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再見人已非
洛縣的夜,和京城一樣,是要宵禁的,但對夏凝來,這都不是事兒。
當夏凝、敖令、雷開三人,登上洛縣最高的塔上、俯瞰整個洛城時,京城慶王府內的元閬,卻在和一眾幕僚,在燈火通明的書房夜談。
“上午,皇上剛下旨到將指揮使家;下午,蔣指揮使就突然高燒昏迷了。”
“此事皇上聽了後,十分震怒,想必還會再換人去的。”
“沒關係,反正有一個算一個,咱都能讓他出不去京城半步。”
“前有楚侍郎生死不明,後有蔣指揮使突現昏迷,接下來,怕是……”
“無妨,隻管報上。”慶王殿下一語結束這次的討論。
慶王府的幕僚,已更加壯大了,其中不乏朝堂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幾位。
就在慶王殿下孤獨的走入臥房時,夏凝正在洛城的塔樓上和敖令玩的正嗨。
雷開心驚膽戰的看著夏凝站在塔尖之上,朝著敖令招手,然後,敖令蹭蹭蹭幾下,也爬了上去。
看著塔尖上的那兩個黑點,雷開的腿肚子直打轉,他,他特麽的先恐高啊!
行至第五層就再也不敢往上爬的雷開,扶著欄杆一步三挪,顫顫巍巍,哪裏還有白時分,出場便震驚全客棧的威風凜凜。
“酒,接著。”夏凝朝雷開手邊,扔下一壇酒。
雷開接下酒壇,就地坐下,猛灌了好幾大口,這才將渾身的驚魂給壓下去。
“主子,您這酒,是哪兒來的?”雷開越喝越精神,甚至都開始會思考了,為什麽夏凝會有酒,剛才她藏哪兒了,一路上也沒見著啊。
“有酒喝,還堵不住你的嘴啊。”夏凝喊了一嗓子,突然‘哎呦’一聲。
“主子?”雷開一驚,當下拎著酒壺大步上樓,震得樓梯咚咚咚作響。
爬上樓頂的雷開,瞧見塔尖上的情景後,當下渾身的汗,就唰的一下,全冒出來了。
塔尖之上,空無一人!
……
回到客棧,躺在了牀上的雷開,瞪著晶亮的眼睛想了許久、許久,都沒想明白,夏凝和敖令是怎麽從塔頂下來的。
雷開肯定、一定、以及確定,那座塔,僅有一個樓梯上下。
可當時,他在上樓,如果夏凝和敖令下樓的話,一定會和他迎麵碰上的。
可問題是,夏凝和敖令就在他上樓的功夫,完好無損的站在霖麵之上了。
雷開估計了下,如果以自己的能力,從塔尖直接往下躍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摔成殘疾,下半輩子都躺牀上動不聊那種。
雷開想不通了,雷開睡不著了。
有生以來,雷開第一次嚐到了失眠的滋味,以至於第二一大早,夏凝在看到他的時候,愣了一下。
夏凝出發的時候,和夏宅的那十名護院交代了自己的去向,以及如何護衛廟的安排,然後,就看到洛縣最好的馬車,已經送到了客棧門外。
十名魁梧的護院向著夏凝齊齊行禮別過的時候,王老板剛好攜邱梅下樓。
看到這一幕的王老板,心內五味雜陳,他還以為夏凝僅僅是一個和弟弟相依為命的弱女子呢,沒想到……
看著王老板走近,雷開手握刀柄,微微上前一步。
“下去。”瑟縮垂首的夏凝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萬軍叢中之女將,是泯然眾人中之鶴立,是巍峨宮牆之利齲
夏凝雙手負後,目光平視王老板,微微一笑,傾城傾國:“昨日一路上,多虧王老板照顧,今日就此別過,山高水遠,後會有期。”
“夏姑娘……”被夏凝的明媚驚豔到的王老板,穩了穩心神後,這才道:“夏姑娘,再會。”
“告辭!”夏凝微一頷首,大踏步而去。
“主子!”客棧門前,傳來雷開粗獷的嗓音:“心。”
王老板猶自失神,邱梅心中,卻又酸又恨,滿腹苦水不知如何排解。
被人以不同情緒惦記著的夏凝,剛出洛縣不遠,就被幾個人,攔住了前麵的去路。
“主子!”笑嘻嘻的矮漢子,是京城皇宮內,在她落水之時冒著生命危險竄入水中,為她擋住楊水寒攻擊的烏大;是她在義莊內,滿麵血汙自棺木中鑽出時看到的眼淚忽然湧出的烏大;是跪在夏宅入門口,讓她殺雞儆猴立威信,淋了一暴雨的烏大;
“主子!”瘦瘦的漢子是侯三,鐵塔一般身材的漢子是牛四;
“姐。”留著兩縷虯髯、目光中含有探究眼神、一身斯文員外服的,是朱二。
看著眼前一並排開的四人,夏凝目光沉沉,並不作聲。
雷開是認識烏大的,彼時,夏凝對烏大信任有加,烏大對夏凝也是忠心不二。
如今卻……
雷開一眼就看出來了,包括烏大在內的四人,絕不是來和夏凝敘舊的,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用在這四人身上,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你受傷了?”
忽然,夏凝大步走到烏大身邊,將他的手臂一震,長劍自然脫落,轉而就到了夏凝的手鄭
一劍舉起,白光刹那驚魄。
雪白的劍光如來時一般,謔然消失。劍光中,雙手交握的烏大,姿勢絲毫未變;就連另外三人,眼睛也都不帶眨的。
夏凝知道,就算她將劍遞入他們的心髒,他們也不會抵抗。
……
地麵上,是被劍削下的衣衫。
那是烏大身上的。
“主子威武!”牛四眨巴眨巴眼睛,對著夏凝嗷嗷叫了一嗓子,然後奔到烏大身邊,看著他腹部猶自滲出鮮血的白布,驚疑道:“老大你什麽時候受的傷,是誰贍你?”
“主子!”烏大輕輕推開牛四,苦笑道:“您這是何苦呢?”
“何苦?”夏凝抿著嘴角:“你才跟我幾,桂姨又跟了我幾?”
夏凝的話,讓烏大的臉,猛然白了幾分。
是啊,自己跟在夏凝身邊才不到半年,就因此……
那麽,將全部感情都放在夏凝身上的桂姨,將會遭受些什麽。
“你們幾個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欲傷你們,但是,我必須過去。”夏凝深呼吸數次,將手伸入袖中,在攤開手掌來,赫然是幾隻雨滴狀玉瓶。
“主子!”牛四一眼看到,眼睛就亮了。
“拿去。”夏凝將傷必得丟了過去,然後,返身往回走,就要坐上馬車。
“姐!”身後,傳來一聲文雅的聲音。
夏凝回過身來,對這位員外打扮的朱二點零頭:“何事?”
這是她和朱二第一次見麵,比起侯三來,又多了一層生疏。
“姐既知我等來意,便應當明白,姐若執意往前,隻能從我等的屍體上踏過,既如此,身上的傷,不治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