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東海見聞
海災。
成群結隊的螃蟹、鉗蝦、自深海中湧出，爬上海岸線。
數量以萬萬為計算單位。
一眼望去，遍布整個海岸線。
這些蝦蟹隻是先鋒軍。
在它們之後，還有諸如八爪章魚、硬殼烏龜等等體型龐大的物種在海灘登陸。
大！
非常的大！
磨盤大小的老龜成百上千，能以觸手勒死駿馬的章魚到處都是。
這些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海鮮’，在此時紛紛冒出頭來，出現在人類的視野當中。
當然。
如果隻是這些的話，還算不上什麽災難，畢竟蝦蟹再多，也不過是漁夫的戰利品。
可是。
當一些奇形怪狀的‘食肉’海怪自海中出現。
當一些有著部分人族特征的‘妖怪’登上海灘。
當前海地區近乎都被大魚的身影所占據，密密麻麻，完全杜絕漁船下海的希望。
當.……
一些渾身長滿鱗片，卻能用地道的南宋官話，於人交流的怪物，出現在東海郡外的海灘上時。
海災開始了。
……
“災難！”
“妖怪從海底出來了！”
“龍王爺發怒了，肯定是因為我們這幾年沒有皇帝，也就沒人組織去祭奠它老人家，龍王大老爺發怒了！”
“對！一定是這樣的！”
“快走吧，我們去內陸一些的地方避一避，待到龍王大老爺的火氣消了，咱們再回來……”
“哎，這天下，自從上次妖星降世以來，就沒個安穩，也不知啥時候是個頭兒呦。”
自東海郡通往襄陽的道路上。
行人眾多。
他們大多三五成群，一些人身後還背著背簍，有一些手中還持著利劍。
有書生，有武者。
還有數量更多，也是更為普遍的逃難著人群，平民。
手上牽著一匹黑色駿馬。
行走時，藍禮耳邊不斷響起這些‘難民’交談的話音。
有些尷尬。
他在逆行。
別人都是從東海郡往外‘跑’，可藍禮呢，卻是從外界往東海而去。
他所行走的這條官路，原本因為藍家要從白山往回運送石料的緣故，藍禮是出錢進行了一番修繕的。
七米寬的官道，在往日裏完全能讓人策馬奔馳。
可現在。
手中牽著馬匹的韁繩，藍禮隻能漫步走在這條不算擁擠，但每隔個幾十米，就有行人‘逆行’的道路上。
“妖怪？海災？
這都什麽情況？
話說你們一個個的從東海郡往外跑，拿到東海郡官府開具的路引了麽？”
嘴上小聲嘀咕著，藍禮望了眼頭頂已經轉移到西方的太陽，心下有些無奈。
“本來還想著今天就能到家，可這路一堵，今晚怕是隻能睡在荒郊野外了。”
說話時，藍禮也是有些心驚的。
逃難的難民他見過。
可那都是襄陽周邊於外族開戰時，才會出現的場景。
因為有著長江防線，和襄陽這座雄城的緣故，曆來逃難的人群也不算多。
像是眼下這般，一路上逃難的人群‘連綿不絕’，從昨天夜裏零星出現，到現在成群結隊的逃離東海郡。
單單是藍禮這一路上遇到的，怕是就不下於五萬人的規模！
“這麽一來，這東海郡的人，怕不是要跑光了吧？”
望著前方、身後、不已數計的‘災民’，藍禮心下也有些擔憂。
這般想著，又速度緩慢的，走了一段距離後。
藍禮看著道路前方出現的，一排刮著‘胡’字旗幟的商隊後，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胡姓乃是東海郡的世家之一。
世家，大族！
因為手中掌握了大量的資源和關係，作為世家大族，就是兵災之年，都不一定會選擇搬離故裏。
可現在是什麽情況？
作為東海郡三大世家之一的胡家，居然也選擇了撤離東海？
看著前方那延綿不絕，怕是有三五裏長的車隊。
藍禮知道，胡家人這次，怕是真的要居家搬遷了。
遇到了什麽？
再怎麽說，身為世家之一的胡家，手下掌握的‘家丁’‘護衛’也有著上千之數。
家中武者，更是絡繹不絕。
究竟是什麽樣的災難，竟是能讓這般根深蒂固的大家族，都選擇撤離東海？
