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是夜。
清風裊裊,月色幽幽。
千音與玄齊商議過後,由玄齊引來執法殿禁地處的守衛,千音負責潛進去救白瑤。
可是當玄齊不廢吹灰之力順利將人引開之後,心裡覺察到隱隱的不對勁。此時距離他與千音分開已有半個時辰,按理說,不論千音是否將人救出,禁地方面不可能半分動靜也無。
可是,太平靜了。平靜的有些詭異。
這不對勁,隨著方亦然的出現,得到了答案。
兩人很意外的在林間碰了頭。於是兩人心裡也都很意外。相比方亦然的意外,玄齊在意外之餘,心中彷彿清水滌過一般,變得通透清明。
「你是如何從幻海逃出來的?」
方亦然道:「我也不知。幻海結界出現缺口后,我掛心於瑤兒的安危便逃出來了……」他突然噤聲,沉聲問道:「你大半夜的在此處做什麼?」
「千音想救白瑤,我幫她……」說到這裡,兩人臉色大變,目光相撞時,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擔憂。
就在這一瞬間,黑夜裡響起伏原渾厚冷漠的聲音:「給本座將人追回來,不論死活!」
隨即整個執法殿燈火倏亮,遙遙的能夠見到千音抱著奄奄一息的白瑤向著山下飛掠而去!
兩人再無言語,行為一致的追了過去。
不遠處,紅妝望著兩人的背影,虛弱的掩著唇,對身旁的五長老笑道:「多謝五長老施以援手,將方亦然放出來。」
五長老冷冷道:「與魔族有染的人,萬死難抵其罪。千音該死,方亦然玄齊,也該死。」
紅妝低低一笑:「長老英明。」
這一夜,魔女白瑤脫逃,方亦然亦是私逃出幻海不見蹤影。惹得伏原大怒,但終究未抓到將白瑤帶走的那個人。
執法殿燈火亮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千音懷抱千雪自山下歸來,步行至山腰處,一隊人從天而降到了她面前,一句『魔族姦細』定了她的罪,手臂粗的仙鏈頓時扣上了她的身。
千雪本想反抗,被她一個眼神制止,只得跳下她肩頭,化做流光向著九重殿而去。
被強行帶到執法殿的時候,伏原正坐於首座,端正不阿,冷冰冰的眼神如同刀刃般落在千音身上。
「六年前,你來到太阿,被尊上收做弟子,養育成人。」他甫一開口,卻是道起了往事,千音微感意外,埋著頭不作聲。
「養育之恩,你可曾忘記?」
似是不打算給千音回答的機會,他又道:「太阿因你遭難,死傷無數,流瑾玄藍為護你周全失了性命,你可曾有半分愧疚半分感激?」
「魔族傷我仙門之眾,太阿險被滅門,結下不共戴天之仇,你可曾站在太阿的立場上怨恨半分?」
「太阿對你仁至義盡,你暗裡與魔女來往,與那墨子袖糾纏不清!你自己說,你當殺不當殺?!」伏原憤怒難當,一掌拍碎了座上扶手。
千音是什麼表情無人得見,只清清淺淺回了兩個:「當殺。」
伏原喉頭一梗,怒火全消,隨之而來的是失望,伴隨著殺機:「既然如此,你便是承認自己與魔族勾結,欲對太阿不利了?」
千音抬頭,眼睛泛紅:「我並不曾勾結魔族對太阿不利。」
「還要狡辯!」伏原走下台階,來到她面前,沉聲喝道:「那白瑤可是被你救走的?方亦然這叛徒可是你放出來的?」
「……」千音無言以對,半晌,迎上他怒騰騰的眸子,低聲問:「伏長老,方師兄與瑤瑤的事情,你就不能不聞不問成全了他們嗎?」
伏原眼中精光一閃:「不能!」
他揮退了其餘人,直到殿中只剩他與千音兩人,他關上了門,解開了千音身上仙鏈。
「伏長老?」千音詫異而震驚,怔怔的望著他冷麵肅顏,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問:「知道為何我要替你鬆綁嗎?」
「……不知。」
「因為我要親自給你上刑。」伏原看著她慘白的臉:「剔骨之刑。」頓了頓,又道:「至於方亦然,我會親手將他捉回。」
千音對這傳說中的剔骨之刑還是相當畏懼的,聽他這樣一說,身子不禁顫了顫。可一想又自我安慰著,此時不正是體現我是否勇敢的大好時機嗎?
強行扯了扯笑臉,道:「不就是剔骨嘛,伏長老請便。」
伏原:「……」
千音轉念一想,心中又頗不是滋味,比起紅妝,她自認為良善的很,可紅妝殘害她這個同門,依然活的有滋有味,她不過是救了一個魔族人,便要受剔骨之刑,難免心中生怨,於是斟酌道:「伏長老,我並未與魔族勾結,為何要受剔骨之刑?」
「你不服?」
「我不服!」
「憑你堂堂仙門弟子,與魔族之人有所交往已是觸犯門規。至於是否存在對仙門有不良企圖,又另當別論。」伏原緊皺的眉又皺的深了些:「尊上將你保護的太好,以至於讓你忘了,這個世間,你還不夠資格隨心所欲。」
千音還要說什麼,突然身體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錮住分毫不能動彈,對面伏原伸出手,一柄透明的彎刀出現在他手中。
「你既入我仙門,就必須要遵從仙門規矩。六年前,你師父以仙尊之體在此處受刑,今日的你,也不例外。做錯了事,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當刀刃透過皮膚觸到骨頭的時候,一股寒氣瞬間襲上身體,伴著尖銳的疼痛,滲進了靈魂。
「啊——!」
第一刀下去,她已受不住,冷汗如水般浸濕了衣裳髮絲。
「師父住手!」
突然殿外傳來方亦然焦急的喊聲,伏原眸色一沉,收了術法,令千音得以恢復自由。她在心中大罵方亦然。
走都走了,還回來幹什麼!!
可她也明白,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舍下的。
伏原如風一般掠出去,千音忍著痛緊隨而出,就見方亦然正被執法殿眾弟子圍在中間,一身青衣有血淺染,顯得顏色略深。
清晨的陽光暖暖地,即便拿眼望去,也並不覺刺目。照拂在人身上,如同最溫暖的母親的手緩緩拂過,讓人心中平靜。
千音努力給方亦然使眼色,對方視若無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師父,不肖徒兒方亦然,回來請罪!請饒過千音,她與此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