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決裂2
轉眼就到了五月初二,忠武王府內儼然成了一片紅色海洋,但每個人的臉上卻不見一絲喜氣。
坐在主位的宮老夫人看了看為數不多的賓客,又看了看旁邊面帶微笑的兒子,心頭惱恨和陰鷙不停翻湧。
明明是她給英雄爭來了認祖歸宗的機會,誰知卻讓兒子撿了個大便宜,如今人人都道王爺賢德英明,就因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誓死保護了世子,王爺便收其為義子,還為義子和未婚妻舉行婚禮,更名入宮家族譜葬入宮家祖墳,從而贏得了所有人的讚頌,這讓她如何不惱不恨?
兒子,你該知道我能造就你,同樣也能毀了你!
等著吧兒子,一會兒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姜還是老的辣!
不是沒有看到母親時不時掃來的陰戾目光,宮元昊面上無異卻心中苦澀悲傷。
從那天不歡而散后,母親至今都沒有和他說一句話,只一門心思地籌備這場婚禮,且樣樣都要求最好的,難道在母親心裡,即便宮英雄已經死了,也當真比他和英傑都重要,以致不惜跟他反目成仇么?
瞥了一眼坐在母親身邊的灰衣男子,宮元昊漆黑眼底劃過一絲嗜血殺意,快得沒人察覺,然後不露痕迹地對雷方棫和風櫱遞了個眼色,見兩人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於是放下心來。
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明顯感覺到氣氛的詭異和沉悶,個個不約而同地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著。
「吉時已到。。。。。。」
隨著司儀的一聲高呼,頭戴鳳冠霞帔,身穿大紅喜服卻並未蓋著喜帕的許子寧在喜娘攙扶下緩緩走來,同行的還有一個侍衛,手中捧著掛了紅綢的宮英雄的靈牌。
看著相貌如此年輕秀美的新娘,賓客們眼神中或流露出欽佩又或是同情。
「一拜天地!」
許子寧轉身和侍衛手中的靈牌對著大廳外躬身一拜。
「二拜高堂!」
侍衛將靈牌放在地上,許子寧則跪在蒲團上,面對主位上的三人正要行禮,周圍站著觀禮的賓客們忽然好象被抽了骨頭一般相繼軟綿綿地滑倒在地,個個捂著肚子嘴裡直哼哼著,臉色蒼白而痛苦,便是身懷武功之人也未能倖免。
「這是怎麼回事?」
瞧著雷方棫和風櫱也倒在了地上,宮元昊頓時神情劇變,剛要站起身卻覺得渾身無力,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下意識地轉眼看向旁邊的母親和那個男子,但見兩人一如常態,並沒有任何異樣,心頭隱隱泛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母親。。。。。。」
看了看廳中和滿院的紅燈籠,宮老夫人這才微微側目看著眸光深沉的兒子,慢條斯理說道:「別擔心,這醉夢香只是藥力很強的迷藥而已,不是毒藥,不會傷及你們的性命。」
其實她也很疑惑,明明他們計算好了這葯應該在英雄和許子寧拜堂之後才發作,怎麼會提前了呢?
想到這裡,宮老夫人轉眼看向身旁的醫怪,見他搖搖頭表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心頭更加疑惑不解。
明白母親這是要借著婚禮對付自己了,宮元昊心裡說不出是痛還是悲,忍著渾身不適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母親,我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宮元昊雖然很失望卻仍心存僥倖。
宮老夫人心中些許不忍轉瞬即逝,算了,事已至此已由不得她心慈手軟,她也不再心慈手軟了!
「你是我親生兒子不假,可你已經不是那個事事對我言聽計從的親生兒子了!
只因為英雄的事情,你就對我橫眉毛綠眼睛的,甚至不顧我的死活,那個時候你可想過我是你生身母親?
英雄本就是你的嫡親血脈,可惜生下來身體很不好,我是為了宮家為了你才送他離開,同樣也是為了宮家為了你又接他回來協助你成就宏圖霸業,你非但沒有心懷感恩,還怪我隱瞞,又聽從小人讒言與我離心離德,更甚至為了一個生死不明的英傑,為了贏得所謂的好名聲,你硬是對外宣稱英雄是你的義子,如此不親不孝之人,有何德何能繼繼續治理轄下政務,又如何能統帥三軍逐鹿天下?」
聽了宮老夫人之言,賓客們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氣,這是王爺的家務事,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個個恨不得趕快離開偏偏又動彈不得,於是紛紛低垂著頭極力隱藏自己的存在感。
「本王沒有能力治理政務統帥三軍,那母親說說整個王府還有誰有這個能力?」現在王府里就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主人,他倒要看看,母親敢不敢當眾說是她自己?