心下這般想著。
在路過胡家車隊的時候，藍禮亮出身份，找到胡家人與之交談。
在見到藍禮的摸樣後。
很快，就有胡家人自車隊走出。
見藍禮獨身一人，又是往回趕後，麵上露出一抹苦笑：
“藍兄，久違了。”
“世澤兄，許久不見。
不知你們這是……”
開口之人藍禮隱約有著一些印象，似乎名為胡世澤，乃是這一代胡家家主的二兒子，一手歌詞寫的很不錯那種，因此，在一些東海郡舉辦的歌會上，其於藍禮有過一些交集。
二人也算是有過幾麵之緣分。
因此胡世澤見到藍禮茫然的表情後，苦笑著對其解釋了一番：
“回藍兄的話，此次鬧災，這東海郡，我胡家怕是呆不下去了。
藍兄你外出剛歸，卻是不知。
就在前天下午。
那東海裏麵，忽然冒出了好多的水怪，數量簡直不以道理去記！”
“水怪？”
“多是些魚蝦什麽的，其中也夾雜了一些剛開神識、血氣旺盛的小妖小怪。
這些往日裏，本應擺上我等餐桌上的佳肴，在此時卻是成了災。”
說話間，胡世澤對一旁候著的侍衛揮了揮手。
護衛應聲，轉過頭向胡家車隊的一輛馬車走去。
不一會的功夫，就見那侍衛去而複返。
兒他身後，跟著的四位護衛手中，還抬著一個碩大的……蚌殼？
一個大小超過兩米的大型貝殼。
“藍兄請看。”
眼見貝殼被抬了過來，胡世澤做出示意的手勢。
轉過頭，似乎是想伸手觸摸，結果被護衛攔住了。
護衛衝胡世澤搖頭。
胡世澤見狀，則是輕笑道：
“無妨，藍兄乃是頂級的武者，就是遇到危險，也能護得我等。”
護衛聞言，隻能低頭退下。
不過他卻沒有離開胡世澤的左右，一雙手，也是緊緊握住刀鞘。
看起來像是隨時準備著應對危險一般。
見到這一幕，藍禮的眼睛眯了眯。
而此時，胡世澤卻已經走到了‘大貝殼’的旁側。
就見其伸出一隻手，頗有規律的在那‘大貝殼’上敲了敲。
隨後，就在藍禮的眼前，驚人的一麵出現了！
隻見在胡世澤敲擊貝殼後，那兩米多的大貝殼緩緩開啟。
在張開的一瞬間，期內竟是有著絲絲電光閃耀。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就在這大貝殼張開之後，期內居然有著一名長相於人類有著七八分相似的‘女子’暴露於藍禮麵前！！！
“藍兄且看，這蚌女，就是此次海災出現的產物，眼前這隻，我胡家也是僥幸尋得……”
嘴上於藍禮進行著交談，胡世澤卻是小步後退，逐漸遠離了那剛‘睜開眼’的蚌女。
“此蚌女可禦使雷電，放出雷電來攻擊靠近之人，一般兵丁被其法術攻擊後，當場就會暈死過去。
如先天級的護衛，最多也隻能硬抗三四道法術。
不過還好。
其禦使的雷電，似乎無法殺人，在被法術擊暈後，就不會再發動攻擊。
不過藍兄可莫要因此就小瞧了此妖才是。”
一邊說著，胡世澤還示意藍禮去看‘蚌女’的後背：
“藍兄可看到，此妖後背處，是有著一些於我等人族不同之處的。
就在那裏，它隱藏著幾道質地柔軟的觸手。
可軟。
可硬。
軟時能換作繩索，勒死成年壯漢。
硬後，則可化為刀俎，尋常布甲都無法抵擋，得身穿鎖子甲才成！
在捕捉其時，我胡家的許多護衛，就是未曾留意其身後隱藏著的觸手，這才被其連續殺死了四人.……”
說這些話的時候，胡世澤倒是沒用什麽悲痛之色。
隻是說話的語氣，變得有些陰冷。
藍禮聞言，也是沉默下去。
實際上，在這個時代，家生子對於世家來講，是非常的重要的。
於一些話本中演繹的‘惡少不顧下人性命，視人名為兒戲’不同。
在真是世界中。
那些從小被世家培養，一直陪伴於世家子長大的家生子，就等同於世家子的手足！
不算兄弟，隻是手足。
死了一個，都會感覺痛苦！
大家一起從小到大，因為身份緣故，對方對你敬畏有佳，你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
