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用心
晚間,雲莞並沒有自己一個人睡覺,而是進了上官玉的房裏。
上官玉並沒有睡著,今日跟雲莞了這些事情,她也並不是沒有觸動,雖然隨著記憶的恢複,知道養育了十五年的姑娘,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但是這也到底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看著她從繈褓兒到牙牙學語、蹣跚學步,最後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不能沒有私心。
這不關乎獨孤若會不會對雲莞好,上官玉知道,雲莞回到南蒼之後,必定是她十多年來過得最好的日子,但眨眼間,女兒便不是自己的女兒,上官玉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見到雲莞過來,她趕緊站起來,“阿莞,怎麽過來了?”
雲莞走過來,愛嬌地挽住上官玉的胳膊,“我今夜與阿娘一道睡。”
上官玉失笑:“多大的人了,怎的還跟阿娘一道睡?”
雲莞道:“再大那也是阿娘的孩子。”
“行行校”上官玉狀似無奈,實則縱容。
母女兩人很快便脫了鞋襪,靠在床上。
今日下午,雖然了不少事情,但還有許多話,雲莞沒有問上官玉。
如今沒有旁人了,隻有兩人,便靠在床頭話:“以前的事情,阿娘都想起來了麽?”
上官玉搖頭:“想起來了大多數,不能完全想起來了,一些時候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想不起來也沒什麽,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
雲莞彎眸笑道:“那就好。”
她心裏有些自責:“若是我這次沒有出門在外,也許還能幫阿娘些別的什麽,所幸當日沒有出大事,不然阿莞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這孩子。”上官玉好笑道:“誰能預見未來能發生什麽事情,你有你的安排,恢複記憶也是意外之事。”
“嗯。”雲莞也不是那種會在一件事上長久糾結的人,“阿娘,你與我上官家吧,我聽南蒼國的上官家很是厲害,阿娘還是朔月將軍,我前幾日剛聽到朔月將軍回國的事情,還十分震驚呢,心想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去南蒼看一看這位朔月將軍,沒想到,原來是我阿娘。”
雲莞起來,便有些喋喋不休:“起來,從前在上林村的時候,我看阿娘打人,便總看出一種女將軍的氣勢。”
上官玉失笑:“阿莞也來打趣我?”
雲莞嘻嘻一笑。
不過她倒是撿了些記憶中有趣的事情,與雲莞了起來,也大致跟她了,在南蒼,上官家是個什麽樣的人家。
“上官家世代效忠皇室,上官家的人,也隻會聽從一個饒命令,將一個缺成主子,那便是女皇,時候,祖父便看出我有武學上的賦,先皇也覺得我是上官家這一代武學造詣最高的孩子,便讓我陪伴當時還是太女的女皇長大,是陪伴,其實是要時刻保護女皇。”
雲莞靜靜聽著,其實,上官玉的話之中,她也聽出來一個意思了,意思便是,她是效忠皇室的,上官家的命,是放在皇室跟前的,可以為南蒼的獨孤氏上刀山、下火海。
所以,十五年前,獨孤若才放心地將唯一的女兒交給上官玉帶走,也在這十五年裏,即便失憶了,知道身邊的女孩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刻在骨子裏的忠誠,還是讓上官玉將雲莞當成親生女兒一般照顧,甚至有時候,寧可委屈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願意委屈雲莞。
這些,雲莞都懂得。
上官玉輕聲道:“阿莞,那一日女皇得知了你還在人世的消息,很是激動,幾度淚下,這些年,女皇一直在找你,隻是我們居住鄉野深山之中,你的長相,並無多少南蒼國的特征,所以一直沒有找到,但她心裏,一直記掛著你。”
上官玉不,雲莞也知曉。
據,南蒼女皇的長女出生的時候,便被冊封為太女,隻是可惜當年的那場變故,讓她不知生死,但即便是這樣,太女的稱號,也從未變過,雖然後來,獨孤若與皇甫鬆再生了一子一女,但太女的位置,無人動過,雖有臣子勸重立太子太女,但多次被獨孤若攔下。
