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白頭
第三日的時候，東方玄機也來到了這裏。
相比於南宮扶蘇，東方玄機無疑淡定了許多。
他看了信紙之後，淡然問道：“江先生何日去天南？”
江東流哈哈一笑，“等楊孟君出來再決定。”
“哦？”
“如果他大難不死，我就不用跑一趟了。如果真如他所言的那般，你可就別怪我到時一劍挑了你玄機閣！”
東方玄機沒有跟他言辭相對，而是一笑置之，說道：“他為了兄弟尚且不顧一命，我就是哪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了？江先生放心便是！”
江東流點了點頭，“如此最好。”
而後他笑眯眯道：“可有酒？”
“你喝的下？”
“如何不能？我相信孟君能活著走出來！”
東方玄機爽朗大笑，“巧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真誠。
青龍衛殺不死的楊孟君，韶國十萬甲戰不敗的楊孟君，豈能死在這唐門裏，死在區區冥河水之上？
東方玄機親手撕碎那封信，“這信我就當沒看到過，揚威軍該如何就如何！大不了等十年後輔佐下一任鎮國公登基！”
江東流終於對著他深深行禮。
日晚倦山頭。
關閉三天三夜的青玉堂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一身麻衣精神不振的唐冰心在唐青容的攙扶下緩緩走了出來，一直靜候在旁的唐震嶽連忙上前，卻被唐冰心伸手阻攔，這位醫道聖手率先說道：“不必問我，全憑天意。”
而後，她依偎著麵色悲苦的唐青容，緩緩倒在她身上。
唐青容頓時泣不成聲，說道：“姑奶奶……她.……”
她這一哭，就連東方玄機也徹底著急了起來。
“唐姑娘，到底怎麽回事？”
唐青容擦了擦眼淚，理清思緒，簡明扼要解釋道：“楊孟君用他全身鮮血換掉了李青全身毒血，姑奶奶以身做爐，親自過濾掉大半冥河水，李青性命無憂，楊孟君九死一生，姑奶奶.……”
唐震嶽徹底驚住了，“什麽？姑姑她.……”
唐青容點了點頭，扶著這位唐門位高權重的老嫗坐下，看著自己的父親，“此後.……我便是青玉堂堂主。”
唐震嶽痛苦的閉上眼睛，對著唐冰心雙膝跪地叩了三個響頭。
雖然唐青容描述的隻有隻言片語，但在場的幾位都不是傻子，也聽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唐冰心用她自己的命，給楊孟君爭取了一線生機！
東方玄機南宮扶蘇江東流三人齊齊對著這位仁心比天的唐門先賢遺體畢恭畢敬的深深作揖。
唐震嶽接過唐冰心的遺體，唐青容揉了揉疲倦的眉心，身子搖晃幾下暈倒過去。
南宮扶蘇一個眼疾手快上前扶住這位女子，無聲而歎，眼神悵然。
接下來的幾天，青玉堂依舊被揚威軍包圍著，整個唐門除了唐震嶽和唐青容父女兩人之外，誰都進不來！
消息也傳回了南唐朝廷。
李毅親自派司馬福康和所有禦醫來此，就連洛清怡和洛林也不遠千裏而來。
到了第十日，星河昭昭聯袂而來。
第十五日，吳衝徐瑾辰紛紛率領五萬精銳前來。
一個月……李毅以巡視天下為由，從臨安直直朝著唐門而來。
第四十天，舞傾城一身戎裝，不顧藩王條例，領十萬天南重甲穿越險峻山脈列兵唐門之外！
楊孟君一人安危，果真係住了整個天下！
兩個月的時候，白玉京再一次造訪唐門，這次倒不是以劍破門，而是以禮行至，隻方下了一卷手劄和幾位本應在人間絕跡的藥材後，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整整一個月，李毅每天都會開青玉堂前坐一坐，也不跟誰客套什麽，擰著眉頭盯著這座大殿。
雖然整個南唐禦醫坊被搬了過來，可在唐青容的堅持下，愣是沒有一個禦醫能入內，隻能每天都商討著各種解藥配方。
對李毅來說，唯一遺憾的便是他來時，星河昭昭已經離去。
今日是李毅行程安排中的最後一天，他雙手揣袖站在殿外，對著身旁早已脫下那襲一品文官官服的老人說道：“洛大人，還是放心不下？”
洛林無奈的牽強一笑，“如何放的下？”
李毅抽了抽鼻子，本應是酷暑時節，他卻不知為何感到一絲涼意。
“本來朕也提心吊膽的，可到了現在，反而心裏平靜了許多。孟君乃天命之人，絕不會死於此！朕這一生不信什麽星象緯讖之說，可來此之前還是忍不住往欽天監走了一遭。他們說楊孟君的將星命星前段時間的確黯淡無色，可後來竟然光芒大盛，隱隱約約有獨霸一方天域的意味。朕擔心這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才來看看。”
洛林自然知道欽天監是什麽組織，大唐鼎盛時，欽天監負責觀察天象，以陰陽五行之說，輔以縱橫捭闔之學輔助君王主宰江山社稷。隻是這種事實在玄之又玄，李毅又不信這一套，這一二十年以來欽天監慢慢低調了不少，處了按理編撰史書新曆之外再也沒有什麽讖語流傳出來，而李毅也從來沒去過欽天監觀星台。
這次竟然因為楊孟君，李毅破了這個例。
洛林點頭道：“我也相信孟君乃真正大富大貴之人，定不會夭折在此！”
李毅再次看了眼唐門，問道：“洛大人不和朕一起走？”
洛林笑了笑，“不啦，和我家孫女一起。”
李毅嗯了一聲，直截了當的轉身而去。
洛林揉了揉有些昏花的老眼，輕聲細語的自言道：“你小子可千萬別走在洛爺爺我前頭啊！要不然老頭子我下去見到你爺爺了，還不被他給罵個狗血噴頭？洛爺爺我讀的書你爺爺拍馬也趕不上，可論起口舌之辯，一個滿口葷話的楊正平可是能頂你是個洛爺爺啊！”
“吱啦”一聲，青玉堂大門緩緩被從內推開。
洛林下意識的抬頭望去，隻見唐青容一左一右扶著兩個年輕人站在殿門後。那一身玄衣，卻有著滿頭如雪白發的男子下意識的伸手擋了擋不太閉眼的夕陽。
洛林愣了一瞬，一張老臉頓時笑開了花。
雖然白了頭，可還活著不是？
楊孟君和李青對視一眼，輕聲說道：“你這一身紅衣，倒是和夕陽挺配.……”
李青會心一笑，對著一直守在殿外的眾人笑了笑。
這兄弟兩人，都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