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琵琶劫【五】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一隻玉琵琶。
牽扯出來的人物，遠遠比姬無病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
楚留香是絕不會來趟這一趟渾水的！
可事情說回來。
這五方賊王、盜神盜聖、四大名捕、獨孤城主、乃至於陸小鳳那個閑人裏麵.……
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的入局來的？
想到這裏，楚留香的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笑意：
“白玉堂那個倒黴蛋，運氣也真是夠差。
旁人都是避之不及，他倒好。
竟是迷迷糊糊的一頭紮了進來……”
楚留香的話說的邪乎，聽的姬無病臉色難看。
“你說白二哥？
他和六扇門的人攪合在一起，難道不是為了那玉琵琶？”
“誰知道呢？”
嘴上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看著麵前依舊急切的姬無病，楚留香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之所以會到這東海郡來。
說到原因，還要從兩個月前說起。
兩月之前的一個夜晚。
本在家中於姬妾喝酒的他，被陸小鳳找到了家中。
並對他說出了一番令其心神震動的消息。
當時的陸小鳳是這麽說的：
“老楚，這次冒昧登門，十分抱歉。”
“你來看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有何歉意？”
“嘿嘿嘿……這次卻是兄弟連累你了。”
說話時，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六扇門有令，兩月之內，召集天下所有賊首，要去哪東海郡城處取一件寶貝。”
“偷？”
“是取.……你懂的。”
“四條眉毛，你知道，我已經退出江湖了。“
“所以說，是我連累了你。”
陸小鳳衝著楚留香拱了拱手，麵露無奈的解釋道：
“這次的命令乃是由總捕頭親自簽發，據說還有神侯府摻和在其中。
天底下凡是有名有姓的盜匪，是一個都跑不掉的……”
楚留香聞言，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六扇門總捕頭，神侯府的神侯。
在先皇趙逸病逝之後，這兩方可以說是眼下臨江城中的實權人物。
一方手底下掌握了超過二十名久經戰陣的宗師高手，天底下的先天捕頭更是超過五百人。
另一方則是掌握著臨江城中的禁衛軍團，明麵上手下禁軍教頭也超過了十人。
光是這些擺放在明麵上的數據，就足以令人感覺恐懼。
更別提其中還有著不知多少隱藏在暗處的高手？
旁的不說。
單說楚留香知曉的，六扇門隱藏的宗師高手就有白三娘、神機先生、郭巨俠……等等等等！
甚至於，在關鍵時刻。
類似公孫烏龍、姬無病、平穀一點紅之類被關押在六扇門天牢中的犯人，六扇門也是可以指揮的動的！
而諸如陸小鳳和楚留香自己。
他這樣半黑半白的人物，更是早就在六扇門的落網之內兜著。
麵對如此局麵，楚留香如何敢不應下？
腦中不斷思考著近日來那東海郡中究竟有何事情發生。
半響之後，楚留香沉聲開口到：
“.……所盜何物？”
楚留香沒再去用自己已經退隱江湖的借口敷衍。
那不現實。
陸小鳳既然已經找上門來，就代表著六扇門已經下定決心來征召他。
相比起那些無用的掙紮，楚留香更喜歡把時間用在有用的地方。
比如……
了解情報！
“你這是應下了？”
“我可以說不麽？”
“當然.……不行！”
嘴上說著欠揍的話，陸小鳳麵上的笑意倒是收斂了三分：
“老楚啊，這次的目標，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上頭要我們偷的，是一種名為玉琵琶的毒蟲。
說不定不需要我們動手。
六扇門自己就能把問題給解決了。”
一邊說著，陸小鳳端起桌上的酒壺，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
