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白影、靈霄
“除魔？斬妖？”
東海郡，武帝城中，藍禮看著麵前抱著一隻懶貓的女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說，你這是一覺睡醒就拎不清自己是什麽身份了吧？
還有，你抱著喵少女在我這個失主麵前晃蕩，真的好麽？”
說話間，藍禮示意一旁的侍女端上茶來，隨後目光停留在麵前這位‘久別重逢’的故人身上。
一身潔白輕紗，麵上蒙著麵巾，背後背著一把帶有幾句歲月感的古琴。
抱著‘黑貓’的手，還在不停的撫摸著。
“它是隻公的。”
“我知道啊。”
坐在椅子上，藍禮回答的聲音懶洋洋的。
對於麵前的白衣女子，藍禮曾想過再次相見時的場景，在他想來，那時他的心裏一定充滿喜悅而又帶有三分的懷念。
可實際上，在見到對方的一瞬間，藍禮心中卻是不起半點波瀾。
不是因為對方身上那越發飄渺的‘仙氣’，更不是因為白衣女子給他帶來的那種疏離感。
而是因為，對方登門後，開口的第一句話。
“靈霄宗弟子白影，見過武當明月道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親疏立分！
這位當初掌控木河城的‘天道’，又在未來的好長一段時間內，被藍禮視之為紅顏知己的女子，終歸是確定了自身的立場。
可能是在這期間，有其餘的人尋到了她，又或者是自那顆賴以生存的古樹之上脫身而出帶來的身份轉變，總而言之，再次見到藍禮的白影，已然不是最初那位說著‘可為藍家提供庇護’的‘樹靈’了。
“呼……”
心下有些別扭，又覺得有些好笑。
藍禮看在站在大殿中央的女子笑道：
“都是熟人了，有什麽話就直接說出來吧，沒必要繞什麽圈子。”
“明月道長還是這般的爽直呢。”
“好好說話.……”
“嗯……”
白影那隱藏在白沙之後的麵容似乎笑了一下，隨後對著麵前懶洋洋的藍禮低聲道：
“白影此次前來，乃是代表中州靈霄宮前來與武當議事，如若可行，還請明月道長代為通告武當張真人出麵一見。”
“你想見我太師父？”
手中玩著琉璃球的藍禮看向她。
“不是白影想見，而是我靈霄總現任宗主，想約張真人商議大世之後的天罡倫常。”
白影的聲音揉揉的，因被麵紗遮掩，令藍禮看不到她此時麵上的表情。
但隻從眼睛看來，此時對方的心情，應該是不平靜的。
為什麽？
誰知道呢！
至少藍禮不知道，也不喜歡靈霄宗眼下的這種作態！
麵色忽然轉冷，藍禮從座位上站起身，看著白影那低垂下的眼簾，冷聲道：
“想找我太師父，你們可以直接去蓬萊仙島。”
“蓬萊仙島近些時日不曾開放。”
“既然這樣，請恕藍某無能.……綠衣，送客！”
話語落下，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藍禮的身影忽然變得模糊。
下一秒，藍禮卻是已然消失在了這大殿之內。
這一幕看的白影神色一凝。
‘兩年沒見，他已然成長到這般的境界了麽？
此番移形換影之法，已然有了三分元神的精髓了啊……’
心下震撼，卻不白影行事，看著麵前走來的綠衣，她口中低聲道：
“綠衣妹妹，我們也是好久未見了呢。”
“請！”
在執行藍禮的命令時，綠衣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完全沒有估計昔日交情的意思。
白影見狀，隻能轉身。
然而，還不等她走出大門，身後卻是傳來綠衣的冷語：
“把喵小姐留下。”
……
一大早睡醒，就被人打擾了好心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自大殿中歸來的藍禮，躺在後花園的搖椅之上，仰望著頭頂的藍天白雲，默然無語。
就這樣。
一直到花園長廊中傳來綠衣的腳步聲，藍禮才從那種空靈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人送走了？”
