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教我如何不想她
他四五度角仰望天空,在這個萬物勃發的季節,用山野蕭瑟的語氣說:“好多次想打電話,但又怕打擾到人家……”
此時,從攝像頭裏,隻能看到他那明顯很用心的用剃須刀刮過,幹淨中還帶著稚氣的下巴的天仙,再一次無奈但開心的破功,“哈哈哈……”她也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拍著桌子,頭搖個不停,“你……夠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呼……呼……”
見那下巴明顯鬆弛了很多,天仙不禁又搖頭,“我可能猜錯了一件事……”
她馬上在攝像頭裏看到了周晨的臉,“啊,你怎麽會錯呢,你不可能錯的!你猜錯了什麽?”
天仙又很是無語,但懶得跟他計較,“我覺得,我可能看不成你的笑話,因為就是現在,你的演技,也可以說是一流,”她豎起大拇指來,“剛才真的,你連下巴都是戲。”
“真的嗎?”周晨露出高興中又帶著不好意思的神情來——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這樣的時候都會有的表情,“沒有吧。”
“有的,絕對有!”天仙再一次非常肯定的誇獎,“你剛才的表演,就是影帝級的,至少我做不到。”
“那,你覺得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那隻是我在你麵前,毫無掩飾的真實情感的流露?”周晨輕輕的問。
“哼,”天仙重重的把頭偏向一邊,“誰信?”
剛剛還笑靨如花,現在連發梢都在生氣,“連電話也不主動打一個。”
我就知道會這樣,我就知道會這樣!周晨在心裏呐喊,但他並沒有說出那句他非常想說,但一定不會有任何積極作用的話,“不是你說的,我們暫時不要聯係嗎。”
因為那隻會把拌嘴升級為爭吵,讓女孩子變得更蠻不講理,說出些什麽“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或者“我說的你都聽啊?”之類的。
他不願讓天仙變得更蠻不講理——雖然蠻不講理就是很多女孩子的本能,食言而肥就是很多女孩子的天賦,隻是再一次起身,“你跟我來。”
於是天仙又一次在攝像頭裏看到客廳的全貌,幹淨得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看到他上樓,看到他經過臥室的門,門口的地上,有不明的白色物體堆積,哦,那是臭襪子……噫!
哎,床上好像隻放了一個枕頭,這就太刻意了吧。
周晨進了書房,“你看!”
天仙看到,不但桌子上堆滿了書和卷子,一邊的躺椅上,也蓋著書和卷子,坦白說,沒有參加高考的她,還真沒有這樣的記憶。
攝像頭在桌子的一角停了停,好讓天仙看到一個相框,那正是她第一次發在安聯微博上的兩張照片中,在雪地上穿著紅衣對著鏡頭回眸,被網友評為美得驚心動魄的那張。
她想說話的,“肯定是故意擺出來的。”
但不知怎麽回事,她沒能說出口。
可能盡管這不是第一次在他房間看到自己的照片,在東嶴島上,他臥室裏的牆上,就貼著她的大幅海報——也可以說是照片,但放在常用的桌上的照片,那意義就又有不同。
穀洀
哪怕是擺拍,那也說明了很多事,就像天仙,現在想擺拍都擺拍不出來,她還沒有洗哪怕一張周晨的照片,她隻是在電腦裏,藏了幾張他的照片而已。
“你看看這個。”周晨把攝像頭對著照片後麵的牆,那上麵貼著一張一看就是他手寫的字條,字條的內容,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都不陌生,“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天仙又一次說不出話來。
如果這也是擺拍,那這就是更用心的擺拍。
“每次想照片上的人的時候,每次想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看這句話,”周晨才開始委屈巴巴的說,感覺形勢有些不對的天仙拿起手機來,“是這樣嗎,我看看啊。”
“短信一共是……反正平均一天不到兩條,QQ上的留言,每天倒是固定的至少有一條,但感覺就像是複製黏貼的,因為內容都大同小異,我看看,”她又看電腦,“至少有十天都這樣留言,‘你今天好嗎?’……”
周晨馬上說:“後麵的那兩個字你怎麽不說?”
天仙擺手,“都是複製黏貼的,所以那不重要,主要是,我覺得,那兩個字,太假!”
“就像我現在看到的一樣,有些人,一個人過得瀟灑著呢,有個成語怎麽說的,嗯,樂不思蜀,哪會……想。”
因為那些像是複製黏貼一樣的留言,最後的那兩個字,也一直都是“想你!”
周晨隻定定的看著天仙,天仙剛開始還很鎮定,帶著些洞悉一切,隻是懶得跟你深究的鎮定,後來,就有些局促,都想看看,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麽,就聽周晨說:“你知道,女字旁的這個‘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成為你們的第三人稱的嗎?”
天仙很詫異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一點都不相幹好嗎,“難道不是一直都是?”她說:“你這是想向我展示你複習的成果?”
周晨輕輕的搖頭,“不是的,這個字,一開始讀jiě,在古文裏,同‘姐’,是個用得不多的生僻字,直到1920年,曲庵先生,就是劉半農先生,在倫敦留學期間,寫了一首詩,這個字,才普遍被用作你們的第三人稱。”
這還真是給我上課嗎,天仙有些茫然的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但你究竟想說什麽?
“這首詩,是這樣的,”周晨清了一下嗓子,“天上飄著些微雲,地上吹著些微風。啊,微風吹動了我頭發,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戀愛著海洋,海洋戀愛著月光。啊,這般蜜也似的銀夜,教我如何不想她?”
天仙已經愣住,都不能開口讓周晨不要再背。
“水麵落花慢慢流,水底魚兒慢慢遊。啊,燕子,你說些什麽話,教我如何不想她?”
“枯樹在冷風裏搖,野火在暮色中燒。啊,西天還有些殘霞,”周晨一直就直直的看著天仙,看著她的眼睛,“教我,如何不想她?”
詩背完,他沒說話,天仙也沒說話,兩個人就那麽直直的看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