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千雪見到重華,也不曬太陽了,登時跳到他懷裡,咿咿呀呀不停。
重華帶著淺笑的眸子望向它:「你想千音了?」
「咿呀!」千雪重重點頭,那小獸腦袋做起這個動作來顯得笨拙又可愛。
「那就看看她吧。」重華怔了一瞬,抱著它回到房間,捏了決朝著虛空鏡輕輕一拂,鏡面上頓時出現了千音的身影。
狂風烏雲中,她隻身立在空中,冷笑的盯著對面一人:「想殺我?她都沒死,我怎麼能死呢!」
那神情,那聲音,令重華微怔。
在他眼裡,他的記憶里,千音一隻乖巧的如同一隻順服的貓兒,時而古靈精怪調皮搗蛋。可此時,那鏡中出現的這個冷漠而不可一世的少女,真是他那個常常作錯了事,委屈的抓著自己的袖子裝柔扮弱的小弟子么?
站在這樣一個旁觀的角度,他突然有幾許悵然。腦海里突然想起那日,她玩笑似的話:「師父,我已經是女人了!」
小弟子,真的長大了。
千雪突然驚叫,吐了人語:「不好!千音姐姐要入魔了!」
果然,那虛空鏡中,千音被逼到絕境,長發如蜘蛛網一般在身後舞動,一雙眸子漸漸染了血色,周身的光芒亦是開始走向暗黑色。
「千雪,帶我去她身邊!」重華語氣急切,全無平日里那從容不迫。除非千音生命垂危,否則他不可能瞬間跨越幾萬里的路程在不知她方位的情況下趕至她身邊,惟有千雪可以。
千雪也知事情嚴重,憑著自己能感應到她的位置,使出了瞬移術。
***
雨,一直下。
千音望著對面步步緊逼招招殺式的人,心底里戾氣滋長,瞬間佔據了理智。
那是困獸之鬥,絕望下衍生出的無法遏制的瘋狂!
她手中,月神弓發出盈潤的光,在這殺機凜冽中,顯得異常微弱。
對面之人明顯感受到了她氣息的變化,大驚:「你居然入了魔?!」
再出手時,更為狠厲。
眼看著千音就要喪命,青代無暇顧及,青玄自顧不暇,那柄長劍似在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逼近千音。
「哼!」
一聲冷哼,似天外而來,隨即千音面前之人突然炸開,血肉散落,隨著雨滴一同落向地面。
千音一怔,體內四處遊走的戾氣在這一聲中彷彿被清水滌過一般,消失無蹤。
她回眸望去,黑雲下,細雨里,墨子袖一身火色紅袍悠悠而來。
他依然那樣風華萬丈,懾人魂魄。
千音一見救星降臨,自是歡喜:「墨哥哥,你真是我的及時雨啊!」
他走到她身前,伸手就能觸到她。
然而這時,重華的聲音卻是急切的傳來:「放開她!」
千音聽到重華的聲音,還未來得及歡呼雀躍,便已被莫名之力推開,再望去,重華與墨子袖已交手。
千雪竄到她肩上,顯得分外開心。
可這份開心只保留了一瞬,便在大規模的魔眾來臨時,變做了警惕。
青代自見著墨子袖的那一瞬,便已心如死灰。
神藏,他沒有機會了。
違背了主子的命令,神藏又從指尖溜走。青代憤然絕望之餘,看到重華,眼中光芒大盛!
如若能殺了重華,那麼自己也算是戴罪立功,可逃過一劫!
他思緒才落,以白河為首的魔族已經殺了過來。
一方有幾百精英,一方堪堪二十來人,並且是已經歷經了一場生死戰鬥的二十來人。
眼見青玄就要護不住莫相離,千音在空中一跺腳,不再關注重華與墨子袖,朝著青玄而來。
「快走!」千雪與千音聯手,逼退了迎面而來的魔族。青玄望著她的神色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直到懷裡莫相離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他一咬牙,道了聲『多謝』便要逃走。
可是千音與他都忽略了,除了魔族,他們還有著那群不知何方派來的黑衣人在一旁虎視眈眈。
青玄欲退走的那一瞬間,一柄長劍攜著風雨之勢朝他刺來,憑他的修為,躲無可躲!
「千音!」他突然大叫一聲,將懷中的莫相離推向千音,自己卻迎向了那柄劍。
千音將莫相離接住的霎那,聽到青玄慌亂的一聲驚呼。她抬眼,便見那刺向青玄的劍,竟是突然轉了勢,向她與莫相離刺了過來!
