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艱途
葉望天手上動作不停，心中卻是流連著先前的狀態，這是一種玄而又玄的意境，令他似乎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又好似天地萬物皆是他的心，他的眼。他回想起曾經的一則寓意，莊周夢蝶，不知周夢蝶或是蝶夢周，想來便是如此。
葉望天正想的出神，倏忽間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是焚天陽。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葉望天，好似要將他看個透徹，眼底有驚喜，有疑慮。見狀，葉望天停下手上動作，躬身向著焚天陽行禮道：「師尊！」
聞言，焚天陽收回了目光，語氣依舊平淡如往常，他淡淡道：「我見你在此修鍊一整夜，想必你已經成功感知到天地靈力了吧！」葉望天點頭。
「那你便繼續打坐修鍊內力，清晨時分天地靈力純凈，你須得每日在此打坐修鍊一個時辰，如此你便開始吧。等你修鍊完我再找你進行下一個步驟。」言罷，焚天陽閃身離去。葉望天依言盤坐了下來，開始了他的修鍊。
有過第一次之後，葉望天成功地把握住了那種狀態。他閉目凝神，感知著體內充盈的內力，開始自主調動內力在筋脈中運轉，【陽典】的行功路線他早已爛熟於胸，在他的意志催動下，停滯在體內的內力開始按照特定的路線開始運轉。
這次卻不似先前，內力運轉的極為緩慢，催動起來也很是費力，且運行過程中，內力不斷的被消耗。整整一刻鐘，在葉望天的催動下，他體內的內力才近乎完整的運行了一個周天，卻已消耗殆盡，此刻的葉望天卻早已汗流浹背，一臉的吃力相。
這時，那最後一絲內力回歸了丹田，一個新的輪迴誕生，「嗤－」數道乳白色的細絲從四面八方憑空抽離，向著葉望天的身軀匯聚，片刻功夫，那本已耗盡的內勁竟迅速的恢復了，隱約間也似乎粗上了一絲。
葉望天抬手拭去額頭上的汗珠，神色間有著幾許疲累，他苦笑一聲，心道：這催動內力竟這般耗費心神，看來一個時辰也僅足夠我完成幾個周天的運行。體內內力雖然恢復了，但自己已經沒有精力去催動它進行下一個周天的運轉了。葉望天想到這裡便開始閉目養神。片刻后，他睜開雙眼，眼中似乎有著一道氣流浮動，他咬咬牙，下一個周天。。。
一個時辰很快便過去了。在此期間，葉望天僅完成了五個周天的內力運轉，起初，一個周天的運行需要花費一刻鐘左右，到最後只需要十分鐘便可完成，每次運行完一個周天，葉望天同樣需要花費一刻鐘來恢復精力，修鍊進行的極為緩慢。可喜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內力竟粗壯了一倍之多，這個發現令葉望天幹勁十足，不再生出負面情緒。這時。。。
葉望天面前的空間一陣扭曲，身著黑色長袍的焚天陽憑空出現，他淡淡的掃了葉望天一眼，平淡的語氣一如既往，「一個時辰到了，我見你修鍊的成效勉強還說得過去，好了，我們開始下一個階段的體能訓練吧！」
「體能訓練？！」葉望天傻眼了，忙道：「不是只修鍊內力就行了嗎？」「當然不是！」焚天陽無情的話語擊碎了葉望天的僥倖心理：「體能訓練對於一名修士而言，同樣的重要，修鍊的根基便是身體。我作個比喻，內力是水，身體是盛水的容器，肉身的強弱決定容器的大小，粗陋的肉身便如同破敗的容器，無法容納太多的內力，而肉身越強，容器就越大，內力也就越強勁。現在你可明白體能訓練的重要了？」
一旁的葉望天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在心中暗下決心，既然決定踏上修鍊一途，就要學會忘記怯懦，用盡全力去拼搏，既如此，吃點苦又何妨？想到這裡，他抬頭望向焚天陽道：「那師尊我要如何做？」
「你決定了？」焚天陽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開口道。回應他的是葉望天堅定的眼神。
「既然你決定了，那就先繞著這瀑布跑上四圈吧！」聞言，葉望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他左右看了看瀑布兩側的跨徑，略微估測了下，環繞一圈大約有五六里地，四圈就是二十多里！
