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0、最後的疼愛是手放開
「如果真有能讓她一見傾心的人，那也是她的緣分。」
果不其然，他家少爺又佛了。
慕子豪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少爺，這世上怎麼會有比您對唐小姐更好的人？就算一見傾心，那能有少爺好么？依我看，這世上不可能有比少爺更好的男人，更不可能有比少爺對唐小姐更好的男人。」
慕子豪萬分篤定地道。
「是嗎？」
裴遠晟蒼白的唇角微微上揚。
這是這些天，慕子豪唯一一次見到他笑。
果然，只有涉及到唐小姐的事，才能讓少爺開心起來啊。
少爺實在是太需要唐小姐了。
可是緊接著，又聽見裴遠晟輕聲說道：「好還是不好的定義，不是你我下的，而是取決於她自己……她覺得一個人好，就算全世界都看不上那個人，她也會覺得那個人是天下第一好，和那個人在一起最開心。」
「……」
慕子豪聽得一愣。
這句話，不免讓他想到了自己。
於他而言，易曉曉，或者說金曉儀，不就是這樣的存在嗎？
就算如今在所有人眼裡，易曉曉都只是一個毫不起眼且毫無特色的女傭。
可是在他慕子豪眼中，她仍然充滿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
他依然渴望得到她、佔有她。
哪怕她罵他、騙他、辱他……他依然對她愛之入骨。
她稍微對他好上一丁點，他就開心得恨不得搖尾巴，只想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無論別人怎麼看待易曉曉，在他心裡，她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唯有她的一舉一動最能夠牽動他的心。
……
道理他都懂。
少爺說得都對。
只是……
只是少爺為了唐小姐幾次差點丟掉性命，又默默的為唐小姐付出那麼多，到如今終於看到一絲希望，倘若唐小姐又被突然出現的某個人搶走，那少爺該有多傷心啊。
難道還要少爺繼續看著唐小姐與她的新歡卿卿我我、在他面前秀恩愛嗎？
這太殘忍了。
這差不多就是拿刀子在少爺心口上一刀一刀地切割，讓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最終化為齏粉吧？
「少爺，您能不能……為了您自己，稍微自私一點？」
慕子豪無比痛惜地望著垂目坐在床上，瘦削蒼白的裴遠晟：「就算要講個先來後到，那也是您先來的啊！別人哪有資格從您手裡把唐小姐搶走？憑什麼啊？」
他平時也不是個話多的人，可他清楚唐小姐對於少爺來說至關重要，可以說唐小姐就是少爺的半條命！所以，即便惹少爺厭煩，他也要把該說的說完。
「你這話不對。」
裴遠晟淡淡地說：「她從來都不在我『手裡』，她是自由的。既然她是自由的，那她想愛誰就愛誰，想跟誰就跟誰在一起，何來『搶走』一說。」
慕子豪聽了這話，更是急得一頭汗。
少爺這是怎麼了？
難道他要就這麼放棄唐小姐了嗎？
前段時間他故意製造機會讓唐小姐在別墅里與少爺單獨相處，看得出來少爺和唐小姐都很開心啊！
並且，他也明顯能夠感覺到，那時起，唐小姐與少爺似乎更親近了一些。
短短一段時日，怎麼少爺又對一切聽之任之了。
這不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嗎？
他濃眉緊皺，盯著說完剛才那句話之後就又陷入沉默的少爺，心裡琢磨著，少爺到底是怎麼又想不開了。
難道是……
因為最近身體又不好了，所以，認為自己沒辦法給唐小姐幸福嗎？
「少爺，從前您沒換心臟，總覺得說不準哪天就會離開人世，所以總想著過一天是一天，可現在，您雖然身體仍然沒那麼好，但至少——以現在的醫療條件，您好好調理，活到八十歲是沒問題的，您為什麼不——」
慕子豪話沒說完，忽然被裴遠晟打斷了。
他抬起頭，那雙墨玉般的眼眸注視著他，瞳底似乎藏著一絲無奈的笑意。
「慕子豪，你真心覺得我能活到八十歲？」
「……」
慕子豪被他這雙犀利的眼眸看得有幾分心虛。
眼神躲閃了下，連說話也沒那麼流暢了：「就算……不到八十歲，七十歲肯定是可以的……」
裴遠晟輕輕笑了。
「你確定？」
「……」
慕子豪於是又一次心虛了。
「好了，不為難你了。」
裴遠晟笑道：「其實你我都清楚，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不會像從前馬上隨時死去，但也絕對稱不上健康。」
「可是……」
慕子豪喃喃：「可是，已經在好轉了……」
「你看我現在這樣，還敢肯定以後會慢慢好轉嗎？」
裴遠晟搖搖頭，說：「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可能這就是命吧。」
