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壽宴
惠文帝有旨,五品以上官員皆可攜家眷參加壽宴,故而大臣們帶著家眷早早地到了御花園裡,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著前段時間的內亂,朝中近三分之一的官員更替,還有林大公子的醜聞以及這半個月來林家所發生的事情,語氣中透著謹慎或是幸災樂禍。
對於眾人的議論,林秉權毫不在意,倒是身旁坐著最厭惡的庶孫,讓他心裡有著說不出的複雜感覺涌動。
原以為這個出身低微的紈絝庶孫丟盡了林家的顏面,沒曾想竟會入了九公主的眼,一夕之間擢升為從三品的紫衣衛執使,官職比兒子錦鵬還高,當真在他的意料之外。
如今濤兒死了,海兒又成了殘廢,錦鵬也資質平庸無為,看來有些事他得重新好好思量計劃了。
彷彿沒有看到所謂的爺爺投來的幽邃眼神,林瀚飲著極品佳釀,眼角餘光不時瞥向語妃身旁的芷嵐。
略顯清瘦卻依然秀美的臉上帶著淺澈得體的微笑,如墨秀髮間別著一朵白花,一襲素色衣裙更襯得整個人冰清溫婉,眉宇間隱約有一絲淡淡的鬱結之色,顯然還未放下駙馬突然病逝所帶來的傷痛。
林瀚不禁眸光一暗,眼中有什麼東西稍縱即逝。
縱使聽不清楚眾人議論的內容,可看到眾人有意無意掃向父親的各異眼神,貴妃也心知肚明林家的醜聞已傳得人盡皆知,心頭萬分惱恨慍怒,卻又不能當眾發作,然而長袖掩蓋下,放在膝上的雙手緊握成拳。
瞥了一眼對面的林秉權,司馬岳撇了撇嘴對旁邊的司馬齊低聲說道:「那老狐狸今天居然還有心情參加父皇的壽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林家接連出事,老狐狸怕是焦頭爛額了吧?
「如果那些小事就擊垮了他,他又豈能權傾朝野這麼多年?」司馬齊懶洋洋道:「何況這是父皇的壽辰,他怎敢不參加?」
「如此我們豈不是白費勁兒了么?」司馬岳劍眉一蹙。
司馬齊陰邪一笑:「誰說我們是白費勁兒呢?如今老狐狸忙著處理林家的事,根本沒有心力傷害九兒,而九兒已經全面穩定和掌控了朝野局勢,又有紫衣衛全力輔佐,便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也輕易傷害不到九兒,這不就是我們當初的目的么?」
「這倒是。」司馬岳點點頭:「朝堂上有父皇和我們的支持,朝堂外有紫衣衛和暗衛保護著,九兒又那麼冰雪聰明,要是老狐狸膽敢傷害九兒就是自尋死路!」
隔壁桌的司馬睿獨自靜靜飲著佳釀,似乎對弟弟們的低聲交談充耳不聞。
側目看了看眸光如海般沉寂無波的司馬睿,徐可馨心裡劃過一絲難過,卻仍柔聲勸解他酒多傷身。
司馬睿聞言放下手中酒杯,輕輕握住徐可馨的細膩柔荑,看著她的眼瞳里閃著歉意和溫情。
「王爺。。。。。。」徐可馨神情微怔,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念頭。
「良肅。」瞧著徐可馨一臉疑惑,司馬睿輕聲道:「我表字良肅。」
徐可馨兩眼含淚:「王。。。。。。良肅!」
「嫁給我,委屈你了。」司馬睿略帶薄繭的手輕輕拭去徐可馨眼角的淚水。
「能嫁給良肅是我的福氣,我不委屈。」
無聲嘆了口氣,司馬睿生硬語氣中透著一絲淺淺的柔和:「你若不負,此生我便不負你!」
九兒已經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他也該試著放手了,徐可馨是個好女子且極其無辜,又將幸福全系在他身上,他不能辜負,至於他的幸福不重要。
「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徐可馨擲地有聲,柔美臉上揚起一絲欣喜釋然的笑,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深凝著長長的睫毛掛著晶瑩珠淚,仿若出水芙蓉般清麗的徐可馨,司馬睿依舊輕握著她的手,素來冷峻的面容微微鬆懈了冷硬的線條,心頭猶如一顆石子投入靜湖般,泛起絲絲細小的漣漪。
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原來徐可馨對他竟是如此用情至深!
