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慎言
心有芊芊結，一結一菩提，待到來日化龍去……
山碎。
月圓。
潮汐。
花鳥魚蟲聞聲羞棄。
低聲抽泣。
青山百葉之間，小青臉上有著一團酡紅，眉宇之間盡顯純色。
然而身後時不時傳來的嗚咽之音，則是令這姑娘麵上閃過一抹不耐：
“不是，你哭個什麽啊？”
“嗚……嗚.……”
“哭什麽哭？明明是你先提的！”
“嗚嗚嗚……”
“你……你還是不是個男的，我都不在乎，你在哪兒哭個屁！”
“嗚……”
“憋回去！不然吃了你！”
清風：“.……”
鼻子一吸一吸，大滴大滴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麵對‘凶神惡煞’的小青，清風忽然好像武當山上的一草一木：
“你是妖，我是人……你們妖怪不在乎這些，可我這修道之人卻是在乎的很.……”
“人？妖？”
小青聞言冷笑：“妖又如何？按照你們人間的說法，這明明是你這個呆子占了便宜！
若不是因為姐姐.……
哼！”
話隻說了一半的小青冷哼一聲後，轉過頭去，不在理會身後摸個哭哭啼啼的家夥。
誰道世間妖族無情？
不過是文采略遜，沒有寫出那‘一生一世’的句子罷了。
稀稀疏疏的穿衣聲不斷響起。
半響後。
某個剛被‘淩辱’的家夥從地上爬起身來，看著不遠處靠樹抱胸的大妖，表情頗為扭捏。
“那個.……”
“嗯？”
“小青姑娘放心，今日之事，清風會負責的。”
“負……你等等，負責？”
忽然聽到清風口中這驚妖之語，岑碧青眼睛一時瞪大，表示自己妖生太短，一時接受不能。
“不是我說，你怎麽就負責了呢？
你負責個什麽啊？
不是我強迫的你嗎？
你是不是……”
說到最後，岑碧青看著麵前清風誠懇的摸樣，愣是把口中‘有病’二字給噎了回去。
“隨便你……”
扔下這麽二字，本是當一夜露水的大妖扭頭走掉。
隻看其腳步，似有些淩亂？
像是逃跑一般.……
小半時辰後。
峨眉、青城交界的一處小山坳中，穀地內竹林渺渺。
青竹散發的草木清香伴隨著幾道悅耳的琴音，不時的回蕩在磁珠山穀之中。
素手撫琴？
腳步聲自穀外傳來。
隨之而來的，則是小青略顯驚慌的嗓音：
“姐姐姐姐，我幫你把峨嵋山上那個呆子給帶回來了！”
‘錚！’
長琴的尾音斷響，小竹屋前，一身白色紗衣的女子聞言抬頭。
看到自家‘妹妹’麵上那摻和了‘驚恐’‘羞澀’‘惱怒’還有一些不知是什麽亂七八糟混雜在一起的表情……略微走神。
“青兒，你這是……怎麽了？”
白蛇的目光注視在岑碧青的臉上。
被盯著的岑碧青更顯慌亂：
“什麽怎麽了！人我給你帶回來了！我先走，這邊的事情你自己處理！”
話音落下，心底有鬼的岑碧青就現出原形，化作一條色澤青綠的斑斕大蛇，向竹林深處遊去。
見其這般，白素貞以素手捂住唇角，眼睛瞪得滾圓。
“小青這是……”
“青兒姑娘！青兒姑娘你慢些.……小道跟不上你了.……”
不等白素貞想通，山穀入口處，清風的呼喊聲就隨風傳來。
被清風的聲音打斷沉思，白素貞自思慮中回過神來。
目光遠望，見山穀口一身道袍淩亂的清風原地打轉，她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沒想到，這一世的清風仙長居然托生的這般憨厚，有趣，有趣！”
一聲低語，隨後，之間白蛇素手一揮。
峽穀前的迷蹤幻陣應聲而解，把一直在陣中轉圈的清風給放了進來。
“青兒姑……姑.……姑.……”
快步闖入山穀的清風還想尋人，誰想一入山穀，就見到一位身著白色宮裝的女子與其身前正笑眼看他。
姿色就如彩雲落碧，浮屠點霞，端得不像是人間之色。
“姑……姑.……姑.……姑娘？！”
姑了半天的某人，最後一聲近乎破音。
隨後就見其一屁股坐在地上，還下意識的蹬地，快速向後退去。
白素貞：“？？？”
一個愣神間，看著某人近乎退出三丈遠，她眼中不由閃過一抹好奇：
“敢問清風仙長為何如此，可是小妖這一世托生的麵目可憎，驚嚇到了仙長否？”
