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丹青客
自從踏入西蜀大地之後，楊孟君的心緒幾乎都沒有平靜過。
先是見到了楊太公這個殘字決創始人，還知道了當初五王叛亂的真是原因，更明白了他以後所要麵對的敵人究竟有多恐怖。
再往後，孔昭風輕雲淡的把聖繡坊交給他，就好像丟一塊破布般隨意。
“先生.……這塊聖尊令，我不要。”
孔昭麵露疑惑，“確定？如果掌控了聖繡坊，西蜀便牢牢握在你的手裏，你收複西蜀的進程也會快上許多，以後再往北征戰天下有聖繡坊相助，更是會簡單許多。”
楊孟君笑了笑，“李策以降，西蜀滿堂文武全部倒戈入大唐，收複西蜀隻是時間問題罷了。再者，我下一個目標便是中原齊國了，這些年來，以李甫的手段，中原境內不論是玄機閣前身天衣閣，還是聖繡坊，都被他鏟除了十之七八，幾乎沒有什麽作用。”
孔昭不置可否的笑笑，“你可能是不太明白聖繡坊究竟有多大能耐。”
“沒錯，玄機閣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單憑一個玄機閣，東方玄機就做成了那麽多事，這個比玄機閣更恐怖的組織，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不過嘛，掌控一個揚威軍就已經夠累的了，就不再往身上繼續加包袱了。”
說罷，他把這塊令牌又推到了孔昭麵前，“還請先生繼續執掌聖繡坊。”
孔昭看著他的眸子，“楊孟君，我可以直言相告，以後的天下有你和東方玄機在，我出山或者不出山都沒什麽影響。你就不必再用什麽心思招降我了。”
楊孟君端起清茗品了滿口清香，“就算是為了子民？”
“那也是你的子民。”
“或者天下？”
“成王敗寇，勝者得天下，而我卻是敗了。”
楊孟君歎了口氣，“明白了，先生保重！”
孔昭拂了拂胡須，“不送。”
等楊孟君走出竹舍時，卻見孔靈均已經捧住了那副畫，和東方玄機相談甚歡。
見楊孟君出來，東方玄機立馬止住笑臉，迎了過來，“如何？”
楊孟君望著山下錦官城，“你不用進去了。”
東方玄機哦了一聲，給孔靈均打了個招呼便和楊孟君一起告辭。
孔靈均目送兩人下山，清澈的眸子隱隱有一絲糾結之意。
“他怎麽樣？”
孔昭不知何時站到了孔靈均身後，和她一起看著兩個年輕人漸漸消失的身影，輕輕問著。
“還不錯，隻是心性太薄情寡義了。”
“一個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人物，看似性情涼薄，實則承受的也最痛苦。”
孔靈均不知父親為何會說這麽一句話，隻能咬著嘴唇不再言語。
一句話到嘴邊，孔昭猶豫幾許，還是咽了回去，轉移話題道：“這幅畫又回來了？”
孔靈均抱著畫卷，笑著點頭，“他說他用一千兩銀子又買了回來，還說買一幅畫，丁濟民另外送了一壺酒呢。”
知子莫若父，從孔靈均表情裏的細微處孔昭便明白了自家女兒的心意，隻是在心裏歎了口氣。
“也好，你丹青之術本就不怎麽出眾，還是不要有作品流傳在外了。對了.……這幾天你去唐門走一趟，隻要你去了，唐家門主便知道是何意。”
孔靈均先是努努嘴，好似對父親說自己丹青術不佳頗為不滿，而後又點頭問道，“有什麽要轉告他們的嗎？”
“不用說什麽，你就去喝喝茶便可。”
“好。”
再次回到錦官城，滿城居民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從最初的好奇漸漸變的有些敬畏。
就在剛才，李策親自寫下詔書，詔告西蜀兩道之地，西蜀降唐！
一路走來，“參見世子殿下”的喊聲起伏連綿。
事到如今，李策也沒有什麽心思再搞什麽小花招。
黃家暫時控製了整個錦官城，星河昭昭閉門不出，滿堂大臣全部倒戈，西蜀已經徹底無力回天。
到了皇城外，楊孟君牽著夜白玉，說道：“咱們進程快一點，爭取在回臨安之前徹底安定西蜀。”
東方玄機附和道：“事不宜遲，孟君，咱們兵分兩路，你和三弟去唐門，然後再去機關城，我去做別的事兒。”
“扶蘇和楚天歌就暫時留在城內，等著接待揚威軍。”
“嗯。”
楊孟君轉念一想，停下腳步笑道：“差點忘了，咱們現在可是一分錢都沒有，你玄機閣在這裏也有部眾吧？趕緊給我取點錢來。”
“你要錢做什麽？”
楊孟君擰著眉頭想了許久，“買酒，買糖葫蘆，再給我幹閨女買禮物，行麽？”
“買酒是真的吧？”東方玄機白了他一眼。
楊孟君也不尷尬，理所應當道：“竹葉青那麽好喝，一壺兩壺怎麽會夠？當痛飲江湖才行！”
東方玄機沒好氣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走，稍後會有人給你送去。”
楊孟君嘿嘿一笑，翻身上馬，“扶兮，你和南宮哥哥留在這裏好不好？大哥出去一趟，過幾天就回來。”
鹿扶兮懂事的嗯嗯點頭，“好噠，大哥快點回來哦，路上注意安全。”
楊孟君哈哈大笑，寵溺的揉揉她的頭，“三弟，走了。”
踩著零碎殘陽，兩騎再次出了錦官城，朝著西南方緩緩前行。
幾乎與此同時，孔靈均一人坐在日月山山頂上一座竹亭一下，身前放著一張桌案，上麵一葉細膩宣紙，還有一排軟毫硬毫細毫，文房四寶筆墨紙硯皆有。
她抬頭望向天邊夕陽，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左手扶著右手袖擺，右手拿起一根硬毫蘸了蘸墨水，輕輕在紙上揮灑開來。
在西蜀境內，一直盛傳著女子“四絕”。
一絕為琴，當屬南唐知音郡主梁筠涵。
二絕為棋，君雅閣巾幗妙手秦遲歌，縱橫為紙，黑白為書。
三絕為書，洛清怡一篇《青梅令》道盡癡纏情意，百轉柔腸。
四絕為畫，孔靈均妙筆丹青，繪盡山河。
女子擅長丹青者本就不少，能在人傑地靈的西蜀以丹青之術獨占鼇頭，孔靈均的畫功可見一斑，絕對不是孔昭所言的那般不入上乘。
筆墨之下，一轉又一合。一個男子捧畫而立的形象躍然紙上，栩栩如生。正是她今日見到東方玄機時的場景。
孔靈均輕蹙著眉頭，目光極為認真。
她又蘸了蘸墨汁，轉著靈氣的眸子想了想，在“東方玄機”身後又添上了整個日月山。
他捧畫站在山前。
她戴花站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