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馬踏神州
楊孟君站在鄭府中門前，怔怔看著這方門庭，眼裏閃過一絲掙紮。
他和鄭夫秀雖然沒有太多交集，但是鄭老夫子歸根結底和他其實是一類人。尤其是鄭老夫子以己身明正己法，為天下社稷而死，這種大胸懷楊孟君尤為欽佩。
他緩緩出了口氣，目光一凝。
“開中門！”
楚天歌瞬間出槍，崩出一道槍弧砸在門上，整個高一丈的木門轟隆一聲砸倒在地。
鄭府滿門諾諾而退，連頭都不敢抬一下。要是別的人敢如此做，滿門數十個家丁早就衝上去了，可門外的是誰？
楊孟君踩在朱紅大門上走了進去，大理寺丞畢恭畢敬地行一禮，“參見大柱國殿下。”
楊孟君輕輕嗯了一聲，“可查出些什麽了？”
“回大柱國，尚且沒有。”
楊孟君笑了笑，“鄭家一族，掌有良田三千頃，按唐律，鄭老夫子身為從一品官員，可以有五百頃作為俸祿，但剩下的嘛，就按鄭家人頭算，十人一頃，要是不夠就算是私吞良田，搜刮民脂民膏，懂麽？”
這位大理寺丞諾諾道：“多謝大柱國指點。”
“還不去查？”
“是是。”
這還用查麽？多出的兩千五百頃，鄭家能有兩萬五千人？
並不是大理寺丞沒有想過這麽做，委實是沒人撐腰他不敢啊！他之所以上諫彈劾鄭夫秀，還是得了刑部尚書的授意，才硬著頭皮得罪這麽以為一品大佬。本以為調查一事會由中書門下兩省來做，可誰能想到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這是刑部尚書想擠掉鄭夫秀從而更進一步的手段，最後死的肯定是自己！
可今日竟然見到楊孟君直截了當地破開中門，他才猛然醒悟，原來真正想搞垮鄭老夫子的，竟是新任鎮國公！
那位欽差大臣也問詢而來，見到果真是大柱國親自前來，立馬收起了架子。
還不等他先行禮，楊孟君便冷淡說道：“等你收集夠了罪證，就回朝稟告陛下，按唐律處置便可。另外，鄭夫秀一人做惡，禍不殃及滿門。這句話你就在朝堂上說出來，要是敢有人質疑，你就說是我說的，有問題來找我問。”
“是是！”
楊孟君實在於心不忍親眼看著鄭家落幕，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率領百騎又繼續南下。
鄭府滿門如喪考妣，本來以鄭老夫子的地位，敢如此彈劾他的，不外乎那幾個人物，而楊孟君卻是最不該直接出麵的一個！
但大柱國還真就親自做了這個惡人！
區區百騎，但其馬蹄聲又如此轟鳴.……
那欽差大臣閉目聽著馬蹄聲漸漸消失，心裏歎了口氣。哪怕不是一家人，可鄭老夫子的確是個讓人嫉恨不起來的人物。老夫子入朝為官數年，從來不去爭什麽，皇帝給什麽就要什麽，也從不栽培黨羽。
“唉，春寒料峭啊……”
南唐曆太初八年三月。
尚書省右仆射鄭夫秀被皇帝親定八宗大罪，當眾斬首！其鄭氏滿門，剝奪其士族身份，貶為庶民.……
整個江南瞬間嘩然！
相傳鄭老夫子上斷頭台時，麵對台下數萬民眾，雙膝跪地三拜九叩！
觀者無不泫然淚下。
更有人言，鄭老夫子這一死，朝堂塌了一半，江南的天也塌了一半。
李毅站在禦書房外，伸手接了一抔簷下低落的水珠，隨即揮手一樣，似是告別。
東方玄機站在他身後，說道：“陛下舍不得鄭大人？”
李毅緩緩閉上眸子，“說實話，沒有舍不得，隻是恨我自己沒有能力治好這世間最大的病。”
“鄭大人何嚐不是一劑良藥？”
李毅揉了揉臉，“等一個月，然後給他定下一個諡號吧。”
“文諡二十四字，陛下可有選擇？”
李毅猛然回頭，“東方大人！”
東方玄機立馬躬身道：“臣明白！”
鄭夫秀，死於唐律之罪，諡號卻是“文貞”。
何為文貞？
清白守節為貞，大慮可就為貞，不隱無屈為貞，憂國忘死為貞.……
朝廷是給鄭老夫子平反了？
沒人給出確切的答案，隻是這個諡號乃東方玄機親自提出，皇帝陛下點頭默認。無人知曉皇帝和尚書令心中真正的想法。
可接下來的一係列消息，更是雪上加霜！哪怕是初春時節，整個江南直覺得刺骨寒冷。
大柱國百騎下江南，從洪州開始，途徑吉州潮州等六州二十四城，親自槍挑了數十個豪族！
整個江南怨聲載道。哪怕楊孟君如今權傾朝野，彈劾他的奏折經過縣治，郡府，州府，再到道治，最後匯總入吏部，呈交給禦書房。
奏折如雪花般飄入臨安城，卻如泥牛入海一般悄無聲息，沒有任何一封被禦筆朱批。
這時，世人才醒悟過來，這一場大變恐怕正是陛下和大柱國親自謀劃的！
至於其動機和目的，卻沒有人能猜的到。
楊孟君的馬蹄依舊在奔騰，所過之處人人自危。
可後來世人才警覺，楊孟君搗毀的豪族，無一不是上不貢策於朝，下不惠濟於民的家族。這種家族雄居一方，無所不用其極地擴侵良田，搜刮民脂民膏。消息一出，豪門頓時傻了眼，普通民眾卻拍手稱快。
得虧楊孟君隻是統領百騎下江南，要是帶領十萬揚威軍，豈不真要給整個江南血洗一遍？
試問，哪一個門閥沒有做過一點肮髒事兒？真要按這個速度殺下去，江南遲早得激起兵變不可！
事實上，這一兩個月以來，楊孟君一百人也遭遇過數次暗殺。
但以楊孟君的武藝，誰又能殺的了他？蒼劍陣陣勢一成，除了寥寥幾人之外，誰能破的了？
整個江南，再不聞絲竹管弦之音，隻有沉悶馬蹄聲響徹大地。
四月。
大柱國馬蹄再轉東南，如凶猛大漢一頭撞入一群稚童中，馬蹄踏過群山，直達嶺南道！
更有甚者，趁著楊孟君漸漸逼近之際，舉族逃往域外，可無一例外……紛紛慘死荒野，死相極為淒慘。
有能力這般得罪豪族且毫不留情地大開殺戒，舍玄機閣其誰？
但是一個楊孟君還行，畢竟大柱國殿下以仁為本是眾所周知的事，哪怕踏破那麽多豪族也沒有殺幾個人，隻是毀了他們立身之本，也就是根基。
當眾人發覺皇帝陛下也有參與的時候，還是有恃無恐，畢竟當今的天子也是實打實的明君聖君，而非暴君。可玄機閣的參與，事情也就變的不一樣了。東方玄機生性涼薄誰不知道？
朝廷這是怎麽了？
殺一個鄭夫秀還不完，還要殺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