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他山之石
四人沒有拘泥於俗禮，史峰直接落座給自己倒了杯茶，嗓音渾厚，但也很壓抑，“長話短說，今天黃掌櫃地叫咱們過來，各位也是冒了極大風險。”
心有戚戚焉，史峰便是唯一的武將。黃金生看史峰的眼神也有些敬畏，“朝廷.……已經到了這種風聲鶴唳的地步？”
門下省這位三品祭酒麵容浮起一抹苦意，“唉，也不知道怎麽的，府中突然多出幾個黑衣人，持朝廷節令，美名其曰來保護我等安危，實則監視！”
黃金生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他乃一介商賈，倒不擔心朝廷會對他有什麽動作，但他也怕會被殃及一個“私通權貴”的罪名。
去年一位供職在揚州地方軍的年輕寒門之子，不知怎麽地就和他外出遊玩的女兒相識上了，眉來眼去幾個月終成眷屬。他就算再無奈也不得不同意這門婚事，自家閨女成婚在後，倒是先讓自己做了外公。
而這小子攀上王家高枝以後，黃金生明裏暗裏也砸了不少錢，最終卻止步一個小都尉。而這一個小都尉的虛頭官職，也是黃金生拜托史峰才得到手中。
朝堂之上風雲詭譎，幾乎每次楊孟君或者東方玄機回朝都會掀起一陣滔天巨浪，上行下效，這幾年南唐仕途是真的不好做。
史峰也是如此，他為揚州副將已經有快十年的時間了，頂頭上司也換了兩三個，唯有他始終原地踏步。
要是他自己品行有什麽問題也怪不得別人，可史峰從來沒做過什麽有損國威，濫用職權的事，一切平平淡淡，資曆也夠，年紀也到了該往上繼續攀爬的時候，可朝廷一直沒有像樣的詔書下達，好似把他忘記了一般。
朝廷中父文子從，很少有父親在朝為官，兒子卻踏足邊關的情況，隻有徐瑾辰王熠寧是個例外。也隻有當年洛家一門兩公卿這一個特殊情況，到至今更是被傳為一樁美談。
這位中書省知事府郎中範哲家中自然也是普遍的情景，他兒子早在四五年前就丟在金陵城做一介幕府，官位不大，隻有五品。但卻是替金陵刺史執筆的清貴官職，以後年紀到了，再加上其父在朝中關係，也是妥妥的前程似錦。
門下省“小祭酒”丁儀和範哲家中情況差不多。
史峰開門見山道：“咱們先說條件，至於能否可行稍候再議。”
三人看著他齊齊點頭。
史峰沉吟道：“黃掌櫃的出錢，我用自己在軍方的影響打通人脈，兩位大人負責官位安排，切記.……咱們是求後路的，不是貪汙受賄，更不能貪心不足蛇吞象！”
三人對這番話倒是沒有異議。
隻是範哲苦澀道：“要想瞞天過海，何其難啊。時機，局勢，都得把握好才行！一個拿捏不準，咱們可都得折戟沉沙！目前的官位丟了不說，還要連累子孫。”
丁儀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本來上次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隻是我等一直觀望，這才坐失良機，最後隻有南宮策那老家夥賺的盆滿缽滿。”
史峰自嘲笑道：“誰說不是呢，但誰又能想到那楊家世子竟然能在八個月的時間內收複韶國全境！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這小子就驅兵北上對上了孔昭。”
黃金生眼裏閃過一絲決然，沉聲道：“所以說，這次就不能再等了！根據我的消息，朝中也有不少有此想法的大臣，我們隻有快人一步，最後才能吃到螃蟹！”
範哲丁儀也不愧是混跡公門之人，考慮的問題也比黃金生全麵細致，兩人對視一眼，範哲說道：“問題是，誰能保證楊家世子能攻破西蜀？別忘了，西蜀雖然不比咱們南唐富饒，也不比咱們人才濟濟，可那兩座大山楊孟君能翻的過去？”
兩座大山自然指的是孔昭趙星河。
聽他這麽說，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範哲又道：“依我看，是不是等戰局再緩一緩，局勢明朗一些了再下注？”
史峰眯了眯眼，冷笑道：“不能再等了，我下午才得到可靠消息。東方玄機楊孟君聯手吳衝徐瑾辰，盡起數十萬大軍，分五路攻伐西蜀，傾國之戰一觸即發！戰機也是稍縱即逝，現在再猶豫不決，難不成還要等到時候他北伐中原再下決定？位置就那麽多，被人捷足先登可就完了！錦上添花始終沒有雪中送炭來的實在。”
聽他這麽說，三人皆是大驚。
史峰扯了扯嘴角，繼續說道：“估計明日早朝兵部便會詔告天下，你們也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天芒司監禁如此嚴格，或許也和這次大戰有關。我們也就隻有這一次見麵的機會，今晚必須有所決議！”
黃金生最先表態，“我同意此事！”
範哲丁儀各自凝視著桌案，過了一會兒也拍案同意。
史峰道了聲好，終於給三人添滿茶水，“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三人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黃金生猶豫道：“那我大概得出多少錢？”
史峰伸出手掌在他麵前晃了晃。
“五萬兩？”
史峰搖了搖頭，“五十萬兩.……白銀！”
黃金生麵皮一抖，有些不敢再看他寬厚的大手。
他這一猶豫，可急壞了範哲兩人，紛紛側目盯著黃金生。
黃金生出了口氣，依舊麵帶肉疼之色，“隻要我那女婿能混進邊軍，五十萬就五十萬！”
三人滿意一笑，史峰率先說道：“明日我便上書兵部，主動請求調動，能進揚威軍最好，實在不行戎敵軍破西軍也是不錯的選擇。”
範哲拂著胡須說道：“我家犬子以軍機幕僚之職進揚威軍。”
丁儀正色道：“我家的進戎敵軍，軍機參謀和軍機幕僚都行。”
三人再次朝著黃金生看來，這富甲一方的大掌櫃輕輕說道：“我女婿……平調都尉，直接上陣殺敵。”
三人皆是一挑眉頭，丁儀好心提醒道：“黃掌櫃的，你可想清楚了，入軍機府不管勝負都不會有危險，最少還能活著，要是直接參戰……”
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明朗。
黃金生眉間醞釀著一股怒氣，“反正是女婿不是兒子！要賭就賭一把大的！”
三人好似是第一次認識黃金生一般，對視一眼不再言語。
低著碩大頭顱的黃金生，眼裏閃過一絲厲芒，還有一道不為人知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