“放心，這次任務事關重要，六扇門那些人不會把我們當炮灰來使喚。
他們之所以征召我等，實際上隻是做上一層保險，為確保萬無一失.……”
陸小鳳的嘴還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楚留香卻是皺眉看他：
“玉琵琶，此物不是已然絕跡於江湖了麽？”
“誰知道呢？”
“要他作甚？一種毒蟲，又非無藥可醫，應該無甚作用才對！”
“你別問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你加入六扇門了？”
“還沒，但就我想來，這次任務之後，估計我也就跑不掉了……”
“.……四條眉毛，你和我說句實話，此次的任務，究竟是關乎於誰？”
聽到楚留香認真的問話，陸小鳳麵上神情一僵。
一分鍾。
兩分鍾。
五分鍾過去後，楚留香才聽到他神情飄忽的呻吟：
“神侯府？總捕頭？臨江城中的諸位王爺？
又或者是更上麵的一些人……
他們啊。
都有可能摻和了進來……”
……
回憶到此為止。
時間轉回到現在。
楚留香的身邊，姬無病還在等著他的回複。
神情有些不耐。
可楚留香又能和他說些什麽呢？
神侯府、總捕頭、臨江城中那些正在爭奪皇位的王爺都摻和了進來。
這事情已經可以說大到了極點！
可陸小鳳卻在說，在這些人的頭頂，還有其他人在關注.……
還有誰？
能有誰！
若是換作一年前，楚留香還能心存僥幸的以為，此時乃是趙逸這個當皇帝的吩咐。
可眼下，趙逸已死。
臨江城中，可以約束且指示這些人幫忙辦事的，隻剩下一人。
一個誰都惹不起。
一個誰都不敢惹。
一個在三十多年前，一怒之下懟上張三豐，還能全身而退。
一個一輩子都沒有出過臨江城皇宮的老太監！
是啊。
除了這位老祖宗，又有何人能指揮的動神侯府和六扇門兩方勢力？
沒有老祖宗的口語，這天底下的差人，又怎會齊聚東海？
難不成，真的是為了玉琵琶這一種堪堪算是奇珍的毒蟲麽？
那位大人物需要，此物就價值連城。
若是不需要，又有誰會去專門尋它？
終歸的，這玉琵琶的價值，乃是附加在葵花老祖的需求之上。
可這位老祖既然開了口，又有幾人敢去拒絕？
陸小鳳不敢！
神侯府不敢！
六扇門不敢！
臨江城那些滿腦子想的都是皇位的王爺也不敢！
五方賊王、四方賊首、盜神盜聖.……
就是他自語風流的盜帥楚留香，在得到了傳話之後，不還是乖乖的跑過來打下手了麽？
他們都不願意來！
可偏偏的，在他們不願意的時候，卻有更多的人，以為東海有寶物現世……
專門跑來這東海郡湊這個熱鬧！
白展堂是一位。
姬無病又是一個。
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既然這小小的東海之地齊聚了這麽多的大盜。
江湖之上凡是消息靈通一些的，又有幾個會心中不起貪念？
這是有至寶出世啊……
若無至寶，又豈會有這麽多人聚集在這區區東海？
一傳十，十傳百。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個名叫玉琵琶的毒蟲，就化作了天底下有數的奇珍異寶。
引得無數人心生貪婪！
這是什麽？
這就是一道劫！
由玉琵琶為引，以葵花老祖為軸心，化六扇門和神侯府為絲線，包裹整個天下武林的彌天大網！
乃至於，此次行動。
還被陸小鳳戲稱為……
“琵琶劫！”
……
“琵琶劫？”
“小姬.……聽我一句，趁著現在還有機會，離開這東海吧。”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可能會走？”
“哎……”
看著姬無病那冥頑不靈的摸樣，楚留香搖了搖頭。
手中拋過去一壺老酒。
隨後腳下如風，倒著飛向更遠一些的位置。
眼下還不到動手的時候。
在六扇門被拒絕之前。
在沒有收到陸小鳳的消息之前。
楚留香覺得，自己還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好。
楚留香的身影消失在遠方。
原地。
姬無病摸了摸腦袋，神色不悅的罵了一句：
“這就走了？有病！”
一句話說完，姬無病轉過頭。
望著那已經關閉起來的包鐵大門，麵上閃過一抹得意：
“走了好，都走了才好。