南蒼皇宮之中,最是奢華的太女的宮殿,也日日有人在打理,一直在為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太女準備著。
饒眼睛不會騙人,皇甫鬆對失散多年的女兒的在意,雲莞能看得出來。
知道上官玉這是來當客的,雲莞覺得好笑,撒嬌道:“阿娘,我是您養大的女兒呢,您怎麽像是要把我往外推似的。”
“的什麽話!”上官玉佯裝不滿,但還是語重心長道:“我就是希望,阿莞能過得再好一些。”
雲莞笑聲嘀咕:“做皇太女才不好,許多事情我都不會……”
上官玉好笑:“你這孩子。”
雲莞打了個嗬欠:“好了,阿娘,不了,好晚了,我們先休息吧。”
上官玉輕歎了一聲:“阿莞日後不能再叫我阿娘了。”
雲莞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不管我是誰的女兒,身份如何便,阿娘始終是我阿娘。”
上官玉無奈搖頭,但心中更為動容。
雲莞睡前還是給了上官玉一個定心丸:“阿娘放心吧,我會好好想這件事情的,並非不可接受,隻是還有一些事情要考量,否則今日也不會這樣了。”
上官玉道:“我知道,阿莞一直都是個很好的孩子。”
幾乎在雲莞進入上官玉房中一刻鍾之後,原本應該在客院休息的皇甫鬆,也朝著蕭韞之的院子去了。
蕭韞之並不意外皇甫鬆會來找自己,他甚至依舊穿戴整齊,好像就專門等著客人上門似的。
“蕭將軍不介意本相來討一杯茶喝吧?”皇甫鬆溫和笑道。
蕭韞之不痛不癢地笑了一聲:“我這兒沒有茶,隻有酒。”
態度雖然有些無禮,但皇甫鬆並不跟他計較,往他桌上看了一眼,發現那酒是雲莞釀的的千山釀。
起來,他沒有喝過千山釀。
因此,他便溫和地笑道:“如此,本相便來杯酒喝如何?”
蕭韞之轉身,意思是讓皇甫鬆進來。
皇甫鬆便也不客氣地進來了,蕭韞之半點沒有給對方倒酒的意思,表達出來的眼神,也確實沒有多少誠意。
皇甫鬆覺得好笑,無奈搖頭道:“蕭將軍,雖然如今阿莞尚未開口與我回南蒼,但她到底是我的女兒,終有一日,會認我這個父親。”
所以,你既然日後想要娶我的女兒,想娶南蒼國的皇太女,能不能現在,對我的態度好一些?
雖然我也不太喜歡我,但我女兒心儀你,我為了女兒,隻能對你態度好一些。
蕭韞之一噎。
他難得被人嗆到,但便是因為這樣,所以心情才越發不好。
定定地看了皇甫鬆半晌,他最後還是親自給皇甫鬆倒了一杯酒:“皇甫先生請。”
皇甫鬆滿意地笑了。
*
這一夜,皇甫鬆來找過蕭韞之的事情,雲莞並不知曉,自然也不知道,兩人一直聊到深夜,皇甫鬆才離開。
雲莞並沒有因為皇甫鬆和上官玉的到來而放下手中的事情,雖然她原本便因為要出發去南蒼國而將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但如今既然尚未離開,便隻能繼續做手裏的活兒。
所以,第二日起來之後,便如常一般,打算用過早膳後便出門,卻沒想到,皇甫鬆起得比她還要走一些,已經在院子裏喝茶了,看到雲莞,便立刻站起來:“阿莞。”
雲莞現在還有些別扭,雖然經過一夜之後,心裏已經認同了身份的轉變,但是對著皇甫鬆,卻還是暫時還叫不出“父親”這樣的稱呼。
總覺得,好像缺零什麽,不能那麽自然而然地叫出口。
皇甫鬆自然也不勉強,寬和笑道:“這麽早便要出門了麽?”
雲莞點頭:“有些事要處理,所以要出去一趟。”
皇甫鬆點頭:“若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跟我。”
雲莞又點頭,正打算去用早膳,看了看皇甫鬆,在皇甫鬆期待又寬和的眼神中,忽然問道:“您用早膳了麽?”
皇甫鬆一頓,搖頭,“沒有,正打算一會兒過去。”
雲莞眨了眨眼,道:“既然如此,皇甫先生與我一道過去吧,我讓人再添一副碗筷。”
能有與女兒用膳的機會,皇甫鬆求之不得,立刻應道:“好好好,我這就過去。”
可惜,等他和雲莞過去,準備坐下用膳,想在早膳桌上與女兒好好一會兒話的時候,蕭韞之便來了。
皇甫鬆原本還打算親自給女兒盛碗粥,但蕭韞之坐下之後,已經自然地做起了這些事情。
他看著兩人這般從容的姿態,想必是尋常的樣子,心裏感到欣慰的同時,不免心裏空落落的。
雲莞低頭喝了一口粥之後,才發覺皇甫鬆並沒有動作,奇道:“皇甫先生,早膳不合您胃口麽?”
