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3、抓不住的幸福
「遠晟，你對我真好。」
季曉茹含情脈脈地望著裴遠晟。
「你叫我什麼？」
裴遠晟似乎是對這個新鮮的稱呼感到十分不習慣。
「遠晟……」
她聲音柔柔的，但又帶著幾分怯意。
「怎麼，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要是你不喜歡，我可以不——」
「沒有。」
裴遠晟連忙打斷她，露出微笑：「我很喜歡，謝謝你。」
「謝謝我？」
「謝謝你給了我新的名字和新的身份。」
裴遠晟笑著說：「我還從來沒嘗試過給人做丈夫，有點緊張，又有點期待。」
「……」
季曉茹的眼睛一下子微微濕潤了。
她說不感動是假的。
她心裡不斷地想，裴遠晟為什麼會這麼好？
她本以為，他願意娶她，完完全全是因為愧疚感，或者是一種責任。
但是，他用行動告訴她，他是願意的，他半分也沒有勉強。
也許，他是為了讓她放寬心吧。
他的溫柔和體貼，真的一次又一次地讓她感動。
剛認識時他總是表現得花心又刻薄，可是，她知道，他不是那樣的。
真正的他，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專一，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溫柔。
她愛這樣的他。
也許……和他在一起，她會慢慢地，忘記陸晨晞吧。
她也應該有新的生活了。
她曾經發誓永遠不準忘掉那個人，永遠讓自己活在痛苦自責中。
但眼前的幸福，讓她起了貪念，讓她想要抓住。
「遠晟，其實我很怕你會後悔……畢竟，我壓根就配不上你。」
季曉茹輕聲說。
「我裴遠晟從不做後悔的事。」
說這句話時他心中某處隱隱作痛，誠然，他相信自己不會後悔，但，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他此生最想娶的人已經不可能娶到。
那就遠遠地看著她吧，他想。
曉茹把他當成陸晨晞的替身，而他心裡也愛著笑笑——這樣正好，他不會因為心有所屬卻又娶了她而對她有所虧欠。
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季曉茹輕輕將頭靠進他的胸膛。
他擁著她，摸了摸她的頭髮，說：「別想太多了，曉茹，我們會有非常幸福圓滿的婚姻。」
季曉茹閉上眼睛，靜靜聆聽著裴遠晟的心跳聲。
她心想，真的會有一個幸福的婚姻嗎？
其實，她一點信心都沒有呢。
從小到大，她的父母不知道離婚又結婚多少次，到後來她都懶得去數。
以致於，她對婚姻這種事真的一點點期待都沒有。
也就是裴遠晟……重新燃起了她微弱的希望。
「嗯。」
「曉茹，在去度假之前，我要先帶你見一個人。」
裴遠晟忽然笑了笑說。
「什麼人？」
季曉茹抬起頭好奇地望著裴遠晟問。
「你猜。」
他眼神狡黠明亮。
季曉茹搖搖頭說：「我太笨了，哪兒能猜到你要帶我見什麼人呀。」
「猜對了有獎勵。」
裴遠晟老神在在地說：「不試試嗎？」
季曉茹大眼睛轉了轉：「嗯……難道是你的親人？」
「聰明。」
裴遠晟露出讚賞的笑容。
季曉茹瞳孔微微放大，不可置信的樣子：「不會是……你媽媽吧？！」
她神情透出幾分激動。
「對啊。」
裴遠晟笑眯眯地：「你怎麼這麼聰明呢？簡直讓人出乎意料。」
季曉茹誇張地捂住嘴，甚至站起來在地上來來回回走了幾步。
「我……有點小激動，你讓我緩緩，讓我緩緩……」
「見我媽而已，至於這麼激動嗎？」
裴遠晟不太能夠理解季曉茹的這種反常的反應。
平時也沒見她這麼不淡定啊？
「不不不……要見我女神了，我怎麼能不激動？我感覺小心臟都有點受不了了，這會兒正噗通噗通亂跳呢！啊啊啊……我不行了……」
季曉茹摁住胸口，心裡想，媽媽咪呀，這女神將來不就是我婆婆了？
讓自己從小喜歡的女神成為婆婆這件事，她可是想都沒想過啊！