你們一個個的膽小怕事，這寶貝，你們姬爺我就收下了！”
話音落下，姬無病的身影已然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原地。
如仔細去看，就能看到一道黑影正貼著地皮，正向著東海伯府的東南牆角進發。
他卻是打定了注意。
先混入這座宮殿一般的建築，然後伺機而動！
可藍家的府邸，又豈是那般好進的？
這邊姬無病打算翻牆而入。
他卻不知。
近乎在同一時間，某個從地底下鑽進東海伯府的大盜，正望著麵前的人影發呆。
嗯。
還好，和姬無病的選擇相反，雷老五是從北邊摸進去的。
然後……
“看什麽看？長的黑了吧唧的，一看你就不是個好人！”
雷老五：“姑娘，我隻是來通下水道的.……”
“下水道？你唬我？
這破城連宮牆都沒完善，哪兒來的下水道給你通？”
說話間，東方白一腳踩在雷老五那露出半個的腦袋上，眼中滿是危險。
話說她剛把白展堂一行人送進藍禮的書房。
本打算繼續回去守大門來著。
誰想，剛從藍禮住的大殿裏走出來，就感覺到北麵花園的地底傳來響動。
等等，動靜是地底傳來的？
如此這般。
覺得自己發現了一些有趣事情的東方白。
就跟抓地鼠一般的，堵住了剛冒頭出來的雷老五……
“不不不，姑娘，我是來挖下水道的，你相信我.……”
腦袋上麵有著一隻腳，這會兒的雷老五可是硬氣不起來。
雖然他不認得東方白的長相，可就小白白那在行走之間不自覺露出的煞氣，也足以令雷老五放下一切僥幸的念頭。
這就是個殺神！
一身的煞氣居然比北邙山裏麵那些埋了幾百年的大粽子還要重！
麵對如此的東方白，雷老五實在不覺得自己能有從對方手中逃走的希望。
“哎呀呀，別踩別踩，有話好說……”
“嗬……”
“我的鼻子歪了.……哎，我的老腰……”
‘啪……’
一聲脆響響起。
那是手骨碎裂的聲音。
“呃啊.……”
本想借機竄出地麵的雷老五，這下麵色直接憋得青紫。
劇痛襲來，令其大腦一片空白。
然而，不等他從劇痛中反應過來，就聽耳邊響起一聲不耐的咒罵：
“自己從地底下滾出來，然後乖乖的滾去南麵的房子裏報道。
不知死活的東西！”
雷老五：“？？？”
“轉挑你們姑奶奶不順心的時候來找死！”
說話間，東方白手上也不知是凝聚了點什麽東西，直接嗖的一下打進了雷老五的身體。
隨後，雷老五就看到這姑娘的身影急速遠離。
化作一抹猩紅之影，向著南方飛掠而去！
半響。
一直到再也看不到東方白的身影，廢了一隻手的雷老虎才費力的從地底爬出來。
“嘶……就這麽……把我給放了？”
沒人管他。
沒人理會。
偶爾路過的修建工人，對他這個摸樣淒慘的大盜，至充作自己的同類。
這讓雷老五在原地發了近一分鍾的呆。
隨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媽的，還讓我自己滾過去報道？你當給我傻啊？”
話音落下，雷老五在地上一滾，直接鑽進了來時挖出的通道裏麵。
說讓他去自首，他就去自首？
他雷老五不要麵子的嗎！！！
雷老五做出的選擇不知好壞。
對於這一點，隻希望他不會後悔就好。
而就在雷老五剛剛竄出東海伯府院牆的同時。
伯爵府南方的庭院處。
姬無病正麵對著‘神情恐怖’的東方白。
絲絲冷汗自姬無病額頭留下。
此時的姬無病，早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意氣風發。
因為此時。
一根纖細如蛛絲的猩紅絲線，正纏繞在他的脖頸之上。
他敗了！
敗得令他感覺莫名其妙！
倆人隻過了三招。
第一招，剛鑽進來的姬無病，沒等走上幾步，就被遠處一堆冰晶似的銀針打了個對穿。
隨後，不等姬無病反應過來。
一隻其上修有荷花的白色布鞋，就在他肩上一踏。
眼前一花，一道猩紅人影就出現在姬無病身前五米的位置。
至於第三招？
就是不知何時纏繞在他脖子上纏著的紅線！
“別……別激動.……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說話時，姬無病的一隻手向後腰處摸去。
那裏放著一瓶悲酥清風！
摸.……
摸.……
摸.……
“廢物，你是在找這東西麽？”
啪的一聲.
一個玉瓶直接砸在姬無病的頭頂。
直接把他砸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