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4、你為什麼還不醒?
「……裴遠晟,你確定你沒故意嚇唬我?」
唐笑沉默半晌,問道。
「沒有。」
裴遠晟神情淡定:「騙你是小狗。」
唐笑:「……」
「要不要再試試別的?」
兩人不知不覺間停下步伐,相對而立。
身側正好是上次堆雪人的那棵梅樹。
「除了做甜點外,我暫時還想不到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
唐笑苦笑道:「你也知道的,我學醫出身,除了這個,對別的都一竅不通。」
「那為什麼不繼續當醫生?」
裴遠晟問道。
「不了。」
唐笑搖搖頭,澄凈的雙眼望向裴遠晟身後的天空。
山中空氣清新,不受霧霾影響,此刻晴空萬里,蔚藍如洗。
襯著流動的雲彩與皚皚的青山,真是一副好景象。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唐笑緩緩說完,忽地嫣然一笑:「要做一個稱職的醫生,就意味著失去享受生活的自由,而這不是最殘酷的,最殘酷的是,一個好的外科醫生,總是要不斷地面對生離死別。」
「我在療養院耽誤了一兩年,如今又懷了孕,等將來孩子生下來,想要重新回到手術台,握起那把手術刀,哪有那麼容易。或許,我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好的外科醫生的資格。」
「你後悔嗎?」
裴遠晟靜靜地望著她問。
他的目光中藏著心疼,他永遠記得曾經的她是多麼的意氣風發。
而她因為愛上一個人,而放棄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業。
倘若不嫁給成烈,嫁給任何一個人,又或者是單身,她現在的事業一定會發展得很好,也許,會成為承北最有名最年輕的女外科醫生。
只是,人生中到處都是非此即彼的選擇——
人不可能同時踏入兩條河流。
「雖有遺憾,但不後悔。」
唐笑淡淡地笑道:「想開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一切也都是因果。我曾聽過一句話,——不僅要不昧因果,更要不畏因果。」
「不畏因果?」
「是啊。」
唐笑頷首道:「接受眼下所發生的一切,堅定自己的選擇,真的,沒什麼好後悔的。不過是在那個時候,我愛的人,比我的事業更重要。我選擇不放手,選擇與我愛的人在一起,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如果一個人習慣了後悔,那麼無論做出任何抉擇,最終都一定會後悔。」
「所以,我選擇做一個不後悔自己曾經做過的任何選擇的人。」
瀲灧晴光下,她朝他粲然一笑,那笑容明亮得令他心中一顫,幾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笑笑,你總是讓我意外。」
良久后,他輕聲道。
「意外的傻嗎?」
唐笑自嘲的笑。
「不,是意外驚喜。」
你的存在對我而言,就是一種驚喜。
他在心中補充道。
「裴遠晟,我發現你很特別。」
她認真地注視著他說。
「……特別?」
「特別會誇
人!」
唐笑哈哈大笑。
「你也很特別。」
「怎麼特別?」
「特別讓人喜歡。」
裴遠晟笑道。
暹國。
距首都曼城南方相隔約500公里的一座小島上,椰林茂密,陽光豐盛,沙灘上隨處可見穿著比基尼的金髮女郎們。
海邊的一棟私人別墅中,一個年輕的男人靜靜躺在卧室的床上,明凈的落地窗外幾百米處即是金色的沙灘與熱鬧的人群,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牆上的儀器顯示著室溫保持在21℃,濕度為45%,房間內擺放著幾盆龜背葉,床邊的柜子上有一隻細頸花瓶,瓶中插有一隻如火焰般鮮艷的罌粟花。
男人插著鼻伺,放在被子上的手臂通過靜脈持續注射藥水,房間靜的幾乎能夠聽見藥水從點滴瓶中墜下的聲音。
「篤、篤……」
一個女人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很快,卧室的門被推開,穿著一條紅色V領印花長披散著一頭棕紅色捲髮的女人端著托盤,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
她一進來,那雙灰色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床上的男人。
可那男人仍然安安靜靜、紋絲不動,似乎完全沒有感知到女人的存在。
即便如此,女人仍然保持著妖嬈誘人的姿態,走到床邊坐下來,將托盤隨手擱在了旁邊的床頭柜上。
她伸出一隻雪白纖細的手,緩緩地落在了男人的額頭上。
然後,她的手指緩緩地沿著男人光潔的額頭,一路輕撫過他高聳的山根、挺拔的鼻樑、柔軟的嘴唇、性感的下巴……
最後,她的手落在他的脖頸處,灰色的眼睛中露出了又愛又恨的神色。
「你為什麼還不醒?」