二十里，他的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幾下。不過。。。如今已經修出了內勁，二十里又怎樣，我照樣堅持的下去。葉望天咬咬牙，正準備出發。這時，焚天陽再次開口了：「記住，跑步過程中只許動用肉身力量，不許使用內力，否則便失去了訓練的意義，也達不到應有的成效。」葉望天眼前一黑，他可沒忘記自己身上還罩著一層赤灰天蠶絲！
這回不待焚天陽催促，葉望天咬牙，撒開腿開始環繞瀑布跑了起來，他本是山野長大的孩子，從小擅長捕獵，敢於和猛獸搏鬥，體能自然不差，甚至比之不少成人都要強上少許，此刻心中憋著一股勁力，即便身著天蠶絲長袍，依舊一口氣跑出去一里路，速度且還不慢。漸漸的，他的速度慢了下來，開始慢跑，不是因為體力不支，而是他明白，一時之力難以為繼，想要完成二十里的路程，他就必須保存體力。天蠶長袍附著在他的身上令他感覺有些束手束腳，好似背著一個人在前行。三里，五里。。。
起初的四分之一路程，葉望天還是能夠承受背負著一人的重量保持平穩的速度前行。漸漸的，他感到有些吃力了，呼吸開始變得困難，步伐也愈漸沉重。他邊跑邊控制自己的呼吸節奏，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再深呼吸，感覺還是難以為繼，胸口宛若堵著一塊石頭，生生髮疼，葉望天眉頭皺起，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了，但他不得不堅持，只是速度卻放慢了很多，幾乎和平常走路沒什麼兩樣。
汗水順著他的脊背額頭滾滾而落，滴落在他經過的路途，浸濕了他的衣裳，他整個人如同剛從河裡撈上來的一般，渾身濕了個遍。他感覺自己的雙腳如同灌了鉛，身上的受力感也越來越明顯，最後好似背負了一座山。
葉望天挪動著步伐，大張著嘴，好像一條即將窒息的魚，發出粗重的喘息。此刻，他每走一步都似要耗盡全身的氣力，他屢次想要停下來，但心中卻有一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誡他，不能停，不能停。。。
終於，他第二次回到了他的出發點，二分之一的路程結束了，但是他還有力氣繼續下去嗎？不能，葉望天捫心自問，這是他想到的唯一的答案，不，堅持下去，你會變的更強！葉望天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恨不得自己能再長出一個肺來，可惜，現實卻是殘酷的。他的眼神中依舊有著堅定，和一絲倔強。
不遠處的矮山上，焚天陽默默注視著少年慢騰騰遠離的背影，心中有著一絲慨嘆，當年的自己不也是如他這般，現在回想起，當真是物是人非啊！經歷了很多，輕狂過，睥睨世人，最終還是恢復了平淡，他開始沉思，修鍊，究竟是為了什麼？成神？或許不盡然。到最後，得到的，失去的，都看淡了，不復以往，了此餘生，何意寡歡。。。
十二里！
葉望天拚命大張著口，想要吸進更多的空氣，腦中一陣暈眩襲來，整個人搖搖欲墜，彷彿一隻暴風雨中的小船，隨時會被巨浪掀翻，沉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是他的極限！他感到自己再也無法挪動步伐，背上的「山峰」隨時會將他壓垮，他的眼神漸漸迷亂，尋不到焦距，這是即將昏厥的前兆。
這時，葉望天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募然一驚，這熟悉的光。。。
葉望天努力睜開雙眼，迷濛中，他似乎看到一道奇特的字元懸停在他的眼前，散發出白蒙蒙的光，令他感到有些溫暖。霎時，他的腦海一清，頓時有了幾分精神，不經意間，未加控制，身體的饑渴本能促使體內的內力自然開始運轉，且迅速完成了一個周天。
「呼~」一道無形的氣流卷向葉望天的身體，葉望天頓感呼吸也變得順暢了許多。內力運轉了一個周天后再次停滯，而葉望天也好似獲得了新生，再次邁開步伐，跑動起來，這次的停頓，令他恢復了部分氣力，竟再次跑了足足二里。
這時，葉望天又有了之前達到極限的感覺，白光閃現，內力運轉，如同設定好的一般，每當葉望天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總有一種神異的力量在背後推他一把。十五里，十八里。。。
終於，當葉望天拖拽著幾乎散架的身體踏出最後一步的時候，他忍不住整個人癱坐在地上，貪婪的呼吸著林間的清新氣息，耳邊是水流衝擊湖面發出的轟響，他感覺到一陣虛脫，周身肌肉酸疼的厲害，身體沉重的再難動彈半分。