“嗯，白影在城中住下了，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綠衣走到藍禮身後，手指輕柔的替藍禮揉捏著太陽穴。
“嗬……靈霄宗，看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連其他世界的人，都已然搶先一步來我們這兒落子。”
說話時，藍禮的語氣有些煩躁。
對於之前在大殿中見麵，白影代表淩霄宗提議，希望靈霄、武當兩大宗門可以聯手，清理南瞻部洲上那些橫行之妖魔鬼怪的提議……
這算什麽？
結盟？
那怎麽不邀請武當弟子去赤縣神州去‘清理’一番？
還自語中州！
語氣之中充滿了高人一等的情緒……
好吧。
在從白影口中了解道‘靈霄宗’在赤縣神州上的勢力後，藍禮知道，對方的確有著鄙視主位麵的底氣。
入門弟子皆金丹，元神修士上千，成仙者不知凡幾，且還占據了赤縣神州各大山川、河流、土地、城隍之神位的靈霄宗，可謂是赤縣神州上第一流的勢力。
於起相比較，主位麵若非有一個能擺的上台麵的張三豐，即將到來的世界合並，或許就變成了赤縣神州對南瞻部洲的一次吞並。
不！可能連南瞻部洲的名字都不會存在！
就和主位麵吞並其他碎片世界一樣？
而赤縣神州之所以同意於四大世界合並，其原因還是因為四方世界的大佬們聯手，可就是這樣，在麵對赤縣神州時，四方勢力還處於明顯的下風。
以至於實力最強的劍三世界，還以自損為代價，對實力最弱的主位麵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貼補’。
這也是當初張三豐之所以能‘打碎’劍三世界的原因。
而紫萱等人，也是因此才出現在主位麵。
這種擺在明麵的實力差，真的是令人感覺十分之無力。
眼下世界合並在即。
赤縣神州上的人，開始對四方小世界進行滲透，東海郡的白影，想來隻是其中一路。
或者說，當初他藍禮之所以會碰到白影，也是對方閑暇時落下的一枚棋子？
眼下正是赤縣神州對主位麵進行滲透之時，想來自赤縣神州而來的人都已經動手。
為何武當偏偏在這時封山不出？
乃至於還在這時，鬧出瀛洲仙島出世，把主位麵的精銳都‘抽調’去了那茫茫東海之上？
這是不是代表著一種妥協？
老張的妥協。
越是這般去想，藍禮心下就感覺越發煩躁。
知道的越多，就更加心煩。
可武當既然都封山了，又為何偏偏把他給留了下來？
這可能時聰明人共有的一種毛病。
總是太把自己當一回事！
對於這一點，藍禮自己也清楚。
可事到臨頭，他又無法去控製自己不去思考！
說實話。
無論是生於主位麵，還是所謂的南瞻部洲，實際上對藍禮來講，都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
有著武當掛靠，就算赤縣神州真的一統五洲又能如何？
說到底，他藍禮身上名門出身的身份不會改變。
有著張三豐存在的武當，就算是換到赤縣神州之上，也會是鼎鼎有名的正道大宗。
可說是這麽說，事情真的發生後，心裏的這股別扭的感覺，卻是令藍禮不能冷靜的去思考。
理智和感性之間的戰爭？
是因為白影的關係覺得自己變成了棋子，還是不爽白影今日登門時那種目中無人的姿態？
可能都有吧.……
“TMD！老張你竟給我找麻煩！當初封山的時候帶上我一起走多好！
有你這樣的祖師爺嗎！
這TM不是專門給徒子徒孫心裏添堵嗎！
我特麽的要是死了心硬抗一波，你能好受到哪兒去！！！”
越想越氣，到最後，藍禮直接破罵出聲，指著頭頂的老頭就是一頓亂噴。
等他噴完了。
氣消了。
整個人癱軟到椅子上時，整個人就冷靜下來了。
轉過頭，看著身邊依舊表情柔和的綠衣，藍禮眨了眨眼道：
“綠衣，你家公子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無論公子怎樣，公子都是奴婢的心上人呢。”
