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以身護山河
黎明破曉，一縷晨曦穿過雲層，刺破濃濃黑煙照射在臨安城中。一片片鱗次櫛比的琉璃瓦顯得整個臨安金碧輝煌，地上尚未幹涸的血跡更顯得慘淡寂寥。
戰火，終究還是蔓延到了臨安城中。四方城牆上，留下一麵麵殘旗斷袍，已經發黑的濃稠血水順著城牆緩緩往下流淌，尚未到底就徹底凝結在城牆上。
一些大膽的居民偷偷摸摸地溜出家門，看著滿目瘡痍的慘淡景象也不由得心生餘悸。
從最開始的北城門，到現在戰火凝聚在皇城之上，隻是攻守易地。
昨夜後半夜，在朱永的裏應外合之下，沈千軍終於率領破西軍攻破了皇城，占據整個城關。
其後，徐瑾辰率領的半數破西軍不敵王熠寧張定遠手下兩軍，不得不一路退敗到皇城內。
此時，尚餘的兩萬餘破西軍主力全力死守皇城，加上朱永所掌控的禁軍，兩軍相合也僅僅三萬之眾。
反觀敵軍，足足八萬！
三萬守軍駐守皇城，堅持三五日絕對沒問題。但現在……一個難題擺在了李毅，徐瑾辰麵前。
在破西軍攻入皇城之後第一時間封死了城門，迅速占領城牆開始防守。但王熠寧卻並沒有急著進攻，而是派兵抓獲了尚留在臨安城內的所有官員，包括其全家老小。其中也有廟福武科兩巷.……
看著城下一張張熟悉的麵孔。
洛林，洛清怡，洛言，方瑤，吳曉雯，徐家滿門，梁家滿門，韓家滿門……
徐瑾辰無計可施！
王熠寧要求不過分，大開皇城，與他決一死戰，不論輸贏都放過這群大臣及其妻兒老小。隻給他們一個時辰的時間商議。
要知道，這群人上到一品公卿，下到六品官員，可全部都是能登上金鑾殿直接參與朝政的帝國中樞啊！要是這群人死於此，就算擊退了王熠寧，南唐政權也要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試想，如果洛清怡有失，誰來麵對楊孟君的怒火？方瑤有個萬一，吳衝的十萬戎敵軍矛頭該指向誰？
李毅麵容徹底沉了下來，“徐將軍，朕就隻說一句話，那些大臣不容有失！”
徐瑾辰重重喘息一聲，他何嚐不想開城死戰？人質裏麵有他的爺爺，父親，母親，妹妹，心愛的女人……
徐瑾辰重重一抱拳，“陛下，我徐瑾辰願為國盡忠，為家赴死！”
說罷，他握緊戰劍站直身子，直截了當地策馬往外衝去。
殊不知，背對著他的李毅緩緩閉上眼睛，表情極為痛苦。
徐瑾辰剛走，一個年輕人牽著一匹通體赤紅的戰馬走到金鑾殿外。李非身著揚威軍戰甲，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對著父皇的背影跪地三拜九叩，而後也隨著徐瑾辰衝了出去。
帝國生死攸關的時刻，沒有揚威軍的參與怎麽能行？
司馬福康看著太子殿下策馬殺敵而去，連忙提醒道：“陛下，太子……”
話沒說完，李毅便嗓音顫抖地打斷道：“知道了，讓他去吧，君王死社稷，這是他的宿命。”
還有一句李毅沒有說出口，“也是我的宿命。”
城門“吱啦”一聲打開，門後隻有徐瑾辰和李非兩騎兩人兩劍。
“王熠寧！”
王熠寧一揮手，示意麾下士兵放人。
所有人質紛紛湧入城內，自有破西軍士兵安排他們朝皇宮深處走去。
“徐兄，成王敗寇，史書也是由勝利者所書寫。不要怪我不擇手段！”
徐瑾辰氣笑道：“那我是不是該讚歎一聲敬佩？敬佩你隻是跟我決一死戰，而非讓陛下自刎？”
王熠寧低頭歎息一聲，抬頭冷冽道：“不用多言，再給你兩刻鍾的時間整頓兵馬，之後你死我活！”
徐瑾辰調轉馬頭之前冷冷看了眼這位曾經齊名而論，如今你死我活的宿敵，這才毫不猶豫地回馬而走。
王熠寧已經無恥過一次，不會再言而無信第二次。說兩刻鍾，就是兩刻鍾！
再說了，王熠寧真敢殺這麽多大臣？這些大臣，拔出蘿卜帶出泥，誰沒有一群門生故吏？就說徐仁壽洛林兩人，說是桃李滿天下一點都不為過，這麽多黨羽在各地身擔要職，以後就算王熠寧得了天下也遲早得從內部崩壞。
一個鄭夫秀，就已經讓楊孟君背上那麽多罵名，更何況這整個朝廷？
所有公卿大臣聚集在金鑾殿前，以往這個時辰，他們早已身著大紅大紫的官袍或意氣風發，或憂心忡忡地踏入大殿。可今日……唉！
都知道徐瑾辰迎接他們入城的條件是什麽，但縱觀兩方兵力，舍棄城關之利的三萬破西軍，正麵對敵足足擁兵八萬之眾的禦東軍，勝負一目了然！
說白了，是徐瑾辰用他自己和三萬破西軍袍澤的命，換他們一命！
一旦徐瑾辰兵敗身亡，王熠寧就算不殺他們，又豈能放過他們？
一些八麵玲瓏的大臣一方麵憂心生命，另一方麵已經在心裏謀劃要不要倒向王太師？
平日裏幾乎無話不談的同僚，此時也不再眉來眼去，定力強的已經開始眯起眼睛細細盤算起來，這副場景像極了當初楊孟君踏入錦官城。
李毅還能沉的住氣……
隻是金鑾殿正門被一群黑衣天芒司死死把守，縱然是洛林徐仁壽也進不去，殿內隻有東方玄機司馬福康兩人陪在李毅身邊。
司馬福康一如既往地低著頭，耳不聽口不言，反而是東方玄機一直在說些什麽。
兩刻鍾已過，三萬破西軍夾雜著些許禁軍整齊地列著方陣擋在金鑾殿前，誓死護衛南唐最後一點希望。
城門口，王熠寧率領鐵甲洪流緩緩湧入皇城內。
站在台階之上，看著下方那個身著染血戰袍，手提三尺長劍，以一己之力守護天地的英武男子，梁筠涵很難把他和當日初次見麵是那個陌上人如玉的無雙公子聯合起來。
曾經的徐瑾辰，或儒雅，或灑脫，或不羈，或輕狂。可梁筠涵覺得，以往他的種種麵目，都不如今日的決然毅然更讓人心裏踏實和信任。
“如果.……你能活著，我便嫁你為妻，過往的種種皆煙消雲散！”
有多少平時坐在臨安安享盛世悠哉喝茶聽曲的官老爺見過真正的沙場廝殺，戰火紛飛？
隻是一些不見血的閱兵都能把他們震撼的無以複加，更何況這種兩軍對壘你死我活？
看著王熠寧策馬走進來，盡管聽不到馬蹄踏地的聲音，可那一下下卻踩在了他們內心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