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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爛柯寺

  越往上走,山道兩旁反而愈發冷清。


  黃昏漸濃,從山側折射下絲絲縷縷夕陽透過滿山蔥鬱杏林零零碎碎地灑在山道上,山林間也蒸騰起陣陣金黃祥雲,雲蒸霞蔚,果真有那麽幾分天上人間的感覺。


  暗香浮動,楊孟君輕嗅一口,一抹醉人笑意浮上臉頰,“如此大好江山,豈能不讓人著迷?”


  南宮扶蘇不知有心還是無意,輕飄飄道:“你就不著迷?”


  楊孟君搖頭輕笑,並未言語什麽,徑直往山上走去。


  暮鼓隆隆,山上遊客三三兩兩結伴下山,站在爛柯寺山門前俯瞰而下,竟然和無涯峰的夕陽殘照隱隱有些相似。隻是楊孟君並未去過襄州,也沒有走過天涯明月樓。


  爛柯寺前,站著一個身著樸素禪衣的僧人,這僧人從外表看甚至比章明漢還要年長蒼老。他笑意和藹,老臉上一道道皺紋好似也是一道道禪機一般。深邃,且悠揚。


  四下已無人,隻有空靈鳥鳴雀啼聲,伴隨著隨風飄蕩的陣陣杏花香……

  楊孟君率先站定身子,雙手和什想要行禮。卻不料山門前那老僧人卻率先躬身,嗓音如同這悠悠暮鼓一般厚重,“貧僧永度,參見世子殿下。”


  楊孟君身體微微一頓,再沒有猶豫,也沒有什麽意外的感覺,回禮道:“楊孟君,見過禪師。”


  起身後,楊孟君看著笑意不減的老僧人,笑道:“禪師也是見過在下的畫像?”


  永度搖頭道:“非也。隻是殿下已經收複瀘州城,也沒有乘勝追擊,而是選擇暫時休養生息。且爛柯寺離瀘州又這麽近.……殿下一向隨意淡然,定然會來這裏走一遭。”


  “說實話,貧僧已經等殿下兩日了。”


  聽到這個解釋,楊孟君大笑道:“果然乃佛家一貫作風。禪師這份洞察先機的本事,不輸東方玄機啊。”


  這話即是誇讚也是嘲諷。一生隻信自己的楊孟君,對這種虛無縹緲的信仰自然也沒有什麽禁忌。在他看來,永度隻是一個普通老人罷了,亦或者說是一個讀書多,懂道理多的一個老人罷了。也沒有那種普通人猛然見到得道高僧從而產生的敬畏之心。


  永度養氣的功夫自然不差,絲毫不為所動,笑道:“貧僧謀人謀事尚且力有不逮,如何能和東方大人這等謀國之士相提並論?殿下說笑了。”


  楊孟君眯了眯眸子,轉頭向南宮扶蘇說道:“扶蘇,當初東方和我論及世間學說時。他問我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你路上遇到一個盲人打著燈籠走路,和一個聾子打著燈籠走路,兩者有何區別?”


  南宮扶蘇雖然不清楚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還是笑道:“你說就是了,我聽著。”


  “如果他是怕別人看不清路,這儒家;如果他是怕別人撞到他,這是墨家;如果他認為黑夜出門就得打著燈籠,這是法家;如果他認為想打就打,何必要問,這是道家……如果他讓你猜,這就是釋家!”


  南宮扶蘇頓時瞠目結舌,愣了一下,才悄然遞過去一個敬佩且玩味的眼神。


  而章明漢一直也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淡定狀態,不管楊孟君說什麽做什麽,他都不聞不問。


  永度臉上卻沒了笑意,再次對著楊孟君深深一揖,鄭重說道:“謝殿下。”


  楊孟君朗聲一笑,心知永度已經會意他的意思,這才說道:“禪師,聽聞我爺爺曾經在長安題過一副墨寶差人送到了這裏,在下這次來也是想看看,不知禪師可否願意帶路?”


  永度道了聲佛號,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殿下請。”


  爛柯寺一塔七殿十二堂,圍著山峰依山而建,山頂處竟然把山尖削平,建造著一座高有十二丈的木塔。


  一邊走著,楊孟君才明白,原來這其貌不揚的老僧竟是爛柯寺主持方丈。也是當年親自接待過大唐先帝,給大唐先帝誦過佛經的人物。


  “爛柯寺依爛柯山而建,也因爛柯山而得名。從大楚東平六年到如今,也有數百年曆史了。起初爛柯寺隻有三殿六堂,到大唐立國之初,南人禮佛成風,這才擴建到如今的規模。而莊公當年親自題詞的那副墨寶,就在山頂鴻雁塔上。”


  楊孟君疑惑道:“鴻雁塔?”


  “這鴻雁塔也是因為莊公的那副墨寶而建。當初先帝遊罷爛柯山,回長安後便向莊公提及此行,莊公本也想來此參觀一番,卻奈何北境戰事吃緊。無奈之下,莊公隻得題此墨寶送來寺中。那副大匾到了之後,貧僧才動土動力,刻山巒而成塔.……善哉善哉。”


  對於這段曆史楊孟君當初在文賢閣也讀過,隻是並不知道此塔後來被永度命名為鴻雁塔。


  夕陽隱山,雲霄朧月。


  夜幕當空,一行四人終於登上了山頂。


  楊孟君抬頭望去,頓時瞳孔猛然一縮,額頭竟然浮現出細密汗珠!不僅是他,就連南宮扶蘇和章明漢也是互相對望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這副墨寶的字跡著實.……不怎麽樣,和那些享有盛名的書法大家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這副墨寶卻是大唐鎮國公親自所題,也就有了別樣的價值和意義。


  真正令三人露出這等罕見神色的原因並不是這副大匾有什麽出奇的地方,相反,這副牌匾和其他牌匾並無異樣,隻是楊正平所題的這四個字,赫然便是“無疾而終”四字!

  無疾而終!


  看到楊孟君這副表情,永度也大感意外,眼前這楊姓年輕人,雖然隻有弱冠之年,可不論是其經曆還是能力,都遠超同齡人太多。連韶國都毀滅在其馬蹄之下,今日看到這副墨寶竟然如此拘謹?


  楊孟君嗓音中有些清晰可見的顫抖,“禪師,你可是我爺爺為何要題這四字?”


  似是山頂風大,永度不自覺地把雙手揣在袖裏,“殿下難道不知?”


  楊孟君搖頭不言。


  永度說道:“說來也巧,鴻雁塔建成之日,正是殿下生辰之時。殿下出生的方天,也正是貧僧親自把這副牌匾掛上去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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