她望著他那雙毫無血色、卻依然英俊得奪目的面龐,有點氣惱地說,「你要是敢就這麼死了,我可不會放過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轉身從托盤中拿起一隻棉簽,在旁邊裝滿生理鹽水的小瓶中蘸了蘸,然後彎腰一點一點的,用棉簽擦拭他乾燥的唇瓣。
他嘴唇的弧度十分完美,但即便陷入沉睡,也能看出他從前一定是一個嚴肅、冷漠的人。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她想起她從前與他的幾面之緣,他在人群中異常醒目,身材高大魁梧,面容英俊冷漠,眼神凌厲且充斥著一種蔑視一切的傲然。
又有誰能想到,這麼一個男人,如今卻乖乖地躺在這張床上,任由她擺布呢?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很久了,他日復一日的毫無動靜,若不是旁邊的儀器上顯示著他仍有心跳呼吸,任誰一眼看過去,都會覺得他是個死人。
可她並沒有收藏死人的愛好。
她要的,當然是一個活著的他。
雖然醫生再三提醒,這個人醒過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她鍥而不捨,相信他有朝一日一定會忽然醒來。
為此,即便他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她也堅持不懈的在他面前賣弄風騷。
譬如此刻她俯身為他擦拭嘴唇,胸口春光一片,波濤洶湧,香氣撲鼻。
任何一個正常男人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鼻血橫流。
更遑論她飽滿鮮紅的嘴唇幾乎快要貼到他的鼻尖。
如果他睜開眼,一定會震驚於眼前的一切。
可惜。
她搖搖頭,無限惋惜地放下棉簽,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快點醒來吧,我都等急了。」
銀色的勞斯萊斯平穩地行駛在盤山公路上。
裴遠晟很想親自送唐笑回去,但被唐笑拒絕,於是裴遠晟安排慕子豪開車,並務必將她送到家門口再離開。
裴遠晟的這種慎重讓唐笑哭笑不得,就彷彿她是一個三歲的小女孩一般,稍不注意就會被人販子抓走。
「麻煩你了,慕管家。」
車上,唐笑頗為歉疚地說道。
這一天下來,慕子豪往返她家兩次,實在是辛苦。
「不麻煩的,唐小姐。」
慕子豪一邊開車,一邊笑道:「您能來看望少爺,是我應該感謝您。」
「這話可就太客氣了,你家少爺本就是我的至交好友,他身體不適,我當然應該來看他。」
唐笑笑了笑說。
「唐小姐,您每次過來,少爺都會特別高興。」
慕子豪忍不住說:「所以,我很希望能經常看到唐小姐,而且,唐小姐在的時候,少爺的食量也比平時要大很多。」
「哈哈,這難道就是老人說的『一個人吃飯不香,兩個人吃飯要搶』嗎?」
唐笑忍俊不禁道。
「也許是因為唐小姐秀色可餐吧?」
慕子豪誇讚道,「您今天真的很好看。」
「好啦,你就別誇我了,要說秀色可餐,我看你家少爺才比較秀色可餐。」
唐笑揶揄道。
慕子豪聽了,也輕笑一聲說:「少爺確實相貌非凡。」
「你呀,還真不愧是你們家少爺頭號粉絲。」
唐笑搖搖頭,又道:「對了,我記得先前曉茹養了一隻貓,是裴遠晟送的,那隻貓後來怎麼沒看見了?」
慕子豪愣了下,說:「我也不知道。」
「真的嗎?那還怪可惜的,我記得那隻貓長得挺可愛的。」
唐笑嘆了口氣。
慕子豪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最後一次見到那隻貓,應該是在季小姐和少爺的婚禮舉辦前一天。
那天白天,季小姐還曾撫摸過那隻貓,還開玩笑說這貓的眼睛圓溜溜的,長得像唐小姐。
後來,到了晚上,他在女傭們居住的樓下似乎聽到過一聲凄厲的貓叫。
但當時並未多想,畢竟,山中野生動物不少,偶爾莊園中也會躥出一兩隻野貓或是松鼠來。
可是很奇怪,那天之後,那隻貓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當時所有人都在忙著籌備少爺的婚禮,在婚禮上,又出了季曉茹刺傷少爺的事,鬧得兵荒馬亂,自然就更無人在意那隻貓的去向了。
少爺從昏迷中醒來后,也曾問起過,但無人知道,而季曉茹又很快離開了莊園,自此,那隻貓的去向也成了謎。
此刻唐小姐驟然提起,他不知道為什麼,耳邊反覆迴響起那一聲凄厲的貓叫,腦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現起一個可怕的猜想——
那隻貓,是被曉儀給殺了。
是因為季曉茹說貓的眼睛像唐小姐,所以,才使那隻貓慘遭毒手。
慕子豪雙手攥緊了方向盤,雙唇緊抿,眼中流露出一絲憤怒與恐懼交織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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