其實以前剛認識裴遠晟時她也不知道裴遠晟的親媽就是大名鼎鼎的女明星朱力雅，還是後來有次和笑笑成烈他們一塊兒聚會，大家無意間說出來的。
當時季曉茹就驚呆了。
她只知道朱力雅是陸晨晞的養母，卻不知道，朱力雅是裴遠晟的親生母親。
在知道后，倒是一點兒也不驚訝於裴遠晟那石破天驚的「美貌」了。
有朱力雅那樣的大美人兒的基因，再怎麼長，也不可能長成個凡夫俗子吧？
很明顯，裴遠晟不止遺傳到了朱力雅的良好基因，應該也遺傳到了他父親的。
因為，裴遠晟的五官甚至比朱力雅更加完美。
也幸好，裴遠晟這樣傾國傾城的男妖精沒像他母親一樣進入娛樂圈。
不然的話，得禍害多少少女啊！
「還沒緩過來？」
裴遠晟好笑地看著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季曉茹。
這樣的季曉茹，居然莫名的有點可愛。
不過，他也真沒想到，他媽媽居然這麼受人歡迎。
「我還是有點兒小激動，你再給我幾分鐘……」
季曉茹一邊在地上走，一邊問：「你媽媽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我到時候穿什麼衣服見她比較好？啊……我真的好緊張……怎麼辦怎麼辦，最近都沒逛街買衣服，頭髮也好久沒做過了，形象一定很邋遢，很丟人……」
季曉茹想著想著就忍不住捂著臉蹲了下來。
裴遠晟無奈地看著季曉茹，只覺得女人有時候實在是傻得出奇。
難道她每天就不照鏡子的嗎？
難道她不知道自己長得非常漂亮嗎？
就這樣的長相和身材，哪怕隨便穿一條睡裙出去也可以秒殺眾人好么。
至於髮型，那更不是個問題了。
季曉茹臉小，五官精緻，眼睛大，隨便什麼髮型都hold的住。
現在這一頭長捲髮哪怕幾個月沒打理，也非常的適合她。
只是隨意披散在腦後，就散發著慵懶自然的美感。
「不用擔心，你很美。」
裴遠晟實在忍不住說。
「真的嗎？真的嗎？」
蹲在地上小小一團的季曉茹鬆開捂著臉的手，仰頭可憐巴巴地望著裴遠晟反覆確認。
「我真的不醜嗎？真的不邋遢隨意嗎？你可不要故意拿好聽的話來安慰我……」
「我騙你幹什麼。」
裴遠晟朝她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起來。」
季曉茹抬起一隻手，握住了他微涼的手。
裴遠晟站起來，低頭望著她：「還不起來？」
季曉茹慢吞吞地站起來，滿臉狐疑，不知道裴遠晟要幹嘛。
裴遠晟也沒說話，拉著她一直走，走到了二樓衣帽間一面巨大的鏡子前——
說是鏡子，其實，是一整面牆。
這間衣帽間是季曉茹住進來后裴遠晟專門拿一件空房改造出來的，裡面裝滿了季曉茹的衣物鞋子和首飾。
就這樣，季曉茹還是剛剛認為自己沒衣服穿——
女人總是這樣的，這點裴遠晟倒是可以充分理解。
知道季曉茹臭美，當初他非常有先見之明地讓人做了這一面牆的鏡子。
沒想到，此時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裴遠晟雙手放在季曉茹的肩膀上，將她推到前面，自己站在她身後。
巨大的鏡子里纖毫畢現地呈現出兩個人的全貌。
鏡子里的季曉茹，眼神有點不安，表情有些茫然。
而她身後的裴遠晟卻是微微笑著的，那笑容十分讓人心安。
也十分十分的好看。
季曉茹情不自禁地就望向了鏡子里的他。
而裴遠晟卻說：「不要看我，看看你自己，曉茹。」
被裴遠晟抓個正著，季曉茹面上一紅，目光更加不自信了。
身後，裴遠晟的聲音悠悠然響起。
「好好看看鏡子里的自己，這個女人，到底哪一點不美？」
季曉茹懵懵懂懂地望著經自己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有著精巧的瓜子臉，大約只有成年男人的巴掌那麼大，下巴尖尖的，微微有點翹，卻翹得恰到好處，絕不同於那些網紅整容臉填充玻尿酸弄翹的下巴。
她的鼻樑筆直，山根很高，顯得五官深邃，略微有一點點混血美感。
而這張臉上最吸引人的，無疑是那雙又大又黑的大眼睛了。