葉望天微微眯著雙眼，仰躺在圓石上，享受著陽光的照射，身體本能的驅使下，【陽典】也在自動運行，運轉內力化解肌肉的酸痛感。葉望天感覺體力在逐漸恢復，渾身暖洋洋的，舒適無比。經歷過極大的消耗之後，這種舒適感被無限的放大，令他幾乎要沉沉睡去。
這時，焚天陽適時的出現在他身旁，他上下打量了葉望天一番，而後微微點頭道：「不錯，沒有動用內力，身穿赤灰天蠶衣跑完二十里，只要一直堅持下去你的修鍊速度自會加快不少！」躺在地上的葉望天享受的同時心中一陣疑惑，自己動用了內力難道師尊也看不出來？還有那個字元，究竟要不要坦白呢？先前我跟師尊詢問石山的時候，師尊就故意避而不答，怕是連他也不知那是什麼，算了，就這樣吧！全靠它我才能完成這體能訓練，只要不影響修鍊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想到這裡，葉望天便釋然了。
焚天陽眼看著葉望天這副懶洋洋的樣子，心中也有些疑惑，心道，他若是使用內力我應當能夠看出來。可是，這小子竟真的只靠肉體的力量跑完了二十里，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原來，焚天陽起初定下二十里這個數值的原因僅僅是想測試出葉望天體能的極限，根本沒打算讓他跑完，卻沒想他竟真的做到了，卻是出乎了他的預料。
「好了，上午就到這裡，下午是反應訓練。」焚天陽留下一句話再次失去了蹤影。葉望天懶洋洋的「嗯~」了一聲便沉沉的睡去了。。。
。。。。。
午後，葉望天再次花費了一個時辰修鍊內力，整個人神清氣爽，竟完全回復了狀態，而面臨他的又是另一項修鍊課程。
這次是在一處空曠的地帶。
只聽一個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道：「準備好了嗎？」一旁的少年肅穆點頭。
焚天陽抬手在空中劃出幾道印訣向著地面一指，下一刻，地面緩緩蠕動，三個渾身由泥土構成的「人」從中分離了出來。在葉望天驚異的目光中，三個泥人皆雙掌撐地站起身來，抖去身上的塵土，立在那處一動不動。葉望天目測一下，這三個泥人的身高竟足足有一丈之多，身軀魁梧巨大，看著雄偉無比。
一旁的焚天陽解釋道：「這是靈土傀，土靈術法中的一種。你所要做的便是承受住它們的攻擊，且不能沾染到一寸泥土，記住了嗎？」葉望天目光堅定，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師尊！」
「好！」焚天陽一拂袖，三隻土傀頓時發出沉悶的咆哮向著葉望天沖了過來，與此同時，焚天陽閃身遠離，為他們騰出場地。
「吼~」三隻土傀齊頭並進，雖是泥質的身軀，卻顯得極為迅捷，不似石擎冢內的石人傀儡一般笨拙。這時，其中一隻高高躍起，泥土製的手臂猛地揮向葉望天的面門。條件反射之下，葉望天抬手就去格擋。
「砰－」一聲重擊，塵土飛揚，煙塵散盡之後，露出一臉苦相灰頭土臉的葉望天，他沒想到這土傀竟這般脆弱，看似兇猛實則不堪一擊。此刻，他終是明白了焚天陽的用意，師尊這是要他閃避掉三隻土傀的所有攻擊，且不能與它們有任何的身體接觸，否則下場便是這般。
此時，三隻土傀僅剩下兩隻，它們再次向著葉望天發起了攻擊。葉望天凝神注意著土傀的動向，左側的土傀迅速超前，悍然撞向葉望天，葉望天敏捷的向後飛退，令它撲了個空，動作一緩。而右側的土傀此時也已已到達，它一聲低吼，伸出巨大的泥掌拍向葉望天。這次，葉望天學聰明了，他沒有去與之交手，而是抓住空隙，向著土傀的右側猛地衝出，自土傀身側迅速閃身至它的身後。
「呼~」耳邊風聲乍起，葉望天警覺地身子一矮，一隻巨大的泥腳從他的頭頂上方掠過。。。
戰鬥在繼續，遠遠的，焚天陽觀察著這邊的動向，嘴角噙著一絲笑意。
這時，場中的葉望天身形一滯，他心中暗道不妙，猛地低頭看去。地底伸出一雙巨大的泥質手掌，正死死地擒著他的雙腿，令他前沖的身軀一滯，險些摔倒，且在那一雙手之下，地面浮動，顯出一個輪廓，正是那已被擊散的第三隻土傀。
「吼~」
「吼~」
兩側的土傀皆是一聲咆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悍然撞向了葉望天。「轟－」「轟－」兩聲，煙塵炸起數丈高，劇烈的咳嗽聲從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