「離兒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千音將莫相離推開,卻不料青玄竟是沖了過來將莫相離抱在懷裡,他衝過來瞬間無意識的將千音撞開,恰是迎著那長劍刺來的方向。
因他這一推,千音連躲開的惟一機會都失去了。
千雪『咿呀』一聲尖叫,驚動了重華。
眼見著那劍尖到了千音的胸前就要刺入,重華撤手,硬挨了墨子袖一擊,向著千音而去。
「噗!」
兵器入體的聲音,如此之響。
千音抬眸望著重華的臉,只覺得那聲響震地耳朵發麻,腦中翁翁作響。聽不到任何聲音。被擁在懷裡,那劍尖就停在她的眼前,穿過他的身體,帶著他溫熱的血觸著她的眉心,冰冰涼涼的痛。
「師父……」
身後那執劍之人似是未曾想到這一劍是刺中重華,徒然一聲驚呼:「尊上?!」
長劍驀地拔出,一股血噴在千音臉上。
很熱,像火燒一樣灼痛。
重華低頭望她一眼,似是笑了笑:「很臟。」
隨即她只覺得面上清涼拂過,那刺激著心臟的溫熱退卻。她知道,他一定施了小法術清理了她的形容。
「青玄小心。」
耳邊是莫相離絕望的叫聲,她不需用眼去看也知青玄遭襲。可她不想再看其他人。
她顫抖的伸出手,按在眼前那傷口處,想阻止鮮血流出,卻是徒勞無功。血水透過指縫一絲絲浸出,沾滿了她與重華一身月色的衣裳。
如同雪地里綻開的梅花,紅的妖冶刺目。
望著這片紅色,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她突然發了瘋一般雙手緊緊按著那傷口,沒有發覺面前的人身體一陣抽搐。她緊覆著那傷,嘶聲低吼:「快止住啊……為什麼止不住……師父你不要嚇我!為什麼,為什麼要流血?!不要流血了!!求你了師父!」
重華忍著她手指竄進傷口的痛,看著語無倫次理智全失的她,抬起她的臉,喚了聲:「千音。」
「師父,你還沒死啊……」
她似是怔了瞬間,指尖突然崩出一柄刀鋒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重華知曉她意圖,輕嘆著,將她顫抖的手握住,柔聲道:「千音別怕,為師還在。你不許我流血我便不流可好?」
千音木然的望著他,眼淚流至臉頰便已被風化。
也不見他做什麼,那血竟是止住了。只是他的臉色卻更加的白,白的彷彿能見到皮膚下那靜靜流淌的血液。
他笑著拭去她的淚:「你看,我沒事了。」
千音喃喃道:「沒事了嗎?沒事了……」她突然掙開重華,望著那已僵住的黑衣中年人:「沒有人可以傷我師父。」
那聲音,已然冷到極致。即便是重華,也覺得心寒。
這還是他的小徒弟,千音嗎?
墨子袖遠遠觀望,那眸中波譎雲詭,望著千音,他的唇邊驀地勾勒出一彎勢在必得的弧度。
隨著千音的聲音,天空驟然黑了下來。
一股浩瀚的魔氣滾滾而來,如洪水般讓人避無可避。
千音一伸手,月神弓再度出現在手中,她眸子通紅如血,卻無半分情緒,空洞的宛如無底深淵。
「沒有人,可以傷我師父。你傷了他,我就要你死。」
她說的很平靜,平靜到無絲毫起伏。平靜而緩慢的將手指扣上弓弦,一道紅色箭芒緩緩成形。可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了她手上。
「千音,我沒有受傷。」
她怔怔的側過臉,血紅的眸似望著重華似在辨認,良久,當所有人都在那壓抑的魔氣中無法呼吸時,她輕輕一笑:「是師父啊。」
「為什麼你率先覺醒的不是神性而是魔性呢……」千雪嘀咕了一聲,忙焦急的小聲提醒:「重華師父,快打暈她!」
不用千雪提醒,千音已經倒在了重華懷裡。
周遭魔氣散盡時,雨也止了。
人也多了。
魔有墨子袖等人,仙,卻是突然多了數百。
看那眼神,很明顯不是為擊退魔族而來。只睜著重華懷裡的千音,眸光火熱貪婪。
重華的嘴角突然一絲鮮血滑落,滴在懷中千音的眼角,宛如一滴血淚。
他胸前的傷口,血流的更洶湧,將千音一身的長裙幾乎染成了紅色。
千雪突然變做了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著一身雪白衣裳,精雕玉琢。他一探手,月神弓落在他手裡,立起來的時候,比他整個人都大。
「重華師父,你帶姐姐走!這些人,我一個一個的虐殺!」
稚嫩的聲音,狂妄不羈。
無人發笑,無人敢笑。
虐殺二字,帶著驚心動魄的霸道與殺氣。獸的本質,頃刻顯明。他的所有物,不容許任何人搶奪!
他雖小,但此時卻無人小覷。只因他是上古神獸,世間絕無僅有的,一個成年後能與神比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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