她的雙眼皮弧度略寬，但又絕不是歐式大雙眼皮，而是呈現出扇形，使眼睛整體看起來是杏核形狀。
那雙絕對比大部分人要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又濃又翹，幾乎不像是真的。
濃密纖長的睫毛簇擁著大大的眼睛，讓她的這雙眼十分美麗，而又透著些許神秘。
她的嘴唇微張著，下嘴唇比上嘴唇略厚，嘴角即便不笑的時候也有一點點翹，這便使得這一整張臉略顯艷麗——
但也艷麗得不惹人討厭，畢竟，這張臉是如此的完美、生動。
受到造物主青睞的不止是這一張臉。
這具身體也是那麼的動人——
它有著纖長的脖頸，豐滿的很容易讓人移不開眼睛的胸部，以及纖細的腰身，又長又細的雙腿。
這個鏡子里的女人，雖然有些消瘦，但卻美得讓人心驚。
季曉茹看得有些出神。
男人醇厚的聲音貼著耳廓傳來。
「告訴我，鏡子里的女人，到底哪裡不美。」
季曉茹禁不住渾身一顫。
那暖暖的氣流劃過她敏感的耳朵，令她產生了一種觸電般的顫慄。
「嗯？」
男人繼續問道。
季曉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沒有哪裡不美。」
她說。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自信一點呢。」
男人輕笑著，鬆開她的肩膀，來到她的身側。
兩人並肩站在鏡子前，宛如一對金童玉女。
季曉茹下意識地就忍不住想象，倘若她和他剩下一個孩子，那孩子該有多麼的美麗啊。
「你在想什麼？」
裴遠晟忽然問。
他臉上的笑容在緩緩地消失。
季曉茹不明所以地看向鏡子里的他。
「沒想什麼……」
「說實話。」
他不僅沒再露出微笑，甚至微微皺起了眉頭。
季曉茹有點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她臉頰微紅，不敢說，但又想說——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表情變得這麼嚴肅，但是她想，她剛剛所想象的畫面，也許能讓他重新露出微笑。
一個小小的裴遠晟——
那是多麼的可愛啊。
於是，她鼓足了勇氣，小聲說：「我在想，我們結婚後，如果我們……生下一個孩子，那該有多可愛，漂亮。」
「……」
裴遠晟沒有說話。
季曉茹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他一定會非常非常好看，會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就像你小時候一樣。」
「……呵。」
直到這時，裴遠晟才古怪而短促地笑了一聲。
季曉茹詫異地看向他。
她不明白他怎麼了。
這不是她預想中的反應。
難道，他不想要孩子嗎？
非常不幸的，季曉茹猜對了。
裴遠晟笑過之後，便十分冷淡地說：「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季曉茹呆住：「……為什麼？」
難道她不配給他生一個孩子嗎？
她很清楚他和她結婚並不是因為愛她。
但是以這段時間他對她的態度來看，他是非常願意和她組建一個家庭，乃至是做一個合格的丈夫的。
既然如此，他應該很想要一個孩子啊，為什麼，忽然間這種態度？
難道……
季曉茹猛然想到了什麼。
而這時，裴遠晟一張臉已經冷的像是結了冰。
他的眼神也十分寒冷，充滿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這驟然之間的轉變，讓她措手不及，幾乎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你想錯了，曉茹，我小時候非但不可愛，還特別惹人嫌，沒有人喜歡我，因為我的到來，意味著父親的生命很快就走到盡頭，在我母親的眼中，我就是個小催命鬼。而我在父親死後，也很快開始犯病，偏偏我又和他長得幾乎一樣，以致於我母親根本不願意看到我。」