宮老夫人一滯,瞧見眾人,包括她培養的幾個親信將領都低著頭默不作聲,頓時怒不可遏:「當然是。。。。。。」
「母親」適時打斷宮老夫人未完的話語,宮元昊目含期翼問道:「請母親告訴我,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
只要你說那些都是假的,哪怕是我親眼所見的事實,我也會當什麼都沒發生!
不知是無法面對兒子期翼的目光,還有其他什麼原因,總之宮老夫人撇開了眼,緊抿著唇不置可否。
宮元昊見狀唇角徐徐扯出一絲自嘲悲涼的笑,最後的一絲僥倖蕩然無存,揚高聲音肅然道:「至始至終本王都只有英傑一個嫡親兒子,而宮英雄只是本王收的義子,僅此而已!至於母親,一介婦人且年事已高,實在不宜干涉軍國大事,來人,送老夫人回屋從此潛心禮佛,頤養天年!」
「屬下遵命!」數十個全副武裝的侍衛應聲進來,為首的侍衛向宮老夫人躬了躬身道:「老夫人請吧。」
「放肆!」
冷冷地掃了那群侍衛一眼,傳達的陰戾和寒意讓侍衛們莫名渾身一顫,獃獃地站立著不敢造次。
側目盯著眸光深沉陰霾的兒子,宮老夫人心頭簡直怒到了極點,沒想到兒子居然想軟禁她,如此就別怪她絕情了:「宮元昊,你是不是忘了,如今你們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本夫人手裡?」
不等宮元昊說什麼,宮老夫人接著道:「宮元昊,你決策失誤導致數十萬大軍慘死,致使城中百姓民不聊生在先,又殘害親生血脈,軟禁親生母親,實乃天理不容!今天本夫人就罷了你的權力,以後軍政事務皆由本夫人定奪,而你好好待在你的流華閣閉門靜養吧!」
「不可能!」雙手死死抓住椅子扶手避免滑倒,宮元昊眼神冷冽地怒視著全無往日慈祥端莊的宮老夫人,咬牙字字誅心道:「你以為憑你一介內宅婦人,百姓和將士們就會聽從你的號令么?簡直痴心妄想!」
「只要本夫人兵符在手,誰敢不聽從本夫人號令就格殺勿論!」
「難道你要殺光所有反對你的人么?」
「有何不可?」宮老夫人一臉狂傲陰鷙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可是亘古不變的真理!而你就是太過優柔寡斷才會落得今天一敗塗地的下場!放心,只要你乖乖交出兵符,本夫人會善待你,也會救出你的兒子英傑,更會讓你看到本夫人是如何打敗朝廷繼而君臨天下的!」此時此刻,宮老夫人也不再掩飾自己的野心。
除了醫怪和許子寧,宮元昊和所有賓客都睜大眼睛看著她,宮元昊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要當女皇?」
「誰說女子就不能當皇帝?」宮老夫人邪妄地笑著,矍鑠眼瞳里閃爍著勢在必得的幽芒:「本夫人就是要讓天下人知道,女子同樣能執掌江山,俯視群雄!」
到現在宮元昊終於明白,為什麼從他懂事起母親教導他的全是權術和算計,為什麼母親對他從來都那般嚴厲甚至是冷酷,半點沒有尋常母親的和藹可親,為什麼他病重和英傑失蹤,母親非但不擔心著急,反而還急急地接回宮英雄,原來從始至終母親都是為了她自己,而他和英傑只是母親為了實現野心的棋子罷了!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還是不想傷害母親,於是婉言規勸道:「母親,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以前所有的事情本王都可以既往不咎!」
「收手?」看著痛心疾首的宮元昊,宮老夫人嗤笑一聲嘲諷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本夫人既然敢做就從不後悔,也用不著你既往不咎!」
「母親如此執迷不悟,那就休怪本王不念親情了!來人,拿下老夫人和醫怪!」
「找死!」醫怪迅疾站起身,藏在袖中的毒藥就要撒向聽命上前的侍衛們,誰知卻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重重地跌回椅子上,絲絲紫黑血跡從嘴角不停溢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宮老夫人見狀臉色劇變,同時驚覺自己全身酸軟無力,心頭莫名驚惶,側目瞪著宮元昊:「你對我們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