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世界盡頭

  人的一生，總是孤獨的。


  自出生開始，麵對陌生的世界，長大一些，麵對長輩的不理解，再長大一些，喜歡的人或許不喜歡你。


  好不容易熬到成家立業了，為了生活又要麵對繁瑣而似乎永遠幹不完的工作，留下陪伴愛人的時間變得更少，孤獨的時間似乎變得更長了些。


  待到步入中年，有了兒女，你對兒女的好心，似乎也被他們誤解。


  再過一些年，兒女長大了，又會與你漸行漸遠。


  終於，有一天，你老了，到了即將於這個世界告別的時候。


  在這時，你的愛人或許先你一步，又或者獨自把你留在這人世間。


  孤獨。


  可正是因為這種孤獨，我們才會嚐試著去接納別人，嚐試著去與人相處，嚐試著組建家庭，嚐試著愛上別人……

  狂風之中，看著絹布上書寫的底稿，東方白眼角彎彎，露出月牙一樣的微笑。


  “還以為是什麽寶貝，原來又是一堆酸臭的散文。”


  說話間，這姑娘把絹布卷起來，塞到了自己胸口的縫隙之中。


  待到回過頭來。


  麵對前方近乎海天一線的場景，自腰間抽出長劍，一頭黑發隨風飄揚。


  其身後。


  作為船長的阮小二額頭冷汗直流，隻希望自家公子給出的錦囊能打消東方白繼續前進的主意。


  他們的前方，可能.……不！應該說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壯麗的景觀了吧？


  大海的盡頭是什麽？

  若是換作十天前，有人對阮小二這般詢問，阮小二怕是會哈哈大笑著回上一句；‘還能有什麽？大海的盡頭當然是海了啊！’


  這是他的眼界局限。


  天圓地方的念頭，在這個世界可以說是深入人心。


  除去他們所在的土地，和一些海上的島嶼之外，其餘所有地方都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這是見過海的人，心中共同的念頭。


  可是呢？

  大海的盡頭真的是這樣的麽？


  三個月的行船，三個月的遠航，期間曆經艱辛，斬殺無數妖魔鬼怪。


  熬到盡頭的阮小二，終於見到了海洋的‘盡頭’。


  沒有！


  這裏什麽都沒有！！！


  有的隻是一片肉眼不可透過的朦朧灰霧，而他們印象中那本該無窮無盡的壯闊海洋，到了這灰霧前方，卻如同墜入深淵一般奔流直下！！！

  不是一條小溪、不是一條小河，而是那無窮無盡的海洋，自此而止……形成了一片這世間最為壯麗的深海瀑布！！！


  見到這一幕，足以令人記憶終生，且能把這件事說給自家的子子孫孫，當作永不過時的驕傲傳承下去。


  這是船上大多數人的想法。


  可.……作為船長的東方白？


  把自阮小二處收攏來的絹布貼身收好，東方白手持長劍轉過身，對船上五百來號人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容：


  “本姑娘想要去看看世界的盡頭去看看，不願意的，現在可以下船了，放心，我絕不勉強。”


  咕嚕……咕嚕嚕.……

  一片咽口水的聲音在藍家戰艦上此起彼伏。


  別誤會，這些三月沒見女人的水手不是被東方白此刻露出的媚態所俘虜，雖然手持長劍的東方白的確英姿颯爽，也很勾引人心，可此時船上眾人心中想的，大概是他門能不能從戰艦上遊到附近最近的島嶼。


