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六章 秋夜
晚上九點多的街頭,依然很是熱鬧,且充滿著煙火氣。
那些白隻能在巷裏轉悠,不敢到大街上來的攤販,此時終於敢在街邊露頭,而在帶著涼意的夜風中,最能勾起人饞蟲的,無疑是烤紅薯。
這個根本就上不了大多數人餐桌的粗糧,絕對是晚間這些攤中的王者。
哪怕是那些假假的嫌棄路邊攤不衛生的真資或者假資,確實挺漂亮挺在意自己形象,自以為很漂亮其實不漂亮,但加倍在乎自己形象,在有人注視的情況下,都不會在這些路邊的攤前駐足的女孩,也絲毫不介意抱著一個用紙包著的紅薯,一路走一路口的啃著。
在奶茶還沒有被炒成是續命神水的時候,烤紅薯,絕對是好多女孩子在秋日和冬日的夜裏,經常會半夜裏突然特別饞,特別想吃的東西。
盡管這玩意兒,往往隻吃幾口就覺得夠了,覺得被騙了,但隔再遇到,再聞到夜風中傳來的那樸實卻直擊內心深處的香味,依然會心甘情願的再上一次當。
因為就連周晨也忍不住又被騙了一次,那香味,實在是太勾人饞蟲。
就是他這樣一流的飯桶,一個烤紅薯隻吃了一半,也有些啃不動,但本著不浪費一粒糧食的優良傳統,本著飯桶們那些從未宣之於口,但一直在默默堅持的原則,他還是囫圇著把剩下的那一半,也塞進了肚子裏。
然後,在區門口看到有賣烤腸的車,馬上決定來兩根壓一壓,看到旁邊有炸雞腿,那就也來倆。
暑假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進了馮一平的有佳便利店,連一根烤腸都舍不得買的孩子,現在,嘿嘿,他一買就可以買兩根,外加倆雞腿,就是這麽的豪橫。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周同學,畢竟闊了些,真真的千萬富翁了都。
一手推著車,一手烤腸雞腿,輪流啃著,他還能在間隙裏,哼著自己改編的順口溜,“有錢啦有錢啦,我都不知道怎麽花,我左手烤香腸,右手雞腿大……”
美滴很,美滴很。
他在區門前把車支住,要想不被爸媽嘮叨,回家之前,手上的這些罪證一定不能留下。
正抓緊享受著,耳朵突然被人從身後揪住,“哎,”他驚叫一聲,手裏的烤腸和雞腿都差點掉地上,“鬆開,鬆開,”他扭頭一看,不是老媽,而是崔若穎,頓時火氣直冒,“快鬆開,”
誰給你的這個權利?
今晚這是怎麽了,我是命犯聊齋嗎,總是被漂亮的姐姐嚇一跳?
“鬆開?”崔若穎手上還在加力,“剛才我得很正氣凜然是不是,得很爽是不是?”
周晨這才注意到,崔若穎已經換上了居家的運動服,這是,完事了?
我才開了一個會而已啊。
短平快,果然是當今社會的主流。
“我生氣了啊,”周晨忍痛掙脫她的毒手,想著她今可能的遭遇,一時不忍心對她發火,“要不我請你吃點東西?”
崔若穎看著他遞到麵前的被咬了一截的烤腸,還有被咬了兩口的雞腿,頓時真想飆髒話,把本美女當成要飯的嗎?
“你是該請我吃東西,我都在門口這兒守了你一夜,”
周晨一愣,守了我一夜,就是這中間,沒有發生什麽事?
“你裝模作樣的了那一通話跑了以後,我越想越氣竟然被你這樣的屁孩看不起?我當時就回屋換了衣服,一直等你等到現在,”
周晨知道,崔若穎這是間接的在跟自己,今晚,她並沒有去,並沒有踏出那一步。
他頓時覺得這夜色都亮了幾分。
“我為你高興……”
崔若穎一腳踢了過來,“我告訴你,你要是再在我麵前這些沒有大的話,你一次我踢你一次,”
“一個十幾歲的屁孩,居然還敢裝腔作勢的教訓我評判我?”
