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袍人
夏宮明那掌,用盡了畢生之力,盡管夏凝攔下了,但還是受了些波及,剛起身要做起來,便歪在了一旁。
夏凝就在跟前,馬上就伸手將他扶正端坐。
夏宮明還要再有其他動作,夏凝當下神情一肅,臉色一冷,手掌上滴溜溜就轉出了一滴藥丸,示威性的對著夏宮明轉了轉。
夏宮明這才算老實下來。
轉過身來,夏凝麵上又是一派清風拂麵,對著桂姨以開玩笑的口吻道:“桂姨,你看我爹這都瞎什麽呢,他這樣子,是不是被噩夢湮著了?”
桂姨站在燭火的陰影裏,默默看了一眼夏宮明,看不清臉上的神情,心裏卻很不是滋味兒。
夏宮明此刻的想法、以及舉動,她全部感同身受,甚至她也在想,若非自己是郡主,僅僅隻是宮女的身份,那此刻,她恐怕會和夏宮明一樣,做出同樣的決定。
“爹你是不是做惡夢了?”桂姨這邊明顯的不配合,讓夏凝有些的尷尬,但她臉皮厚啊,所以仍舊蒙著眼睛裝瞎子。
夏宮明流淚,桂姨沉默。
夏凝見此,扶額歎息,怎麽就都不知道配合一下的,難道不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還像以前那樣,好好的過日子嘛!
夏宮明和桂姨的心態,夏凝其實也是理解的,畢竟,這是一個皇權至上的時代。
但是,夏凝還是覺得,有些悲傷,似乎有某種東西,離她而去。
……
“夜夢,”這般尷尬的氣氛中,猶顯冷夜靜,夏凝忽然間,竟然有了想吃宵夜的想法,她和元閬在城外吃的一晚餛飩,早已經隨著今晚勁爆的消息,消化光了,便隨即對門外的夜夢大聲喊道:“夜夢,給我拿隻燒雞,在溫一壺酒來。”
夏凝知道,夜夢安置了外麵的護院後,便盡快趕到了此處,並自始至終、一直都沒有離開,而且她所在的,還是一個既聽不到屋內的講話、又可以隨時聽到她吩咐的安全距離。
外麵答應一聲,不一會兒,夜夢便端進來一碗香甜的、冒著熱氣的,牛乳,以及幾碟軟糯的點心。
“我要吃肉,我要喝酒啊親,”夜夢這般不聽話,讓夏凝覺得很鬱悶:“怎麽給我牛乳。”
夜夢進屋後就垂首而行,隻盯著自己的鞋尖,聽了夏凝的話,忍不住暗中翻了個白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主子上次醉酒,還是昨的事兒。”
“哪裏是昨,明明是前了好不好,你聽,公雞這都打鳴了。”這一通折騰,竟然一整夜都將要過去了。
“去去去,回去休息去。”夏凝揮著手把夜夢往外趕:“跟個木頭樁子一樣站在外麵喝冷風,就不知道去旁邊屋裏待著啊,真是的,是不是傻。”
“主子喝了,我就走。”夜夢又哪裏不知,夏凝這番刻薄的話中,是對她的關心。
不過這一打岔,屋裏的氣氛,倒是明顯好了許多。
夜夢出去後,並沒有離開,夏凝清晰的感覺到了夜夢的氣息,就在屋外不遠處。
“桂姨,你也回去休息吧,”夏凝忽然湊近桂姨,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趕明兒我弄個配方,做點兒護膚的麵膜啥的給你用用,保管過不了多久,桂姨就能恢複貌美十八一朵花兒。”
夏凝沒事兒人一樣轉過身,麵對著夏宮明,樂嗬嗬道:“對了,我也可以調出男士用的呢,到時候,爹也可以用。”
夏凝反正是準備裝瞎裝到底了!
趁著夏凝轉身的功夫,夏宮明抬首看了桂姨一眼,見她對自己微微點頭,便明白了,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桂姨已經將所有一切全都對夏凝坦白了。
那麽,已經知曉內情的夏凝,為何還要繼續這般自欺欺人?
其中的緣由,桂姨猜測得到,夏宮明自然沒有猜不到的道理。
思及到此,夏宮明內心,既暖、且悲。
他何其有幸!
……
剛才,夏宮明自然是真心要自盡以謝罪的,所有那一掌,他自是用盡了渾身力氣。
想到這裏,夏宮明心中一突,脫口而出道:“凝兒,我剛才,山你了嗎?”
“山了呢。”夏宮明情急之下的稱呼,夏凝也是自然而然的答應了下來,並立馬將手伸了過去,語氣中委屈巴巴,麵上卻帶笑:“爹你看,我的手都腫了呢。”
夏凝的手,確實腫了,腫得老高。
桂姨見狀,忙伸手取藥膏,卻什麽也沒取出來,夏凝餘光看到後,將另隻手背到身後,掌心中,赫然是一瓶傷必得。
桂姨見狀,暗歎一聲!
……
雷開曾對夏凝過,夏宮明是個高手,比雷開還高的高手,原本夏凝還不信呢,可剛才情急之下,她接了夏宮明自斃的那掌時,五內幾乎錯亂,幾乎差點當場去世啊。
啪嗒、啪嗒!
夏宮明的眼淚,滴滴落在了夏凝腫脹的老高的手掌上。
“你看哈,你打自己一掌,我的手就受傷了;你若是在砍自己一腿,嘖嘖……”
夏凝知道,此時,是夏宮明心神防守最鬆的時刻。
靜靜的塗了幾滴傷必得,夏凝甚至還有些惡趣味的給靈盞內的敖令看:“惡心不!”
手掌上的紅腫,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夏凝將手掌在衣裙上擦了擦,然後,緩緩道:“從匈奴到墨陽,有數千公裏啊。”
到匈奴,夏凝明顯感覺到夏宮明的身軀瑟縮:“數千公裏中,幾十個人為了一個嬰孩,相繼付出生命,並奉獻自己的青春將嬰孩撫養長大,所以我就想不通了,怎麽這救了她的人,反而有罪了呢。”
垂眸完後,夏凝看都不看夏宮明,大踏步便向外走去:“倘若救命恩人有罪,那麽當初,你們救那嬰孩,便是錯的,既然是錯的,就把她丟在外麵喂狼好了。”
“凝兒。”桂姨有些後悔,為什麽要告訴她那麽多。
“我錯了嗎?”
走到門邊正要伸手去開門的夏凝,憤慨的情緒外露,當下有些口不擇言道:“十多年的養育之恩,難道就比不上一個身份重要嗎?你們有沒有想過,倘若你們是因為救下了我,反而有罪要去死,那我又成什麽了?你們這樣做,是要逼我成為不忠、不義之人嗎?”
夏凝這邊話音未落,門外傳來一聲嗤笑,隨著這聲笑,夏凝伸出的手迅速撤回、退後。
夏凝剛徒倒地的屏風跟前,屋門砰然大開,有一個渾身上下都裹在黑袍中的人,突兀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