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多情無情亦風流
瀘州城。
諸葛仁一手端著古藺酒，凝視著躺在塌上的樓西月，咕噥道：“非要跟人死磕，地利優勢被你白白吃了？為將的尊嚴就這麽重要？兵不厭詐都不懂，還談什麽出征邊塞？”
樓西月臉色蒼白，咧嘴笑道：“喝你的酒，屁話那麽多幹嘛？”
諸葛仁眉飛色舞道：“嘿，好酒當然要喝了。這麽好的酒，你喝不到，饞死你。”
就算躺在病榻上，樓西月還是竭力給他甩了個白眼，嗓音沙啞道：“孔大人走了？”
諸葛仁咽下剛灌入口中的酒，漫不經心道：“走了，師父走時下令讓咱倆守衛瀘州城防，盡量拖住楊孟君。”
得到確切答案，樓西月疲憊地閉上眼睛，緩聲說道：“你可知你需要麵對的是誰？”
“當代鎮國公世子楊孟君唄，還能有誰？哎你說這小子還真是堅韌不拔啊，被師父那般算計，損兵折將快一半，還是要執意過離江攻伐瀘州……”
樓西月說道：“他堅韌不拔還是另有所圖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錯了！楊孟君不該你來麵對，他是我的！至於你的對手.……是南唐左丞相東方玄機，可有把握？”
本來諸葛仁已經抬起酒葫蘆往嘴邊送，可聽他這麽一說，又放下手腕，語重心長道：“說實話，還真沒把握！不僅是我，你也如此。一個南宮扶蘇就能跟你打的兩敗俱傷，更何況單打獨鬥本領不輸小師叔的楊孟君？還有那東方玄機，六年前他才多少歲？十五罷了！就能和師父聯手大破東齊百萬雄師……師父也知道咱倆可能打不過楊孟君和東方玄機的聯手，所以才讓咱們死守瀘州，隻求一個不敗不勝便可，萬幸的是師父前陣子大敗楊孟君一場，三萬揚威軍如今隻剩一萬餘……”
雖然諸葛仁說的是事實，但樓西月還是沒有立馬承認他就真的不如楊孟君，“成事在人謀事在天，戰場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逞英雄的地方，瀘州戎州，兩城共四萬大軍，還打不過隻有一萬餘的揚威軍？哪怕用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打法，咱們也能穩勝！”
諸葛仁拆台道：“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大將軍的星河屠龍陣你學會了？軍陣連變，你能變幾次？楊家兵法七陣，北鬥七星陣隻有星河屠龍陣能抗衡，作為楊家嫡係傳人，你覺得楊孟君會布不出來？再說玄武陣，你有辦法破陣？你想跟他玩一換一的死戰套路，可別到最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又是一陣沉默，樓西月最後開口道：“那你說怎麽辦？”
諸葛仁歎道：“還真是死腦筋！師父不是交代了嘛，拖住他們就行，隻要瀘州城不失，咱們就是大勝！吳衝用兵能力縱然可怕，但他麵對的是師父和大將軍！江山城隻要一破，哪怕把半個劍南道給楊孟君又有什麽用？錦官城不失便可。”
樓西月嗯了一聲，“打仗是我的事，出謀劃策你來就行。至於具體怎麽安排，就看你的了。”
諸葛仁當仁不讓道：“那必須！做一個縮頭烏龜嘛，誰不會？對了，你這傷勢還有多久能好？能陪我下象棋不？黑白圍棋煩死了，要不是師父喜歡玩這一套.……唉，還有君雅閣那群自詡天下十鬥棋道風流，我君雅閣自占八分的酸儒。也就隻能在我這裏找找麵子，哪次不是被師父殺的如喪考妣？有本事和本公子玩玩象棋？你說東方玄機會不會下棋啊.……”
聽著他沒玩沒了的絮絮叨叨，樓西月嘴角輕揚，繼續閉上眼睛養神，隻輕飄飄丟一句，“瀘州古藺酒也不多了，年份上佳的也就那寥寥數壇，記得給我留一些。”
諸葛仁哦了一聲，忙不迭地再灌一口，“等你傷勢好了再說，本公子每天隻喝半壇.……”
西南之地春意漸消，每天的氣溫以身體能夠感受得到的變化徐徐上升，整個揚威軍的士氣也如這天氣一般一日比一日旺盛。古賢所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揚威軍這第一口氣一下子憋了這麽久，其軍心堅定可想而知。
東方玄機獨自在帳裏擺弄這一盤棋，卻也是黑白十七道圍棋。
“十二地支都來了？”
他身後的花椒恭謹道：“已經悉數越過離江，如今就埋伏在瀘州城四周。”
“可被竹青堂探子發現行蹤？”
花椒看著東方玄機的背影，猶豫幾許，還是如實說道：“亥堂被發現了，但在亥堂堂主奮死搏殺之下以死傷四十餘人的代價留下了全部偶遇的竹青堂探子，不過……”
東方玄機低著的頭輕抬，“不過什麽？”
“亥堂堂主朱明陣亡了。”
東方玄機愣了一瞬，隨即又低下頭去，放下一顆圓潤黑子，繼而捏起數顆白子，“現在在任命新任堂主已經來不及了，亥堂暫時由你統管。”
“奴婢遵命。”
“既然亥堂已經暴露，也殺了那麽多竹青堂的人，索性就直接亮牌，接下來這幾天故意露出馬腳給竹青堂，吸引住他們目光給其餘十一地支做掩護吧。”
花椒瞳孔猛然一縮，提醒道：“如此一來，最後亥堂定然全軍覆沒！”
東方玄機微微轉頭，嗓音冷淡道：“你是在懷疑本尊？”
花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釣魚，不下魚餌怎麽能釣住大魚？和瀘州相比，一個亥堂微不足道。隻要玄機閣天幹分堂不滅，哪怕地支分堂全軍覆沒也無所謂。”
“去傳令吧.……”
帶著一身冷汗，花椒快步出了營帳，她站在門口急促喘息著，倒不是被東方玄機頓起的殺心嚇到，而是害怕於東方玄機的冷酷無情。
玄機閣主力便是十方天幹，十二地支，共計二十二個分堂。尤其是十二地支，當初玄機閣創立之時，幾乎全是她和茴香桑枝桑葉一起到處拉攏人馬，每一個堂口都傾注了她們太多的心血。可現在……竟然為了快速拿下瀘州，一個亥堂說不要就不要了。
她沒來由地想到東方玄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
再她們四女麵前，東方玄機是兄長般智深似海的大哥哥，甚至還能被自己調侃幾句，可在大是大非麵前，東方玄機就是那個淡漠冷酷，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玄機尊上了。
深呼吸一口，花椒定了定心神，咽了下那份難以忍受的苦澀和不舍，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