“.……”
“仙長何故一言不發？”
“呃……”
在白素貞的俯身注視下，清風隻覺得自己的臉上灼熱，就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
匆匆忙的自地上爬起身來，見白蛇還盯著自己，清風趕緊衝白蛇行了一個道禮：
“小道士清風，出身武當，見過白家姑娘。”
白素貞沒說話，隻是非常好奇的看著他。
還別說，不再是仙人的清風仙長，看起來還真的是頗為……頗為……俏皮？
蛇妖有些玩味的這般想著，感覺自己這番下界一趟真的是不虛此行。
若是還在那輕靈仙界久坐，又豈能得見這般有趣的一幕？
“不知.……白家姑娘此番傳喚小道前來，是所為何事？”
“並無事因，隻是小妖得聞仙長就在左近，想見上仙長一麵。”
“呃……”
“這一世，仙長托生的頗為有趣。”
“.……”
沉默。
無語。
大眼瞪小眼。
這一人一妖的思路似乎就沒在一條線上，弄得雙方都聽不懂對方說的是什麽。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
隨著幾聲鳥鳴聲響起，清風就像是回過魂來一般，忽然驚醒。
小步後退，又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
“白家姑娘，既然無事，可還容得小道回山燒火.……今日山上眾人的晚飯還沒有著落，還需小道士.……”
清風口中說著，眼睛的餘光卻不斷向四處打量，像是在搜尋某人的身影。
而白素貞聞言，卻是啞然失笑。
‘做飯？
生火？
這一世的清風仙長……真是有趣！
也不知那天地閣冠中的眾多仙家，若是得知清風仙長此番摸樣，又會露出多少驚愕的目光。
怕是會驚得許多人折了隨身玉佩吧？’
心下這般想著，麵對清風之言，白素貞自然無去阻攔。
見清風一心想走，隻是笑言道：
“仙長自便，素珍隻求仙長，若有空閑時，可來素珍處小坐些許時光。”
“一定一定！”
清風點著頭應下，顯得有些莫名其妙。
清風雖然不知白素貞之言語何意，可.……對方準許他來此處，不就是準許他來見那位岑性姑娘了？
心下這般想著，清風抬起頭，下意識的看了眼天色。
隨後。
就聽其一聲驚呼：
“不好！這天都快黑了！山上眾人的晚飯卻還沒做！
白家姑娘再見，且容小道改日前來拜訪！”
不待說完話，清風卻是運轉輕功，向著山穀外狂奔而去。
嗯，就是輕功。
還是他當初武當入門時，學的那一手遊龍步。
許多年過去了，藍禮更新換代後都開始嫌棄金燕功速度慢，結果清風還是靠這一手武當入門輕功來趕路.……
一分鍾。
五分鍾。
一直到清風的身影跑出白素貞的神識範圍，白素貞才收回自己注視的目光。
重新坐回長琴之前。
指甲撥動琴弦。
‘鐺鐺鐺鐺鐺鐺鐺……’
一連串的琴音過後，其終於忍不住噗笑出了聲：
“有趣，真是有趣！
原來謫仙臨塵，也是如凡人一般的摸樣嗎？”
些許風聲吹過。
遠方竹林中，一條把自己埋在落葉之中、筷子粗細的小青蛇聞言，快速的遊動過來。
白素貞見狀，頗感興趣的瞥了她一眼：
“青兒，你今日是怎麽了？”
“唔……”
青蛇無語。
她能說自己今天睡了個神經病麽？
猶豫片刻後，終於忍耐不住的變換回原本的身形。
“嘶……嘶.……”
櫻紅色蛇信吐出，青蛇眼中滿是無奈。
白素貞聞言，卻是在她探過的蛇頭上拍了一下。
“胡鬧！真是胡鬧！”
“嘶……”
“嗬！”
“嘶……”
“哎，算了，記得下次仙長來時，小青你定要記得賠罪。”
青蛇眼睛瞪成杏仁狀。
“態度要誠懇！”
說著說著，白素貞又在青蛇的頭頂拍了一下。
這一次，岑碧青不幹了。
身影一晃帶起大片青光，半響後，隨著一聲不依聲響起，重新化為人形的小青向白素貞撲去。
“姐姐這話說的好沒有道理！他今生乃是元陽之身，我就不是了嗎？
再說，就他現在這點兒的道行，和他交配一次，折損了元陰，人家才是虧大了好吧！”
“不要瞎胡鬧！”
“我哪有！”
“仙就是仙！凡就是凡！怎可混為一談？”
“哼！仙人又怎麽了！了不起啊？”