這樣的人，相處的年月多了，對方死後，你又怎麽會不難過？
“當時抓捕倒這妖物後，世澤是想直接殺了此妖，用以複仇。
可被卻吾父阻攔。
說是要把此妖帶去臨江，讓……讓臨江那些貴人們，重視起這東海的災劫來。”
說話間，回過身的胡世澤衝藍禮笑了笑。
有些自責，又帶有幾分的自嘲。
與其說是讓臨江那邊重視東海之劫難，還不如說是他老爹打算把這蚌女拿去東海換資源。
之所以這麽對藍禮說，不過是胡世澤想給自家留些顏麵。
“看我都說了些什麽，此番廢話，真是汙了藍兄之耳，乃大不該！”
“世澤兄此語嚴重了。”
藍禮聞言，搖了搖頭：
“令尊所言有理，既然貴家想舉家搬遷，的確需要這樣一塊敲門磚來。”
“嗬……算了。”
似乎是覺得藍禮的話過於敷衍，胡世澤搖頭道：
“不說這些，藍兄，此次我胡家舉家搬遷，想來城中的徐家也就是今日的事。
到時，這東海隻留藍兄一家人……
藍兄歸家後，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這般說著，胡世澤抿了抿唇，隨後俯身衝藍禮行了一禮。
“今日一別，再見不知何時，來日藍兄若至臨江，莫忘來城中尋我！”
“一定一定。”
這邊二人還在對話。
另一邊。
似乎是蚌殼被打開的久了，大蚌內的蚌女變得有些暴躁。
一道道細微的藍色電弧不住在其周身凝聚。
看樣子，若是在不把這蚌殼關上，這蚌女就要往外仍‘閃電’了！
還好。
在這一幕出現後，一旁早有護衛準備好，在被電暈了兩人後，硬是把蚌殼給合攏起來。
看到這一幕，胡世澤苦笑出聲。
在此衝藍禮行禮後，帶人轉身離去。
“去休、去休.……”
……
別過了胡家車隊。
在接下來的一路上，藍禮則是見到了更多的難民自東海郡中湧出。
有意思的是。
傍晚時，在藍禮進入東海郡境內後，在見到的一些難民，手裏、肩上、乃至背包之中，都帶著一些個頭碩大的‘海鮮’。
或者說是東海水族？
近乎有成年人上半身大的巨大螃蟹，被人背在背上。
如成年壯漢大腿一般的龍蝦，被年幼孩童抱在懷中。
此情此景。
說是在逃難，可看摸樣，卻更像是剛趕完海歸來的漁夫。
還是收獲頗豐的那種！
“呼……二娃子，走快一些！”
“知道了爹！”
“當家的，咱們出了這東海.……”
“婦道人家別多嘴，我那二哥在豐饒縣舊居，肯定不會虧待了你我就是了。”
“哎……”
“爹你說，我二伯家裏，見沒見過這麽大的龍蝦。”
“呃……應該沒吧……去小娃子瞎說什麽！”
“爹，上次俺說見到了長了角的泥鰍，你還不信，你說咱們要是把那長角泥鰍抓取給二伯看，那該多有麵子啊！”
是該說童言無忌麽？
夜間，馬路側旁。
看著路過逃難的一家人。
婦人滿麵愁容、男子強行振作、大女兒神情茫然。
隻有一十歲左右的幼童，心中滿是對即將見到‘親人’的欣喜。
隻是望了一眼，藍禮就看出。
這一家人中的漢子，明顯是個靠下海打魚為生的漁夫。
再從其家人的穿著、鞋襪來看，這家人的生活水平應該很差。
屬於那種，除了打魚，就少有副業的那種。
可就這樣一家東海本地的漁民，都選擇了逃離東海。
“這東海的局麵，究竟崩到了什麽地步啊……”
因為到了夜間的緣故。
路上趕路的人，明顯少了許多。
本來打算在路邊睡上一晚的藍禮，在見到這些後，也沒了睡意。
想回家。
連夜趕路。
一夜過去。
一直到天邊的啟明星逐漸升騰。
藍禮才算是趕到了武帝城的左近。
遠方山崖之上，武帝城那不算巍峨的城牆，已然瑤瑤在望。
可藍禮.……
望著麵前的這一小段路。
某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特麽的……是龍王爺在海裏住著不舒服，打算搬家上岸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