  幾率……大概不大？


  如果沒記錯的話，自十一天之前，這條航線上就在沒有可以容身的島嶼了吧？


  想到這裏，大群水手眼中紛紛露出絕望之色。


  瘋了！這變態女人終於瘋了！！！

  下意識的，許多藍家出身的甲士握緊了腰間的佩刀。


  他們的確忠誠，但這忠誠的對象卻不是東方白，眼下東方白要帶他們去送死，他們可不願意傻乎乎的點頭答應。


  於他們動作類似的，還有那已然在船上苟了近兩個月的李逍遙。


  渾渾噩噩的兩個月，李逍遙本以為在得知帝猴降世無法阻攔猴，自己已然心如死灰。


  可現在。


  麵對眼前近乎十死無生的局麵，麵對眼前這個和他印象中曆史描述的‘魔教教主’完全不一樣東方不敗，李逍遙承認，他那死水一般的心境泛起了波瀾。


  一種名為恐懼的心裏，在這一刻湧上了他的心頭。


  別人或許不知道那灰霧後方是什麽，可身為‘幾百年後’之人，李逍遙又如何會不了解？

  若是世間放到幾百年後，那眼前灰色霧氣存在的區域，就應該是南贍部洲與東勝神州中間相隔的無盡之海！


  可現在？

  那有著靈霄宮所在的東勝神州，還在星海之中漂流著。


  既然這樣。


  灰霧之後會是什麽？

  看看那些在灰色霧氣前形成的世間奇景，但凡是正常人都該理解了吧？


  “我等小姑奶奶，這海路到了這裏，就已經終止了啊！


  小的求你，算小的求你了成麽。


  姑奶奶，您就讓小的把船開會去吧，不然公子怪罪下來，小的也沒法跟他老人家交代不是？”


  東方白身邊，被劍尖指著的阮小二揮手不停，大滴大滴的冷汗在自他臉頰劃過，啪嗒啪嗒的砸落在甲板上。


  而一旁那些已然快要被東方白逼瘋的藍家甲士，在此時也紛紛開口勸阻起來。


  “東方姑娘，你當初隻說出來玩玩的啊，可沒說要出這麽遠的門兒。”


  “就是，這三個月下來，咱這船可都開到天邊兒了啊！”


  “該回城了吧……”


  “回去吧。”


  “再不回去，公子他們該等著急了！”


  “就是，東方姑娘，你就算不為我們兄弟的小命著想，可總的想一想我們公子，您的師傅不是？”


  “您這三個月都沒不見影子，公子爺怕是想念您的緊呢……”


  甲士門一個個苦口博心，想來這輩子他們都少有如眼下這般意誌堅定的時刻。


  他們也沒辦法啊！！！


  眼前船已經開到了世界盡頭，東方白居然海想把船開過去看看！

  這不是要了他們的命嗎！


  不說在眼前那近乎絕境的地圖上，他們沒用半點活下去的信心.……不！就算他們有了東方白這樣的實力，也不會腦殘到開船衝下去啊！


  看那！


  看啊！


  海水至此而至，眼前這條很可能橫跨了整個世界的‘海溝’，千萬年來不知吞噬了多少的海水都沒填滿。


  得多深？

  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啊！


  就他門這小體格，小破船，掉下去就是一命嗚呼得下場！


  對於這一點，戰艦上除去東方白以外得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


  可.……沒用啊！

  他們打不過啊！

  此時此刻得戰艦，裏裏外外都纏繞著一層血紅色的‘絲線’定在海麵上，令他們想掉頭回航都做不到！


  這特麽是一個高武的世界!在一些時候，一個人的意誌是可以壓過群眾的！！！

  眾人苦口博心的勸了許久，眼見東方白麵上依舊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沒有半點改變心意的念頭。


  終於。


  有第一名甲士自腰間抽出佩刀！


  “東方首領，看在往日的情麵上，聽大家夥的一句勸吧！”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


  三三兩兩的長刀出鞘，一把把火銃被握住把手。


  “東方首領，你知道的，兄弟們並不想與您動武。”


  “大家都認識這麽多年了啊，東方首領，你也知道兄弟們手裏的家夥的厲害.……”


  “若是綠衣小姐在這裏的話……”


  “是啊，都這麽多年過去了啊……”


  空氣忽然靜止。


  東方白的一句話，就像是按下了暫停鍵一般，令場中的氣氛一下頓住了。


  麵對無數注視著自己的目光，東方白知道，他們在等待著自己的決定。


  可.……

  “可認識了這麽多年，你們為何會覺得，你們手裏的火槍依舊能像從前一般能製服我呢？”


  話說道這裏，東方白較有性質的眨了眨眼。


  第一次麵對藍家的火槍，還是她闖入木河城的時候。


  那一次，先天巔峰的她，被綠衣打的賊慘。


  第二次，則是在襄陽城中，她算是‘自投羅網’？

  第三次.……

  第四次.……

  似乎她東方白就一直被這火藥驅動的玩意給打的抱頭鼠竄？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麽？