他非常平靜地說道。
季曉茹的心狠狠地痛了，只要一想到他那個時候被自己的母親討厭，無助地站在那裡的樣子，她就感到難受。
「不用可憐我，我不需要可憐，而且，那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現在，我和我母親關係還不錯。」
他淡淡地說。
「……」
季曉茹說不出話來。
「再提醒你一次，不要可憐我，不要可憐任何一個男人，沒有一個男人值得你可憐，明白嗎？」
「……嗯。」
「我累了，先回房間了。」
他說罷，就再也不理會她，一言不發地朝外面走去。
他的忽冷忽熱令季曉茹有些招架不住，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很想追過去安慰他，因為她知道他此刻心裡難受。
但是，她又似乎沒有這樣的資格。
她算什麼呢？
她雖然是他的未婚妻，但是，他根本不愛她。
她也沒有任何資格讓他愛她。
他肯和她結婚已經是命運給她的禮物，她哪裡還敢要求更多？
可是……
她慢慢坐下來，坐在一塵不染地地上，望著鏡子里那個眼神悲傷的女人。
她是美的，也是悲傷的。
似乎悲傷的宿命籠罩了她。
也不知道是這宿命選擇了她，還是她選擇了宿命。
也許，她離開他，開始新的生活，就可以遠離悲傷。
但是她不願意。
她留在這裡，就是留在陸晨晞身邊，和留在裴遠晟身邊。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都在這裡了。
如今她已經說不清楚自己愛的是裴遠晟還是陸晨晞，抑或兩個都愛。
她只知道，她不能離開他。
悲傷也好，痛苦也罷，這是她的選擇。
她抱著膝蓋獃獃地望著鏡子坐了一會兒，正想站起來，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很快，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抬起頭，看到了裴遠晟。
他端著一盤五顏六色的水果沙拉站在那裡，低頭看著她詢問：「還打算在這裡坐多久？」
季曉茹慢吞吞地站起來，笑了笑：「正準備走呢。」
裴遠晟將那盤水果沙拉遞給她：「吃吧，我親自切的。」
「……？」
季曉茹小小吃了一驚。
畢竟平時的裴遠晟從來不去廚房。
「怎麼，不想吃啊？」
「不是。」
季曉茹連忙接過來，低頭看了看，裡面居然有十來種水果。
看來裴遠晟這一盤水果沙拉還是花了點心思的。
「謝謝你。」
季曉茹說。
「不用，這是向你賠罪。」
裴遠晟說著，眼神飄向一旁，竟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季曉茹十分驚訝：「賠罪？」
「嗯……剛剛是我不對。」
裴遠晟說。
「誒？」
季曉茹瞪圓了一雙大眼。
「我對你發脾氣，是我不對。」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語氣不太自然，顯然很少向人道歉。
這是顯而易見的，以裴遠晟的身份地位，即便做錯了什麼，也無需向任何人解釋和道歉。
這樣的道歉於他來說顯然是十分艱難的。
想到這裡，季曉茹就忍不住笑了。
「道什麼歉啊？」
她大大咧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哪有發脾氣，哪有做錯？我們不過是聊了幾句家常而已，你好好的自我反省什麼呀。」
「……？」
這下輪到裴遠晟驚訝了。
他回房間后自己想了想，認為自己不該好好的將負面情緒發泄到季曉茹身上，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后硬著頭皮來道歉，沒想到季曉茹居然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