已然二十多歲，本該不再年輕的小丫頭，今日卻是非常俏皮的回了一句。
綠衣的話，聽的藍禮也是一樂。
笑歸笑，等他笑完後，還是板著臉，凶巴巴的瞪著綠衣：
“好好說話，好人、壞人、老實人，三選一。”
“那……”
綠衣眨了眨眼，有點小委屈的嘀咕道：“算是壞人吧……”
“嗯哼？”
“奴婢喜歡著呢.……”
“行吧，算你過關！”
眼看綠衣再說不出什麽來，藍禮也沒有繼續為難他，隻是這些時日來身上那股慵懶的氣質忽然一變，開始變得正經起來：
“傳你家公子我的命令，叫阮小五、阮小七，組織水軍出海，令其在一月之內把俠客島上那群人，給我打包帶回武帝城來。”
“諾！”
“傳你家公子我的命令，叫福祿吩咐下去，傭兵工會全麵撒網，給我把靈鷲山、西夏一品堂、逍遙穀、長春穀這四處地方給我挖出來！
半年內，我要在武帝城中，見到這些人！”
“諾！”
“傳你家公子我的命令，令左忠帶三千人走一趟南詔，期間路過大理時，叫他天龍寺、段氏一族南遷至東海，若是不許，就給我把大理推平了！
順便的，在去女媧一族的駐地，和那位聖女聯絡一番感情，詢問一下情況。”
“諾！”
“傳……算了，待會我去寫兩封信，你叫人送去北方，一封送到嶽鵬舉手裏，一封送給那位還在終南山裏苟著的全真祖師。
記得，叫他們必須交到當事人手裏！”
“奴婢知道了。”
“嗯……”
眼見綠衣都聽懂了，藍禮想了想，又笑著開口道：
“還有你，給我把珍寶閣那攤子事情抓牢，這東海裏歸來的人，無論是宗師啊、還是大宗師啊，這些人和我藍家的感情，都得聯絡一番不是？”
綠衣聞言，抿了抿嘴。
想笑。
卻不敢笑出聲來。
對自家公子來講，什麽是聯絡感情？
在上千把火槍、上百們火炮遙遙對準之下，什麽感情聯絡不出來？
“行了，去吧，等把事情忙完了，今晚來我房間。”
事情都吩咐下去了，藍禮心裏那股子氣兒也散的差不多了，整個人變得懶洋洋得，甚至還有心思調戲綠衣一下。
作為被調戲者，綠衣隻是臉蛋紅紅得應了一聲，隨後就下去做事了。
等她走了，諾大一個花園內，再一次隻剩下藍禮一個人。
仰望天空？
“真是無聊，哎，也不知我這靈肉合一的門檻什麽時候才能夠邁過去。”
嘴上這般說著，藍禮就懶洋洋的躺在椅子上曬著太陽。
隻不過在陽光的照耀下，他那本應凝實的身影，卻變得有些虛幻。
熾熱的陽光透過藍禮身軀。
其下的影子。
忽明、忽暗.……
藍禮這般一次性下發了幾道政令，整個東海郡都變得忙碌起來。
先是大批的騎兵率先衝出東海郡城，隨後則是一道道宗師的身影自武帝城四散開來。
看到這一幕的明眼人，心中都清楚，這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雖然這幾個月整個東海周邊，就沒怎麽平靜過。
可像是眼下這般，近乎清空城中高層實力的情況下，還真是第一次。
武帝城中，明月樓。
白影坐在頂層靠窗的位置上，看著一批又一批的人手領命出城，那雙如星辰般摧殘的瞳孔變得若有所思。
“他這是要做什麽？
還有兩年零四個月的時間，世界就將迎來合並。
他現在做這些，還有什麽意義麽？”
心下好奇藍禮的做法，但白影此次被宗門‘複活’的目的，卻於這些沒有什麽關係，所以她也不打算去理會。
想到之前出現在襄陽城中，拎著半死的趙昌吉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位‘師兄’，白影也是輕聲一笑。
“什麽時候，像我這樣的低輩弟子，也得以勞煩那位‘師兄’的關照了？
真的是.……不容易呢……”
嘴上這般說著，白影手中的竹筷卻是不停。
吃著桌上精致的菜肴，眼睛裏露出幸福的表情。
隻是。
片刻之後，她不知是感應到了什麽，原本放鬆的表情忽然以凝。
放下碗筷、觸摸桌上長琴。
白影的目光透過人群，向著武帝城外的方向看去。
帶著三分的敵意。
目光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