命運總是這樣，在他以為一切都在變好的時候，突然給他重重一擊。
原本，他已經下定決心絕對不把笑笑讓給任何人。
然而這次突然病重，讓他不那麼相信自己了。
他的身體底子還是太差了。
就像一輛千瘡百孔、零件損壞的汽車。
縱使修理的和嶄新的汽車一樣，行駛起來，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怕是稍微一次撞擊，都能使這輛破車分崩離析。
像這樣的破車，還敢載人嗎？
那豈不是害人性命、毀人幸福。
「少爺，我想來想去……還是不能認同您說的。」
慕子豪硬著頭皮說道：「一切皆有可能，您不努力一把，怎麼知道一定不行？您就不願意為了唐小姐長命百歲嗎？而且，您不讓唐小姐知道您願意，又怎麼會知道唐小姐願不願意呢？您試都沒試，就決定放棄，就說可能別的什麼人才是最適合唐小姐的——我慕子豪接受不了。」
裴遠晟聽罷，突然嗤笑一聲，側頭看他，雖然面容蒼白，但一雙眼烏黑明亮，只看得慕子豪心頭一驚。
「慕子豪，你今天和平日很不一樣——為什麼？」
他問。
「……！」
慕子豪與裴遠晟對視幾眼，驀然退後一步，垂首道：「對不起，少爺……我多話了。」
裴遠晟唇邊噙著一抹淡笑，沉吟不語，片刻后道：「你喜歡那個易曉曉，對吧。」
慕子豪：「……」
他瞳孔遽然緊縮，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裴遠晟輕道：「但她不
喜歡你。」
「……！」
慕子豪更加吃驚，心道，少爺怎麼知道的？他什麼時候看出來了？
平日里家裡那些女傭包括易曉曉在內都存在感極低，因為少爺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她們除非必要並不敢隨意在少爺面前走動。
他在少爺面前更是幾乎從未與易曉曉互動，所以……少爺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除了這些，少爺還知道什麼？
會不會連易曉曉的真實身份也……？
想到這裡，慕子豪大氣都不敢出了。
這是必須要隱瞞的秘密。
否則的話，不止易曉曉，連他也再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可能。
慕子豪心亂如麻，但裴遠晟的聲音卻十分平靜：「子豪，你還年輕，喜歡她，就去追求，追不上，就放手。或者，你喜歡什麼樣的女性，我也可以幫你物色。」
「……」
慕子豪沒有想到少爺如此為他考慮，心中一陣愧意潮水般蔓延。
可是……
怎麼辦呢，事已至此，他到底要怎麼辦呢？
現在將易曉曉送走的話，來得及嗎？
易曉曉她能乖乖聽自己的，馬上離開這裡嗎？
慕子豪到底年輕，雖然受嚴叔言傳身教，平日里行事穩重，處理家中內務也頗為公允，但畢竟也才二十多歲。
裴遠晟比他年長，看穿他的心思，也不足為奇。
「少爺……子豪知道了。」
半晌，他低頭輕道。
「好了，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裴遠晟聲音中透著濃濃的倦意。
「是，少爺。」
慕子豪慢慢退了出去。
在闔上門的那一剎那，他最後看了一眼少爺，只見燈光昏暗的房間內，他孤身坐在床上，身形瘦削而寂寥。
然而，向來如此。
即便那位季小姐在的時候，少爺也並不快樂。
這個世界上倘若有一人能夠真正走進少爺的心，那個人，也只能是唐小姐吧。
次日。
晚上七點，林若靜下班回來，見丈夫張子恆歪倒在沙發上，地上胡亂躺著幾隻空酒瓶，本來就不大的房間內一股子渾濁的煙酒味兒。
林若靜累了一天，一回來就看見這幅情景，氣得丟下包包，嘩啦一聲拉開窗戶，扭頭朝醉酒酣睡的張子恆吼道：「張子恆！你給我起來！」
「唔……唔！」
張子恆正做著拆紅包的美夢，眼看紅包里的一大疊毛爺爺就要到手了，忽然間被一陣痛意驚醒。
迷迷瞪瞪睜眼一看，林若靜正凶神惡煞地瞪著他，一隻手狠狠掐著他的臉頰。
「疼……疼死老子了！你幹什麼母夜叉！！」
張子恆齜牙咧嘴的大叫。
「你說我幹什麼？大白天的你在家喝什麼酒？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快年底了好好表現爭取給你老闆一個好印象來年升職加薪，你倒好，早早跑回家喝酒，你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了？！！」
林若靜氣急敗壞地罵道。
對於這個老公，她是真的恨鐵不成鋼。
「升職加薪……呵呵呵……」
張子恆一陣冷笑，「加個屁的薪——老子都被炒魷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