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三問天子
滿堂文武不自覺的把視線集中在吳衝身上，就連劉濤也神色沉重的回頭看了眼吳衝。
吳衝心裏誹謗一聲，出列對著李毅行一禮，“回陛下，荊襄九郡之地，其中四郡已盡歸於我朝。從去年廣陵原第一戰開始，我軍共折損四五十萬，齊軍百萬，蜀軍跟咱們也差不多。”
李毅似笑非笑道：“吳愛卿，這戰損得失朕已經從軍機處送來的卷宗上看過了。”
吳衝歎息一聲，單膝下跪道：“稟陛下，臣吳衝請罪！”
李毅故作疑問道：“吳愛卿功高寰宇，率領我大唐男兒攻城拔寨無往不勝，何罪之有？”
吳衝心裏冷笑，嘴上道：“臣於臥牛原上私放趙星河歸蜀，還請陛下治罪！”
此言一出，滿堂文武頓時大驚。
“竟然是真的！”
“聽說當時王熠寧斬殺趙星河以除後患，是吳將軍死命攔著才做罷。”
李毅眯了眯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吳衝沒有說話。
這時，一道痛哭聲驟然響起，滿堂紛紛議論戛然而止，齊齊聞聲望去。
隻見門下省從三品大農丞林誌安癱坐在地上捶胸頓足，嚎哭不止，“悲哉，痛哉！我大唐數十萬兒郎啊！你們死的好冤啊！”
李毅眉頭皺了皺，“林愛卿，為何在大殿上痛苦？這成何體統？”
林誌安抹了一把眼淚，出列道：“稟陛下，臣見賢思齊，聞我大唐數十萬兒郎埋骨黃沙，不由悲從心生，還望陛下恕罪。”
李毅不準痕跡的翻個白眼，靜待下文。
“陛下，我大唐數十萬兒郎，大多死於趙星河之手。吳將軍明明有機會斬殺趙星河為數十萬兒郎報仇，卻因一己之情放虎歸山，還請陛下明鑒！”
門下省大農丞這個官位雖說不高，和一部侍郎屬於同級，可卻是個肥差！大農丞管天下民生賦稅征收，而江南道又富甲天下，每年經他手再充實到國庫的糧草銀錢有多少可想而知。
高！實在是高！在別的公卿大臣看來，林誌安這一手著實漂亮。三省中，尚書省日漸式微，洛林來上朝更是像走個形式。而這次吳衝卻是齊齊得罪了中書門下兩省，徐瑾辰當日的作為並沒有瞞過眾人，在這種緊要關頭，中書省官員自是要踩低吳衝來保證自家同僚不被引火燒身。
至於門下省就不必多言了。林誌安這一哭，不僅把矛頭對準了吳衝，更是表明自己“心懷天下”的雄心壯誌。自己能不能把從三品這個從字去掉，或者把三變成二，就看這次陛下對吳將軍是否有怨氣了！
有些公卿大臣更是心裏重重哼了一聲，就在自己猶豫的關頭，竟被林誌安搶了先。
李毅擺擺手，好似趕蒼蠅一般，“林愛卿你先歸列，此事朕自有公論。”
林誌安再次躬身行一禮，抽了抽鼻子回到班列。
有一人出列，朗聲道：“稟陛下，臣以為吳將軍不殺趙星河是對的！趙星河號稱西蜀武柱石，又常年抵禦西夏入侵，守得西蜀一國子民之太平，在西蜀百姓中的威望更是無人可及！從遠了說，趙星河一死，蜀境子民必將生靈塗炭！從近了說，殺了趙星河，西蜀子民對我大唐正統定然恨之入骨，從而的更加團結，更不利於我軍日後收複西蜀。而不殺趙星河卻有兩利！一者，我大唐正統仁義之名必將響徹天下，以後我朝再次君臨西蜀之時就會萬民歸心，蜀民夾道相迎我朝王師。二者.……陛下，您就不想今日的西蜀武柱石來日是我大唐武柱石？”
“不殺趙星河，隻會弊在當下，卻可利在千秋！”
聞言李毅騰的一站起身來，目光炯炯的盯著東方玄機！
見此狀，林誌安大急，連忙出列指責道：“匹夫豎子，安敢妄議天下大局？隻有趙星河死了，我軍才能長驅直入一舉收複西蜀兩道之地！而吳將軍卻把如此天賜良機付之東流，如何沒有罪過？”
自己能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就看今日了，豈能被你一個因科舉成名而一朝躍龍門的寒門士子所攪和？
對紅眼亂咬人的林誌安，東方玄機看都沒有看一眼，依舊目光平靜的直視李毅。
李毅定了定心神，從那句“來日是我大唐武柱石”中緩過神來。再次穩坐龍椅，淡淡道：“東方愛卿此言有理。”
滿堂文武皆是一驚，“陛下認可東方玄機了？”
其實很多人都注意到，東方玄機諫言的時候，所有一品大佬都沒有說話，甚至有些神情怪異。對此狀，林誌安隻當是王大人不屑於和一個從三品的尚書省小吏爭論什麽。
王鶴忍不住了，破天荒的回頭厲聲道：“寶和殿上豈容爾等喧嘩？還不退回去？”
林誌安張了張嘴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唯唯諾諾的退回班列。
如果林誌安是和別人爭論起來，王太師也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哪怕對方是洛林或者徐仁壽。可辯誰不好你去辯東方玄機？別人不知道內幕，王鶴能不知道？這個被李毅選為未來首輔的年輕人，就連自己都不敢去輕拂虎須，你一個從三品大農丞眼力勁怎麽如此差？
既然已經出聲，再保持沉默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了。
王鶴出列道：“稟陛下，不管趙星河該不該死，那都是需要時間去驗證的事兒了。可吳大將軍當眾放走趙星河，不尊上令。就算吳將軍你和趙星河不打不相識，英雄惜英雄，可你把他生擒送來臨安又有何難？還請陛下處罰之，以彰顯帝王賞罰分明之道。”
一番話說的義正言辭，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你不想殺，行！你給他生擒了送回來，朝廷自有發落，可以給他放走是什麽意思？
徐仁壽也不出意外的出列，“老臣附王太師議。”
李毅微微點頭，問道：“吳將軍，你可有話說？”
吳衝撇了眼王鶴，“臣有話！”
吳衝往前踏出一步，越過王太師，嗓音慷鏘道：“敢問陛下，我朝是大唐還是南唐？”
大唐，南唐！雖說如今天下五國紛亂不休，甚至江南淮南兩道大多子民也默認了這一點，私下稱大唐正統為南唐。可作為一國之君的李毅又當如何？龍有逆鱗，大唐南唐之說便是李毅這條真龍的逆鱗！
滿堂文武神色怪異，有些不明白太吳衝這話的意思，就連洛林也扭頭微微撇了眼吳衝。
李毅平淡道：“大唐！”
吳衝又問，“那山南劍南兩道是我大唐之屬地還是蜀國之屬地？”
“大唐！”
“兩道子民是我大唐之子民還是蜀國之子民？”
“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