完成,所以可能會遲些來。
接到這個消息時,夏凝還在期待,夏宮明會送自己什麽大禮呢!
一月前,侍衛再次遞來消息,說不日即將動身,定然會在夏凝登基前到來。
可如今,侍衛回來了,夏宮明呢?
其實,不用侍衛多說,夏凝一看到他們灰白的臉色,就明白了,事情必然有變。
既已登基,夏凝便不可在人前驚慌,當下穩住心神,強行鎮靜的問:“夏老爺呢?”
“主子贖罪!”侍衛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這才說起夏宮明為什麽沒來的原因。
在嶺南,出發的前一刻,一切俱備,然而。
就在這時,夏宮明忽然說,他有件事兒要交代給下人,就幾句話。
夏宮明說完,就轉身回去了。
結果,夏宮明前腳剛回去,侍衛就聽到裏麵傳來兩個童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侍衛奔進去一看,當下是目眥盡裂,那夏宮明,竟然滿口的血,往外噴湧而出。
夏宮明,竟然割去了自己的舌頭!
聽到這裏,夏凝渾身顫栗。
她,是她非要夏宮明來此觀禮,以至於夏宮明如此的。
“主子!”侍衛聲音哽咽,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悲憤、後悔,夏凝可從他的語氣中感受的到:“今日是主子大吉之日,不易見血。”
四名侍衛將前額緊緊貼在地麵,嘶吼道:“小的向主子辭行,若有來生,小的再來伺候。”
說畢,竟是除去佩刀、鎧甲,自縛雙手。
“帶下去!”夏凝平靜的說道。
夏凝說完,雙手背負身後,自往寢宮而去了,她的袖中,是夏宮明給她帶來的一封書信,說是書信,倒不若說是請罪書更確切些。
夏宮明在信中,自稱‘老奴’,他說,老奴有罪,竟然以卑賤之身,稱主子以父相稱,每每思及,心中惶恐,夜不能寐,自覺犯下滔天大罪。然,老奴深知,主子慈悲,故以殘軀苟延殘喘。如今主子得登大寶,老奴遙望祝福,願主子一生,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
夏凝的心口,因呼吸劇烈而上下起伏。
她現在很後悔。
倘若,倘若不是她非要派人請夏宮明前來觀禮,夏宮明也不至於,他也不至於割去舌頭。
夏宮明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他是為了夏凝啊。
夏凝的身世既然以北公之於眾,那麽夏宮明的身份,有心人自然也能得知一二,若是被人得知,夏凝曾認一個寺人為父親,那麽,於夏凝來說,是為不堪。
思及此,夏凝心中悲痛莫名,她從來沒想過這一層,她隻是希望,將自己的成功,與親近的人分享而已啊。
殊不知,正是夏凝的這番心意,讓夏宮明揮刀相加自身。
是她,是她害了夏宮明。
夏凝心中越是悲憤,麵上越是平靜,甚至,她還嗬嗬笑出了聲。
忽然,夏凝緩緩停下,回首看去。
目所能及之處,是樂平在殿外,她在和桂姨請辭,樂平說,此處既是皇宮,她一個來曆不明的婦人住在這兒很是不妥,所以,前來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