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紅妝十裏
七夕日，全城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永南巷！
一列浩浩蕩蕩的隊伍從武科巷出發，吳衝大紅披身，頭戴高帽，坐下夜梟胸前也掛著一朵喜慶繡花。
待馬隊到了禦道上，前來觀望的民眾徹底震驚了！
吳衝身後有五騎同行，五人皆著禮服，高頭大馬。赫然便是武威侯王熠寧，武襄侯徐瑾辰，靜安侯左良玉，就連征南大將軍劉濤和兵部尚書韓邊關也盡在其列！
南唐就這幾人自立營號，竟然全部集結在一起！尤其是王熠寧的出現，也讓很多別有用心之人大失所望，當朝能正麵抗衡吳衝的隻有那三個一品老頭，而王太師又是叫的最凶的一個，如今王熠寧卻出現在迎親隊伍中，王家領銜的門下派到底是何用意？
其實啊，王鶴和吳衝最大的矛盾便是吳衝功勞太大，以至於徹底掩蓋了王熠寧的風頭，導致王熠寧久久不能自成一軍，隨著李毅在金鑾殿上禦口親批，這份矛盾也煙消雲散。誰願意跟日漸昌盛的武將派過不去？哪怕是當朝上柱國老太師也不想，也不願！
再往後便是幾張陌生麵孔了，眾人可能不識其麵，但一定聞其名！
戎敵軍江雲，王曉，秦奮。破西軍沈千軍！
四人抬著一方轎子緊緊跟著前麵數騎，同行的還有一百童男童女，宮廷樂師。一路上樂鼓禮簫，弦樂不斷，充滿了喜慶的韻味。
那些民眾一路跟隨車隊，排成一條長龍，從古陽廣場到禦道前後兩頭，街道旁站滿了觀禮的百姓。
到了思北河岸旁，吳衝翻身下馬，點上三根香燭，對著長河遙相祭拜。接親隊伍也齊齊下馬，對著這條養育臨安城數十萬子民的大河三拜九叩。
一路走的不急不緩，從星河初隱之際便開始出發，到日上三竿之時才到永南巷。
永南小院裏，對鏡貼紅妝的方瑤猛的一驚，“孟君，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楊孟君再次換上一襲白袍，顯得豐神如玉，嬉笑道：“聽到啦，老哥馬上就到了。”
正在給方瑤梳妝打扮的梁筠涵掩口笑道：“瑤兒別緊張，等下就按我教你的流程來便好。”
方瑤回頭環視一圈，洛清怡等人紛紛給她打氣，這才舒口氣道：“好多了……”
梁筠涵扶著她的肩膀對著鏡子看了看，“差不多了，準備上轎。”
洛清怡徐梓媛兩女拿著一件早已準備好的大綠錦袍細細的給方瑤穿上。
方瑤本就生的國色天香，如今濃妝淡抹，鳳冠霞帔，更顯得傾國傾城。
洛清怡一雙秋水眸子裏直冒星星，“瑤姐姐……這也太美了吧？”
方瑤輕笑著點了點洛清怡眉心，“等以後你和孟君成親時肯定比我還好看呢。”
洛清怡頓時紅了臉，局促的看了眼一旁神情無奈的楊孟君。
梁筠涵清下嗓音道：“別打鬧了，收拾下咱們準備下去攔矯。汐穎妹妹，你就在這裏陪著瑤兒吧。”
後麵一個長相中上，看起來帶著濃重江南韻味的女子細細的嗯了一聲，眼中滿是開懷之色。
眾女子遵循禮部定製的章程，皆著宮裝羅裙，妝容不是太濃，可奈何眾女生的一個比一個沉魚落雁，還好今日新娘是方瑤，換成別家女子肯定讓人分不清誰是新娘誰是伴娘。
此時接親隊伍終於到了小院外，吳衝感懷的看了眼這方令他在邊境時魂牽夢縈無數次的院子，咧嘴憨笑一聲，大手一揮，“叫門！”
幾位名揚天下的武將對視一眼，齊齊把目光集中在劉濤身上。
劉濤張了張嘴，翻身下馬，氣勢雄壯的對著院門喊道：“新婦子！”
有了劉濤這個帶頭的，徐瑾辰等人也不再矯作什麽，和江雲等人齊齊喊道：“新婦子！”
喊了一刻鍾，劉濤一張老臉憋的通紅，重重喘氣道：“還不開？”
吳衝失笑道：“新媳婦哪裏有那麽好娶？再加把勁！”
又喊了幾聲，約摸著是差不多了，院門“騰”的被打開，卻不見開門的人。
吳衝哈哈大笑，翻身下馬直入庭院。
帶著眾人進了庭院，吳衝又愣住了，前麵四五個屏風排成一排，楊孟君雙手負後笑眯眯的站在前麵。
吳衝急道：“這又是啥陣仗？”