罷了,今生不能跟九兒生同衾死同穴,能守著徐可馨平凡過一生也足矣。
思及此處,司馬睿看著徐可馨的眸光越漸柔和。
回望著司馬睿柔和的眼神,徐可馨臉上的笑容愈發喜悅明媚,縱使良肅心裡還愛著九兒,但他能說出那樣的話來,足以說明他心裡已經有了她的痕迹,這就足夠了。
兩人的言行舉止極其隱秘不顯,連旁邊的司馬齊和司馬岳都毫無察覺,其他人自然也沒注意到。
然而坐在對面時刻關注著兩人的張戀舞卻瞧得分明,雖聽不到兩人的談話,可看到司馬睿用只有看九公主才會有的柔和眼神看著徐可馨,而徐可馨一臉幸福明媚的笑,頓時臉色微沉,眼底劃過一絲意欲不明之光。
「你又怎麼呢?」
感覺到身旁張戀舞的氣息略有些改變,司馬淳轉頭瞥她一眼,然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司馬睿和徐可馨雖沒有任何親密舉止,但卻給人一種溫馨和美的感覺,不由眸光一閃,轉而看向張戀舞,唇角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怎麼?吃醋呢?」
張戀舞聞言渾身一僵,繼而壓低聲音嘲諷道:「這是我的事情,不勞王爺費心,王爺還是想想辦法怎麼奪回九公主,否則九公主可就投入別人懷抱了。」
「你。。。。。。」
司馬淳面色一變,怒視張戀舞的眼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轉眼間又表情曖*昧的意味綿長道:「九兒和本王十幾年的感情,不是什麼人能輕易破壞的,倒是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便本王不愛你,這輩子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休想逃離本王的手心!念在你有了本王的子嗣,且味道也不錯,本王一定會好好待你!」
說完,似是回味著什麼砸了咂嘴,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瞧見司馬淳那個樣子,想起那天他的瘋狂,張戀舞臉色微微一白,低下頭掩飾去眼底的怨恨和惱怒,緊握成拳的雙手掌心劃出道道血痕。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傳入林憶薇耳朵里,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劃過臉部,最後在眼睛里凝聚成兩點灼灼火星,轉瞬消失於眼波深處。
「丞相大人到。。。。。。」
隨著太監一聲高呼,原本低聲交談的眾人紛紛轉眼看向來處。
雖然韓明霽才出任丞相不久,可他雷厲風行的處事手段,縝密莫測的心智謀略,尤其是鐵面無私的為人風骨,無不讓大臣們敬畏誠服,天才神童果真名不虛傳,難怪皇上會力排眾議直接冊封他為丞相。
很快,一道淡藍身影映入眾人眼帘,面容絕美出塵,眉眼間似糅合了仙氣與妖氣,儒雅清貴中透著入骨的媚惑,唇角微微上揚,深邃如墨的星眸輕輕掃過全場,眾人蘧然失了魂魄,個個怔立當場,幾乎忘了呼吸。
看著如此卓爾不群的兒子,韓靖文老懷彌慰,而韓夫人面帶慈愛笑容,然心裡卻漫起一絲苦澀和愧疚。
如果不是她,兒子不會一出生就體弱多病,甚至活不過二十五歲,連天璣老人都束手無策。
好在兒子找到了一生的摯愛,有九兒陪伴兒子不多的歲月,兒子終生無憾,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我最是看不慣他那一副狂傲的樣子。」盯著大步走來的墨炫,司馬岳撇嘴道:「真不知九兒怎會看上他?」
「他自然有狂傲的資本!」司馬睿面色沉寂無波。
超凡脫俗的絕色容顏,非凡超群的醫毒術,出神入化的武功,還有詭異莫測的心智,放眼當今天下,有幾人能與之媲美?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九兒吧?
「三哥說得對。」司馬齊說道:「天下間狂傲如斯的唯他一人而已,可惜最終卻未必能得償所願,畢竟父皇和六弟那一關可不好過。」
司馬岳聽罷一改剛才的惱怒神秘道:「九兒是我們的珍寶,怎能輕易讓他搶了去?」
「你是想惹得九兒難過么?」司馬齊白了司馬岳一眼,司馬岳頓時泄了氣。
從九原郡回京的一路上,他最是清楚九兒對墨炫的感情,也清楚墨炫的手段,且不說他能不能捉弄到墨炫,若是惹得九兒不開心,他後悔莫及。
而張戀舞直直地盯著墨炫的那一雙眼睛,總覺得好象在哪裡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向爹娘微笑點了點,墨炫大步走到離主位最近的位置坐下,看著空空如也的龍椅,眼中幽深不見底。
「皇上駕到。。。。。。九公主駕到。。。。。。」
隨著冷逸高揚的聲音響過後,身穿明黃龍袍的惠文帝牽著輕雲的手緩緩走來。
所有人慌忙跪地齊聲道:「皇上萬歲萬萬歲!九公主千歲千千歲!」
「免禮。」
「謝皇上!」
惠文帝和輕雲走到龍椅坐下,然後看了冷逸一眼,冷逸隨即高聲道:「宣各國使者覲見!」
很快楚雲翊帶人率先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