“青兒！”
“我……我.……我.……”
岑碧青‘我’了半天，最終還是敗在了白素貞嚴厲的目光之下。
“好嗎、好嗎、我知道了，下次來給那個呆子道歉，態度還要誠懇！”
有些不願的盤坐在白素貞身旁，小青滿臉的不願：
“仙人就是了不起了是吧，連化凡之體都帶有仙味兒.……”
“你啊.……”
用手指在岑碧青的眉心點了一下，白素貞搖搖頭，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麽話來。
瑤池、淩霄本就是一脈相承。
論起身份、地位，身為瑤池一係的女仙，在輕靈仙界也不遜色於天地閣。
按道理來講，既然謫仙入凡塵，遊戲紅塵時，瑤池女仙遇到了天地閣弟子，雙方有了一夜露水情緣，也無分對錯。
可話說回來.……
清風是什麽身份？
她岑碧青呢？
你一帶著記憶下界的小蛇妖，居然去謀奪轉世謫仙人的元陽，這事情若是真的較真去講，都能送上斬仙台.……
“算了，不去談這些，待到仙長下次來，姐姐替你道歉。
想來以清風仙長的身份，也不會去計較你此番的冒犯無力才是.……”
嘴上喃喃自語著，白素貞的手在小青頭頂撫摸著。
那摸樣.……
就像在擼貓？
被擼的小青聞言，翻了個大白眼，倒也沒去反駁。
隻是露出一副懶洋洋的享受摸樣。
“對了，你打聽到沒有，既然清風仙長凡身在這南部大洲，想來，明月仙長的凡身，應離得不遠才是。”
“唔……”
岑碧青聞言，表情一頓，身體忽的僵住了。
“怎麽了？”
“沒……沒什麽.……，姐姐，我們不要提那個劍瘋子好不好？”
帶著幾分哭腔，岑碧青拒絕談論某人。
“嗬，現在知道怕了？”
“誰……誰怕了？我……我才沒有！”
“嗯，是，你沒怕.……”
“我……我.……我就是不喜歡談他，一天天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多不好！”
白素貞聞言微笑不語。
清風、明月。
此二仙乃是輕靈仙界中天地閣的首席弟子，
於處事溫和，待人謙遜的清風相比較，那位以劍逞凶、堪稱是天地閣門麵人物的明月仙長，則不是一個好想與的人物。
劍出如龍。
一劍鎮壓冥海三百年。
禦劍乘風。
在淩霄大殿拔劍四顧、喝問群仙。
甚至敢以手中利劍……
想到當日淩霄大殿上的一幕，白素貞不由得搖了搖頭。
“算了，既然他二人因此事轉世臨塵，想來，來日在想登臨紫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你我姐妹下界來，能見上一麵則好，就當結一善緣。
若見不得也無妨，隻當無緣無份。
此番下界，還是先忙好手頭事物，才不算脫得框架。”
“哦……”
岑碧青聞言，有氣無力的答應了一聲：
“什麽嗎，這裏的修士也真是的。
好端端的，就非要自成一界。
乖乖的當清靈仙界的下界多好，偏偏惹出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一邊說著，岑碧青還在身前的長琴上撥弄了兩下：
“也不知此界的淩霄一係是怎麽想的，隻不過是壓了它們三百年，居然就和人合謀，摻合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來了。
姐姐你說，這一界中那些淩霄宮的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小青！”
“我又怎麽了啊！”
“慎言……”
說話間，白素貞瞪了她一眼：
“這些仙家大事，豈是你我這等小仙可隨意談論的？”
“唔……才不怕呢！”
憋了一下後，岑碧青不由得小聲嘀咕：
“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啊，當年的仙路明明就是他們斷的.……”
“再說下去，小心你的蛇膽被人拿去泡酒。”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