楊孟君輕咳一聲，“猜猜這幾個屏風後麵哪個是你媳婦？猜對了就接走，猜錯嘛……”
吳衝悠悠的哦了一聲，一個勁給楊孟君使眼色，可楊孟君卻視而不見，退到一旁道：“吳將軍，請。”
吳衝幽怨的撇了少年一眼，站在屏風前捉摸不定。
“徐小子，你們幾個也來猜猜？”
徐瑾辰道：“這不好吧？”
吳衝哼哼道：“沒啥不好的，今天都得聽我的！”
徐瑾辰歎口氣，“行吧。”
來回踱步一圈，徐瑾辰直指為中一方屏風道：“這個！”
吳衝大手一揮，“你掀開！”
徐瑾辰回瞪了眼吳衝，氣哼哼的一把扯開屏風，隻見一個宮裝麗人亭亭玉立於其後，竟然是梁筠涵？
徐瑾辰一時間慌了神，行一禮道：“猜錯了……可有懲罰？”
梁筠涵怔怔了看了眼徐瑾辰，眼珠一轉道：“親一下王熠寧！”
瞬間，進入院子的幾人呆若木雞，“親一下王熠寧？”
王熠寧劍眉一挑，看著糾結的徐瑾辰，冷冷道：“你試試？”
徐瑾辰輕咳一聲，“換一個？”
梁筠涵笑著搖頭。
要是別的女子這般戲弄自己，徐瑾辰早就一把甩開，可這竟然是梁筠涵.……
吳衝眉頭一擰，“徐小子，這麽怕媳婦幹啥？一把抱開啊！”
徐瑾辰“啊”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吳衝一副恨鐵不成的表情，“你想想對陣秦敬山宇文天狼的時候，那股豪氣呢？不主動一點怎麽把梁姑娘追到手？”
徐瑾辰恍然大悟，一咬牙，再次盯著慌神的梁筠涵。
“你……你幹嘛？啊.……不要！”
不待梁筠涵反應過來，徐瑾辰環腿抱起梁筠涵退到一旁，一臉傻笑，哪裏還有當初一劍斷天涯，一劍斬蒼穹的劍仙風采？
吳衝撫掌大笑，“這才對嘛！”隨後又遞給王熠寧一個眼神。
王熠寧猶豫一下，大步踏出，一把揭開另一個屏風，竟然空無一人.……
長舒口氣，王熠寧笑道：“看來這是個假的，還有三個，誰來？”
吳衝再次回頭一看，劉濤是算了。自己三個副將長的一個比一個慘不忍睹，也拿不出手啊，就隻剩下左良玉沈千軍兩人。
“沈千軍，來一個？”
沈千軍坦然道：“行！”
自家主將都抱得美人歸，自己咋說也得有份桃花運才對啊！
掀開一扇披風，一位媚意天成的俏佳人眉目含笑的看著自己。
咽了口唾沫，沈千軍有模有樣行禮道：“見過明珠郡主殿下！”
徐梓媛輕輕嗯了一聲。
“郡主殿下可有懲罰於在下？”
“沒有。”
沈千軍沒由來的有些失落，退到一旁。
楊孟君瞅了眼，隻剩兩個披風，一個後麵還是洛清怡.……
少年道：“算啦，瑤姐姐根本沒在這裏。”
吳衝虎目一瞪，“老弟，這就不厚道了！”
楊孟君道白眼：“你問徐兄厚道不？”
已經放下梁筠涵的徐瑾辰偷偷對著楊孟君豎了豎拇指，一臉奸笑。
玩鬧過罷，吳衝按禮在井上填三升粟米，又用一枚草席覆井口。窗上塞三斤枲，戶上放三支羽箭。
接到方瑤出了小院，四位副將再次抬上轎子，眾女子隨行在側，眾男子策馬在前。
剛行沒幾步，一列列鐵甲森然的禦林軍甲士出現在街道兩旁，吳衝眯眼瞅了瞅，神情有些不自在。
一騎飛馳而來，張定遠拱手解釋道：“陛下擔心如此大事怕有敵國殺手前來搗亂，吩咐我護衛安全。”
吳衝這才笑道：“有勞了。”
禮樂又響，這一列接親隊伍從頭到尾有十裏長，前麵的古陽四子，大唐悍將，為中的數位佳人，國色天香，側後的宮廷樂師，莊嚴肅穆。
到了武科巷，終於沒有那麽多圍觀的平民，吳衝長長出了口氣，“可都妥當了？”
劉濤回道：“都差不多，隻待婚禮正常進行便可。”
此時已經過了晌午，輔國將軍府邸內張燈結彩，清淨幽深，灰白磚牆，琉璃頂瓦，充滿了江南特有的韻味。
入了府邸，吳衝翻身下馬，“還有多久到良辰？”
“一個時辰。”
吳衝隨意的抹了把手心的汗水，呼呼道：“感覺這比麵對趙星河還讓人緊張。”
劉濤失笑道：“一輩子就這一次，忍忍吧。”
夜幕初上，還有半個時辰便到了婚禮吉時，府門外一陣噪雜聲響起。
吳衝帶著眾人快步出來，卻見司儀太監司馬福康笑吟吟的捧著一封聖旨，身後擺著不下百口朱木箱子，還有數十位宮女，兩方大牌匾。最惹人注目的便是被大紅錦綢遮蓋的兩個兩丈高的大物。