  沒有理會麵前越來越多指向自己的火銃，東方白抬起一隻手，白嫩的手掌上，一朵血色的蓮花開始緩慢綻放。


  血色的蓮花，卻有著生動的外表，鮮紅如血之下，愣是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印象。


  一朵血蓮？

  濃重的呼吸下，無數甲士睜大雙眼。


  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水手，在甲士們的帶動下，默默拿起了身邊的武器。


  船是藍家的。


  命是自己的。


  他們也沒有和東方白簽賣身契。


  眼下有人帶頭反抗，這些人自然不想死。


  局麵，可以說彌漫著火藥味。


  隻需要一根火柴，就會猛地炸開。


  然而，究竟是誰，會成為這跟點燃火線的火柴呢？


  “砰！”


  砰砰……砰砰砰.……砰.……

  砰.……

  隨著一聲‘槍響’，無數火槍瞬間開火，近乎在眨眼之間，上百把火銃內的子彈就被清空！！！


  然後也就在這時，因為東方白口中發出那一聲‘砰’愣神的阮小二才回過神來：


  “住手！都他m的住手！！！

  不許開槍！


  都tm的停火！停火！！！”


  一個飛身，阮小二直接衝向藍家甲士，揮手打掉他們手中的火銃。


  開玩笑！

  氣氛緊張歸緊張，可對麵站著那位，可是獨自闖入金國大軍摘下敵方元帥腦袋的‘東方不敗’！

  他們怎麽能對這種人開火！

  這可是替他們報了血海深仇的恩人啊！！！

  就算不提這些，那東方白也是自家公子爺的徒弟，他們怎麽能開槍！

  “瘋了！你們都瘋了嗎！

  東方小姐是個女子，脾氣上來了嬌蠻一些，你們tm的也跟著發瘋啊！！！

  是不是男人，你們還是不是男人！”


  心中的恐懼驅使著阮小二瘋狂的毆打這眼前的藍家甲士。


  沒錯。


  他是在發泄心中的恐懼。


  沒人比他更了解船上這些甲士手中的‘新版火器’有著多麽強大的威力！特別是在經過這麽多年一代又一代的改良下來！眼前別說是東方白一個人，就算是一艘戰艦，被這麽密集的火力集中，也是渣都不會剩下了！！！

  他不敢回頭看！


  他怕看到的是一堆被火槍打成碎肉的屍骸！！！

  “瘋了！你們tm的都瘋了！


  居然敢向自己人開槍！

  左忠是怎麽教你們的！他馮五是怎麽帶的兵！！！”


  一拳把一個甲士打飛出去，阮小二站在原地大吼：

  “啊！你們告訴我啊！

  一個個都啞巴了嗎！！！”


  沒人回答他的話，甲士們隻是默默的後退，又默默的抽出自己腰間的鋼刀。


  麵甲下方，一雙雙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著阮小二。


  等等。


  那是他的後方？


  啪嗒。


  一隻冰冰涼的手掌搭在了阮小二的肩膀上，隨之而來的，則是東方白那高冷的輕笑聲：


  “怎麽著，阮二哥還怕我被這些火槍打死不成？”


  “東……東方白？”


  阮小二眼中閃過驚喜之色。


  “都多少次了，就算一頭豬，被打多了，也知道防備了，我挨了這麽多教訓，怎麽可能不去防備？”


  說笑間，東方白周身無數血絲如纖細的針線一般不斷自她身邊抽打，隨著幾聲槍響和數之不盡的痛呼聲，一把吧鋼刀掉落在地上。


  “再說，他們瞄的都是四肢，怎麽可能打的死我？”


  啪嗒。


  隨著最後一把火槍掉落在地上，東方白看著場中無數沉默的身影，眉頭輕跳：


  “行啊，本姑娘不發威，你們就真當本姑娘怕了你們是吧？

  居然還敢向我開槍？


  一個個的膽子都肥了是吧？”


  沉默。


  沒人去回答東方白的問題。


  一方麵是後悔之前的開火，另一方麵，則是收到了打擊。


  往日裏無往不利的火槍，現在終於不靈了麽？


  至於在集火一輪什麽的……

  別開玩笑了！

  如果有這種心思的話，他們手裏的火銃、鋼刀又豈會這麽容易就被東方白繳械？

  開完火就後悔了啊……

  “嗬……”


  眼見麵前一群甲士都‘從心’了，東方白冷笑著賞了他們一個白眼。


  回過頭，也不管船上其他人願不願意。


  無數血絲自其周身冒出，在於那些把船隻固定在海上的血絲相連後，東方白一個用力。


  “嗬啊！！”


  轟隆隆.……

  青天白日之下，就在無數人驚恐的目光中，巨大的船艦愣是被血絲在海麵上調轉了船頭……

  “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