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天下
大出楊孟君的預料,這一晚過的風平浪靜,蟬鳴半夏,蛙叫雖不絕於耳,但始終沒有一絲一毫異樣的雜音。
清晨初曉,楊孟君滿臉無奈,“這麽好的機會都能浪費,還真是……”
南宮扶蘇卻露出一副難得的正經臉,“想必那些殺手也知道了播州城的事,也明白你有所準備。一萬兩黃金的懸賞固然吸引人,但還不至於白白送掉性命。有命拿,沒命花怎麽行?”
山野小道之上,兩騎並肩而行。烈日炎炎,但兩人卻毫無當見,甚至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揚威軍平時訓練槍法,本就頂著各種惡劣環境,從來沒有安逸一說。雖然兩人很少參加校演,但習武一二十載,底子肯定沒的說。揚威軍的男兒,天為被地為床,冰天雪地裏照樣能光著脊梁板子抖三抖,何恐苦與難?惟怕袍澤生死兩相隔,獨懼家中妻兒倚門盼郎歸。
揚威軍巔峰的時候,十萬披甲之眾,世代和黃沙風煙作伴,誰人看過江南的煙雨離愁?誰人遊曆過江南美嬌娘的紅裙?
那句老話說的沒錯,少不到江南,老不去塞北。年輕的時候,正是立業之時,胸中雄心壯誌可比九天宮闕之高。而江南陰雨霏霏,紙醉金迷,更是令人流連忘返。容易消磨掉大好男兒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偌大誌向。而塞北苦寒,風煙迷亂,血染黃沙,白骨埋於野,見異思遷,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看到塞北滿目友人帳,誰不歎紅顏?
說來也奇怪,揚威軍數萬兒郎悉數乃江南兒郎,華夏江東之地,素來多英豪。但行軍打仗,血戰沙場,卻又股久居塞外的百戰老兵之風采。血戰,死戰,皆可一力當之!實在不像江南煙雨所能浸潤而來。這種怪象和領軍將領並無太大關係,不管是吳衝的戎敵軍,還是徐瑾辰的破西軍,還有楊孟君的揚威軍,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悍不畏死的“通病”。
如果深入探討挖掘,卻能發現,其實不僅僅江南道,甚至西蜀兩道和中原三道之地,皆如此!真要說共同點,那就隻有一個了,都是大唐盛世所給人帶來的底氣和傲氣!這股底氣使他們覺得有我無敵,沒有什麽事兒是手中唐刀斬不斷的,沒有什麽苦難是挺胸抬頭過不去的。
大唐,風采依舊!
武人且如此,文人卻如斯。
現今大唐的文臣,卻迥異不同。一種學說理念,為生人立命,作為一輩子行事特點方式尚可,也無大同小異之分,隻有學派之別,但用來治國理政便大相庭徑了。
就說洛林和孔昭兩人。五六年前的時候,兩人大權在握,有高下之分,卻無強弱之別。孔昭治民外儒內法,治政儒道並用,且王霸相隨。這也是孔昭能夠在區區數年的時間之內把舊大唐遺留給蜀道的影響完全消弭,從而使新帝李策萬民歸心的原因。對子民,看起來隻是給他們指明道路,寬仁待民。但道路卻也有屈直之分,正是這種區別,也就形成了規矩,也就是法,違反了規矩就要收到懲罰。說白了便是給一顆甜棗再刮你一巴掌,使人心悅誠服,話糙理不糙而已。
當年荊州戰事伊始,黃家傳人時任趙星河西蜀征東大軍副官,因為貪功冒進,不僅喪失大好戰局,更是導致吳衝空手套白狼,拿下荊州一郡之地,徹底拉開戰國序幕。孔昭得知此事後絲毫不顧及黃家兄弟作何感想,直接下令斬了黃家小兒!這也是當年東方玄機親口說他骨子裏奉行法家一事。
西蜀兩道之地,素有出龍的風水。山勢險峻,壁立千仞,天府之國,地險且民富,足可養兵百萬。
但是,也正因為如此獨特的地利,也限製了西蜀的發展。外軍想進西蜀難,蜀軍出一趟劍門更難!趙星河之所以能數次東征江南,一方麵是之前的江南並沒有可堪大用的名將,隻有一個劉濤還要鎮守南荒。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後方有孔昭的存在。但人力終有盡,數十萬大軍出一趟蜀道,不管戰績如何,事先都需要籌備數年之久,事後更是一堆麻煩事。這也是西蜀迫切需要天下之腹荊州作為中轉的最大原因。有了荊襄九郡作為大門,隻要天時地利人和齊聚,蜀軍一朝出世,便如天龍橫空,世間根本難逢敵手!先天便立於不敗之地,更無後顧之憂,完全可以放開手了逐鹿天下。勝了,天下盡在吾手,敗了,大不了退回漢中,死守劍門關,等待時機重振旗鼓。
當今的天下四國,不去說狼子野心的關內道。最能耗的便是西蜀,最沒耐心的便是東齊!而南唐卻是走一看二,不急不躁。但南唐卻是隱患最大的一個王朝,雖然不擔心後繼無人,但也擔心後繼無人。
西蜀民生軍政皆掌於朝廷之手,孔昭雖位高權重,但忠心耿耿,而且對境內世家大族之間的平衡掌握的爐火純青。現在又有了樓西月諸葛仁,往後一百年盡可無憂。
東齊最大的問題便是李甫的問題。李甫如今年事已高,卻無太子之嗣,國之儲君。一旦李甫駕崩,朝中數位手掌忠權的將軍王侯必然激起內亂,混戰不休。從目前局勢來看,齊國占據中原重地,也素有“得中原者得天下”之說。封邪,秦敬山,還有秦樓等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最有可能兼並天下的勢力。問題是,就算打下了天下,又該傳給誰?
南唐的問題,便是潘鎮割據的問題。從吳衝奉命創建戎敵軍開始,事至如今,已經有六支不受朝廷掌控的“私軍”。
而這些統領卻又派係不同,根本不可能勠力同心。戎敵軍和揚威軍就不必說了,本就是兄弟軍,而破西軍和戎敵軍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現在的情況還能穩住,一旦格自山頭在朝中的發言人死掉了怎麽辦?從軍如政,再洗一次牌?當利益的衝突和矛盾上升到一定程度,難免不會激起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