吳衝問道：“公公，這是？”
司馬福康沒有回話，笑著展開聖旨道：“輔國大將軍吳衝接旨！”
大將軍府邸前所有人如潮水般跪下。
“仲夏之音，清夢之時。良辰美景，天作佳偶。朕感念甚懷，賜吳將軍鎮宅石麒麟兩隻，精忠報國大匾一方，琴瑟在禦大匾一方。另，贈玉器百件，金八萬，銀八萬，東宮婢女五十。欽此！”
吳衝虎目一睜，大笑道：“臣接旨！叩謝天恩！”
接過聖旨，司馬福康笑道：“大將軍可願看看陛下贈禮是否滿意？”
吳衝一把揭開被大紅錦緞罩著的石麒麟，咂嘴道：“陛下有心啊！”
隨即，又看了看兩方大匾，李毅雖說久居深宮，可書法造詣卻讓人望塵莫及，筆跡清刻雋永，棱角分明。
大手一揮，“來人，掛匾正像！”
一旁的禦林軍甲士井然有序的把石麒麟擺在府門兩側，把那方上刻“精忠報國”的牌匾掛在輔國將軍府下麵，又把“琴瑟在禦”牌匾掛在中堂之上。
司馬福康又道：“大將軍，陛下有口諭，令下官主持進禮儀式。”
吳衝笑道：“有勞公公了。”
進禮儀式和婚禮儀式不一樣，一般富貴人家成親時進禮儀式都是府內管家兼任。賓客來時，姓甚名誰，官居何位，進禮多少，都由管家來喊。
沒多久，大將軍府邸前一架架馬車紛紛前來。
“上柱國太傅尚書省右仆射洛林洛大人攜戶部尚書洛言洛大人到，贈西域良馬百匹，金兩萬，玉八十！”
“上柱國太尉中書省右祭酒徐仁壽徐大人到，贈名玩珍藏百件，金兩萬，玉八十！”
“上柱國太師門下省左仆射王鶴王大人到，贈名劍五十柄，金兩萬，玉八十！”
“柱國翰林院大學士禮部尚書鄭夫秀鄭大人到，贈名家典籍百卷，金兩萬，玉六十！”
“兵部左祭酒東方玄機到，贈西蜀竹葉青一罐，蜀道攻防圖一卷！”
基本上接到吳衝請柬的公卿大臣一個不拉的全部到場，讓一些敵視吳衝的地方豪族大失所望。
賓客盈門，也到了成親吉時。
鄭夫秀笑盈盈的走出來，向眾賓客行一禮，“在下鄭夫秀，特任大將軍婚宴讚禮官，如有不到之處還請海涵。”
而後鄭夫秀朗聲道：“龍鳳和鳴，佳偶天成。清風迎客，碧水添情。鼓樂聲聲，車馬穿行。歡歌陣陣，香轎徐停。鶯飛燕走，芳草崢嶸。霞披錦繡，足履長虹。紅顏白首，相攜相擁。此生無散，魚水相融。”
讀完了開場辭，鄭夫秀頓了頓，道：“吉時已到，迎新郎、新娘入園!”
鼓樂再起，吳衝卷了卷袖袍，大步走出，站在鄭夫秀身旁。
府門處，方瑤在韓汐穎的攙扶下款款走來。
兩人並肩而站，鄭夫秀笑道：“一拜天！”
吳衝拉著方瑤的手，緩緩跪下，對著朗朗青天三拜九叩。
“二拜地！”
兩人再拜。
“三拜君！”
吳衝略微側過身去，帶著方瑤對著皇宮方向遙遙跪拜。
“四拜親！”
作為吳衝官場領路人的洛林眯眼走出，坐在中堂內，受了兩人一拜。
“五拜師！”
這時，劉濤捧著一道靈牌走出，上麵寫著“故，大唐鎮國公武莊公楊正平牌位。”
吳衝頓時熱淚盈眶，對著牌位狠狠的叩下頭顱。
鄭夫秀撫須一笑，“禮成，送入洞房！”
天地君親師！
再眾賓客歡聲笑語中，吳衝扶著方瑤緩緩步入新房。
夜幕已深，臨安今夜出奇的沒有夜禁。待賓客散去，吳衝再次回到婚房，不是眾人料想中的春宵一刻值千金，而是這位名列天下名將探花，南唐輔國大將軍的漢子抱著楊正平那方牌位又哭又笑。
隔日，束著婦人頭飾的方瑤和吳衝楊孟君兩人輕車簡從，直奔長江而去。
江風獵獵，楊孟君把那方牌位擺在桃木桌上，又放上祭品，三人齊齊跪拜。
“爺爺，您放心，孫兒此生定當以匡扶大唐，複我長安為己任，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吳衝長出口氣，“大將軍，衝子必定會輔佐孟君，把咱們揚威軍楊字大纛再次插在楊家穀城頭，為中原大地開萬世太平！”
看著身前一大一小兩個男子，方瑤終於有些明白那份看起來不重，卻比泰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