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故國三千裏
思北河上。
這條作為貫穿整個臨安的大哥,平時哪怕再狂風驟雨也是一副風情浪靜景象的大河,今日竟然波濤洶湧澎湃,一浪高過一浪!
一個披散著滿頭白發的劍客在河麵上極速倒退,所過之處激蕩的浪濤直直拍卷向兩岸,水珠四濺,倒映著陽光更是如夢似幻!
他對麵,那紫袍白發的男子一槍挑起一條水龍般的水柱,張牙舞爪地迎麵襲來。
白玉京一劍拍在河麵之上,一道高有兩三丈,寬一丈餘的水槍憑空拔起,堪堪擋住來勢洶洶地水龍,嘭起滿天水花。
一浪未平一波又起。
水花剛剛揚起的那一瞬,一杆黑槍帶著尖銳地破風聲透過水幕直襲白玉京!
白玉京連番被壓製,心中也漸漸升騰起一絲怒意,止住後退的身形,喝道:“孤鴻踏雪!”
劍光傳過四濺的水珠,迸發出迷離的顏色,一團水霧水珠還沒有散盡,便被他一劍卷起,劍光夾雜在其中,悍然對上陽春長槍!
一聲驚天動地地轟鳴聲頓起,響徹雲霄回聲久久不能散去。
這一碰撞,兩人周身河麵瞬間炸起一道水牆,而後直直拍打向兩岸。兩側岸畔依依楊柳如同被狂風洗禮一般,扯著柳枝賣力地向後飄蕩。
風煙散盡,河麵複歸平靜,兩側閣樓上的煙柳女子的絲竹之音也漸漸重新響起,充滿了惆悵迷蒙。
卻是再也沒有見到那兩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白發男子.……
半空之中,那襲紫袍悠然遠逝,如流星劃過夜空般直直撞向臨安城另一個方向,他身後一道湛藍劍光托著長長尾焰緊隨其後。
就如東方玄機分析的那般,當今這般場景和五六年前科舉幾乎一般無二,隻不過當日的耶律青鶴換成了關內道十位子弟。
說來也奇怪,包括李毅在內,都沒人覺得還有人單打獨鬥能威脅到楊孟君,也就不怎麽關心他的生死了,隻想著等會兒便可見他提著叛賊首級重回古陽廣場的場景。
到如今,文試也悄然落幕。
經由鄭夫秀和諸葛仁還有一眾翰林院學士共同評判,一首名為《古道西風》的七言詩奪得了頭籌。
令人倍感詫異的是,寫下這首詩的學子竟然隻是一個寒門出身的子弟,且在去年時求學國子監還沒拒絕的一個少年。
“秋霜露凝拂江南,冬雪冰寒蕩臨安。
孤鴻踏劍漫千家,陽春孤月照影年。
橫舉分毫墨未幹,直歎寸心書且慢。
欲將朱筆點山河,此奈重陽無畫卷。”
全詩和其名看起來沒有絲毫聯係,且筆墨質樸無華到極致,不僅通俗易懂,且凝練橫秋,充滿了一股若有若無的“暮氣”,絲毫不像是一位年輕人所寫。
雖無“古道西風”,卻處處都是“古道西風”!
怎奈身為寒門子弟投名不狀,身為一介書生報國無門,身為男子不能疆場殺敵,這股大苦無度的意氣表現的淋漓盡致!
李毅飲了杯酒,親自下旨道:“將此人納入國子監,文武*,三年後不論入朝為官還是奔赴沙場做一個武將都看他自己。另外,每年給與起百兩白銀作為資助,令其後顧無憂,才能安心求學。”
戶部尚書和國子監右祭酒立馬上前躬身道:“微臣遵旨!”
不多時,那學子也被喚到了龍顏之前,奇怪的是他一詩奪魁,本該滿麵春風,卻一反常態非常的淡定從容。
“草民潁川陳書浩叩謝天恩!”
李毅微微點頭,對他的表現也十分滿意,“朕隻希望你以後不負皇恩,不辜子民,不管為官還是為將,都能以天下蒼生為本,民為重,君為輕。”
這學子緩緩抬頭,眸中泛起一抹水霧,“草民必不忘陛下今日教誨,以天下蒼生為本!”
李毅輕輕抬手示意他起身。
鄭夫秀笑眯眯地扶起他,“老夫此生研究了一輩子學問,到頭來卻沒有一個真正能托付衣缽之人,你可願入老夫門下,繼承老夫這點薄弱的理念?”
當著天子的麵拉攏新貴之士,這般拉幫結派,不可謂大逆不道。這學子也誠惶誠恐道:“學生.……久慕鄭大人之名,隻是……”
鄭夫秀敢拉,他就敢攏了?讀書人也並非真的就是一根筋。
李毅哈哈一笑,玩味道:“陳書浩是吧?鄭老夫子此生可是第一次主動找弟子呢,你可別拂了他臉麵。要不然一大把年紀了,麵子擱呢放?”
“草民遵旨!”
“見過先生!”
鄭夫秀拂須長笑,尤為痛快,但卻夾雜著一絲不為人知的淒涼,坦然受了他三個叩首,“好好!你先下去吧,等此間事了去翰林院找我。”
“遵命。”
待他走後,李毅笑眯眯問道:“東方愛卿,你覺得此人如何?”
東方玄機想了想,說道:“此人雖年幼,卻飽含滄桑。想必其經曆之事也遠比同齡人更加精彩……世事磨煉出的這種八麵玲瓏如履薄冰的性子,以後為官也會步步小心。不過嘛……盛世正需要這種官員!陛下可用之,但不能大用,一部尚書足矣。”
李毅挑了挑眉頭,疑惑地“哦”了聲,“文臣謀士以謀己者為門,以謀天下者為頂,依你之見他屬於哪一種?”
東方玄機坦言道:“此子若能開闊格局,放開視野,倒不失為謀城者。若步步小心,不願得罪人,也不願別人得罪自己,頂多是一介謀心者,能為民謀福,卻不能為國謀利。”
李毅下意識地看向孔昭,卻發現這位真真正正“謀天下”者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
“那行,你如此說,朕心裏也有底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數十年以後那個真正的太平盛世,接替東方玄機成為新任尚書令的陳書浩,在受封上任第一天,一個人走到長安城南門外,麵對故國三千裏,他深深躬身,久久不願起身。
不知他想到了什麽,老淚縱橫道:“學生陳書浩,多謝東方大人昔年提拔進言之恩!”
十年讀書郎,十年國子監,十年翰林院,十年侍郎身,一尚書命,一朝尚書令!這便是他這一輩子最真實的寫照。
第二天,在長安城金鑾殿上,麵對那個同樣登基不久的大唐新帝,已經蒼蒼老矣卻滿腹經綸獨冠大唐的尚書令大人,親自納諫一位名為“鄭夫秀”的讀書人諡號一事。平其“殤”,提為“貞”。
古陽廣場。
武試場地也迅速布置妥當,數萬報名參加武試的學子蜂蛹入內,望著高台之下那一列列席位,豪氣萬千。
諸葛仁主持文試,武試負責人便是兵部尚書韓邊關了。
這位年輕尚書一甩大袖,喝道:“武試,開始!”
一對對禦林軍甲士整齊入內,守護在旁,不僅是負責其安全,也是保護周圍平民。刀劍無眼,要是在比試中傷了人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