“沒有沒有,隻是關心你而已,”周晨笑,跟著又問了一句,“那,會有什麽影響?”
“你呢?”崔若穎從周晨手裏搶走一根烤腸,把他趕開,自己跳上自行車後座,反著把烤腸咬下來一大口狠狠的嚼著,“從明起,我又是夏菲身邊那個拎包的丫頭。”
隻是這樣?
想來一定是惱羞成怒的中年男人,竟然隻會這樣處置?
“拎包妹也挺好,”周晨笑。
能看到這個世界更幹淨點,自然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好?你知道我為了擺脫那樣的地位,做了多少努力?”崔若穎咬牙道。
“可是,當初的那個拎包妹,是三中一年級好多男生的夢中情人,”
見崔若穎不滿的看過來,他連忙補充,“現在也是,從現在到將來,一直都會是。”
崔若穎不由得笑了,“這還差不多,”
可笑著笑著,眼圈忍不住紅了起來,她不想讓周晨看到,低下頭去,可是感覺眼淚快要流出來,忙抬頭看,雙手上去重重的揉了揉,“冷風吹了……眼睛就不舒服,經常會……流眼淚,”
周晨轉開頭,不忍看她眼角掛著的淚水,一手把剩下的烤腸和雞腿都遞到她麵前,“都給你,”
“不夠我再去買。”
崔若穎看著那還帶著他牙印的烤腸和雞腿,再看他那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孩子,為了讓同伴高興,忍痛讓出自己喜歡的糖果一樣,不由得氣笑了,“嗬嗬,”她笑了兩聲,又吸了一下鼻子,這會也懶得講究,先用衣袖擦眼睛,再用衣袖擦鼻子,“有你這麽安慰人的嗎?”
“想不通周叔叔和方阿姨,怎麽會生出你這樣一個摳門的兒子,”
周晨正準備把手收回來,馬上感覺手上一鬆,女人啊,果然就是這麽的表裏不一。
崔若穎把那些周晨啃過的地方撕掉,看來竟然是一樣都不給他留的意思。
周晨想,我真隻是跟你客氣一下而已,“好吃嗎?”
崔若穎吃著都有些涼的烤腸,“很香,”
周晨戀戀不舍的移開目光,抬手指著那看不到一顆星星,充斥著各色燈光的,“你看這,雖然看不清楚,但隻要你抬頭看著,是不是感覺很博大,而且讓你感覺平和溫暖?”
崔若穎抬頭看了一會,溫暖好像沒感覺,但平和,那是真的,“你想什麽?”
“我最近剛看了魯迅先生的《秋夜》,”周晨。
《秋夜》?崔若穎好像有些印象,不記得當年是學過還是在課外讀物上看過。
她隻知道,魯迅先生的文章,至少按現在的解讀來,文中所描寫的那些,一定都有各種各樣的象征意義。
他文中的“”,那指的一定不是空。
“你呢,就是文中那極細的粉紅花,你要相信,溫暖的春一定會到來,收獲的秋季也一定會到來,會有人注意到你,但必不會再將眼淚擦在你最末的花瓣上,因為你自己就會盛開得很燦爛,”
把《秋夜》早忘幹淨的崔若穎的似懂非懂的眨著眼睛,好像有些明白,隻是,你既然想安慰人,能不能好好?
“那你呢,你是什麽?”
“魯迅先生在那個園子裏,看到了兩株樹,一株是棗樹,另一株也是棗樹,”
這句崔若穎有些熟悉,因為後來各種模仿者太多。
“粉紅花,我也是一棵樹,一棵不落無寶之地的鳳凰也會選擇棲身的樹,梧桐。”
忘了《秋夜》內容的崔若穎此時也能明白周晨的意思,但她那張嘴,也從來就不是溫柔可人那一掛的,“哦,你這是在我麵前顯擺是吧,你是參的梧桐樹,還有鳳凰棲息在你的枝頭,我卻是樹底下一朵瘦弱的花?”
“還有,飛上你枝頭的鳳凰是誰,餘美,還是肖嶶?”
周晨無語凝噎,能不能講點理了還?
還想當主持人呢,就這文化水平,就這理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