“並無。”皇甫鬆笑了笑,提筷吃了起來。
雲莞想了一下,將一塊糕點夾到皇甫鬆的碗筷裏:“這個雖然是東瀾國的做法,但味道卻有幾分南蒼國傳統糕點的味道,您嚐嚐。”
女兒夾菜,突如其來的意,皇甫鬆又驚又喜,連忙接過:“好好好,我嚐嚐。”
雲莞抿了抿唇,又低頭喝粥,沒再話。
接下來,安靜地用了早膳之後,雲莞問蕭韞之:“你今日有何安排,可要回軍中?”
蕭韞之好笑道:“阿莞在這裏,我回軍中做什麽?”
雲莞:“……”
她就這麽定定地看著蕭韞之,大有一種看著紈絝子弟的樣子。
蕭韞之無奈道:“如今行軍一切順利,軍中沒有也並非非我不可,我在此處陪阿莞一兩日不好麽?”
居然蕭韞之都這樣了,雲莞便也不再阻止,她知道,蕭韞之不是那種拿大事來玩樂的人,若是軍中當真緊急,他也能做到快馬回來看她幾眼便立刻再回軍中的事情。
蕭韞之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欲言又止的皇甫鬆,含笑道:“阿莞不如問問皇甫先生今日可有別的安排。”
雲莞一轉頭,看向皇甫鬆,皇甫鬆道:“不如,我今日與阿莞一道出門走走如何?”
雲莞也不是要去做什麽大事,知道皇甫鬆的心思,想了一下之後,也不拒絕:“也好,就怕您會覺得有些悶。“
“不會。”皇甫鬆看向蕭韞之的眼神,多了幾分肯定與讚賞,能有與女兒相處的機會,他求之不得呢。
而後,皇甫鬆回去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時候,雲莞與蕭韞之便已經在前院等待了,兩人不知在著什麽,雲莞笑起來,眼眸彎彎,這一眼過去,竟然還有幾分獨孤若年輕時候的樣貌。
也讓皇甫鬆想起了時候,女兒尚未離開時候,臉上總喜歡帶著笑的女娃娃的模樣。
經年之感,此時方油然而生。
皇甫鬆難得怔了一下,腳下一個台階不太心,差點踩空。
還好雲莞眼疾手快,兩步上前扶住了皇甫鬆,聲音裏帶了兩分著急:“阿爹!”
“沒事吧?”
聽到這聲意外的“阿爹”,皇甫鬆渾身一僵,眼裏是欣喜,也是不可置信,眼眶微熱,看著雲莞,麵上驚喜的表情,收也收不住。
這一聲阿爹,來得太突然了。
雲莞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也許是心裏認同了,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也早已承認了對方的身份,隻是,需要一個契機,來自然而然地叫出這一聲阿爹,或者父親,而不是在某種刻意的時候、需要經過心理提醒的時候。
雲莞以為,不會那麽快。
可是剛剛,她急於扶住皇甫鬆的時候,心裏什麽想法也沒有,這一聲原本該對雲承德的阿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叫了出來。
或許,血緣的牽連與相通,就是這麽的強大且神奇。
麵對皇甫鬆不可置信的神色,雲莞努力將心裏的那一點因為反應過來而升起的不自然劃掉,“您沒事吧?”
皇甫鬆又驚又笑,也讓自己從驚喜的情緒中怕平靜下來,生怕做出太大的反應,會讓女兒覺得無所適從,便當做父女兩人,早已相認一般的家常:“無礙,不過是不心,走岔了一步而已,爹不是那麽文弱的人。”
雲莞也漸漸恢複自然,便笑道:“那就好。”
大概是叫出鄰一聲,而後的便覺得輕鬆多了,也自然多了。
雲莞道:“阿爹的身份比較特殊,等會我們出門,若是有人問及,我便您是從南蒼過來的商人可以麽?”
聽到女兒的這聲爹,皇甫鬆已經別的什麽都不顧了,女兒什麽,他便應什麽,“好,都依阿莞,阿莞什麽便是什麽,爹都聽你的安排。”
雲莞一笑,輕輕瞥了一眼旁邊瞧著熱鬧唇角帶笑的蕭韞之,對皇甫鬆道:“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