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南陽巨變
江陵城上終於立起了唐軍吳字大纛,也昭示著曆時八個月之久的荊襄大戰終於畫上了句號。
原本在荊襄無一城一地的唐軍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占據四郡之地,而原本占據荊襄半壁江山的齊國卻隻剩下一個暫且尚未攻下的南陽郡。
得到吳衝占據江陵城的消息,整個臨安所有心念荊襄的有誌之士皆長長出了一大口氣,不禁喜極而泣道:“吾大唐有荊襄四郡,從此江南無憂矣!”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自荊襄開戰以來,唐蜀齊三國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不下百萬具枯骨,揮灑了數不清的熱血。
今日,江陵城外緩緩駛來一輛馬車,駕車的竟然是一個麵白無須的小黃門!
看著眼前這座巍峨雄城,小太監又是哭又是笑的,慌亂的擦了擦眼淚,掀開那方車簾,畢恭畢敬道:“大人,到了。”
車內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嗯”,一個熟悉的腦袋探出車簾,隻見此人也是如小黃門那般麵白無須,身著紫色蟒袍,頭戴一頂高帽。
來人赫然便是李毅貼身司儀太監!
司馬福康兩手捧著一卷金黃棉帛文書,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小太監的表情,“怎麽哭了?”
小太監又擦了擦眼淚,彎著身子低頭道:“回大人,小的本就是荊州人氏,十年前戰火紛亂,荊州大地也未曾幸免,家父為了小的能活命,才送入宮去……今日重歸故土觸景生情,難免有些悸動,還請大人恕罪。”
司馬福康點了下頭,問道:“令堂尚在人世否?”
小太監抿了抿嘴唇,哽咽道:“不在了……”
聞言,司馬福康沒有說什麽安慰的話,也不需要說。亂世之中,能夠活命已經是莫大的福分了,雖說入宮為奴,可最少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十年前那場禍亂,多少戶家庭從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又有多少把家中尚在繈褓中的兒女按斤兩賣給那些達官顯貴?像小黃門這樣的已經算是夠好的了。
司馬福康抱緊了手中聖旨,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待做完了事本宮可以破例允許你歸鄉祭祖一次。”
小太監愣了愣,連忙跪地叩頭不止,“多謝大人.……”
江陵城城守府內,司馬福康坦然站於眾人身前。那個小黃門唯唯諾諾的低著頭立於其身後,麵前是吳衝徐瑾辰和一眾萬夫長副將。
司馬福康先是笑著給吳衝徐瑾辰見禮,然後清了清嗓音,“吳衝徐瑾辰接旨!”
吳衝率先單膝跪地,徐瑾辰也是這般,而身後眾副將皆是雙膝跪地。
“輔國大將軍吳衝,連日以來征戰荊襄勞苦功高,麾下將士奮勇殺敵,克敵蠻夷,匡扶超綱,為國立不世之功勳。朕特封吳衝為征西大將軍,麾下戎敵軍擴充編製至八萬人。賞金五萬兩,銀八萬兩,糧草二十萬石。封徐瑾辰為平西大將軍,領武襄侯,麾下破西軍擴充編製至五萬人。封沈千軍為安遠將軍,折衝校尉,月俸五十石。封江雲為安定將軍,千牛校尉,月俸五十石。封王曉為.……”
末了,司馬福康頓了頓道:“令吳衝徐瑾辰擇日回朝述職,不得有誤!”
一番封賞下來,眾人皆有所得,江雲等人更是互相對視一眼,喜上眉梢。他們身為吳徐二人麾下副將,本就直屬於各自統領,並非歸兵部統管,不管立下什麽軍功也隻是各自屬軍內部賞賜,朝廷大可以不管不問。而吳衝雖說官位極高,可並無豪族支持,也算窮的一清二白,朝廷有一點賞賜也都用來加強戎敵軍,實在是沒有盈餘給部下賞賜什麽。可如今李毅竟然破天荒的連兩軍副將也一齊封官賜祿.……眾人能不開心?
最實在的莫過於吳衝征西大將軍和徐瑾辰平西大將軍的頭銜。之前吳衝兩人都是領征西大都督副都督來征戰江南道西部邊境,雖說從實權上兩者並無高下之分,可真正意義卻是天壤之別。
大唐朝廷常設征平鎮三個官階的武將頭銜,共計十二個。而大將軍和大都督不一樣,大都督說白了就是暫領一地軍機要務,而大將軍卻是常領。如果吳衝因為某些原因征戰別地,那征西大都督的頭銜暫且由徐瑾辰來領,等吳衝再次回到西境時,依舊是以大將軍為主。而獲封征字頭大將軍的武將,隻要不犯下什麽大錯,這個頭銜一輩子都是他的。
這就好比楊家曆代鎮守北境的是征北大將軍,並非征北大都督。說來也好笑,楊正平之所以被天下人稱之為“大將軍”正是因為他曾任征北大將軍一職。而吳衝趙星河封邪等人也被各自麾下將士稱之為“大將軍”,卻都有些名不副實,隻是部下對他們的一種尊稱罷了。如今吳衝終於獲封征西大將軍,也算徹底坐實了自己“大將軍”的稱呼。
徐瑾辰的封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平字頭將軍,官屬二品。有吳衝這個征字頭大將軍在此,他這個平字頭的二品武將就顯得有些稀鬆平常,甚至是可有可無,不過有總比沒有好,也算多了份殊榮。
原本的二等侯爵襄中侯也升到了一等武襄侯。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不是官階的升級,而是封賞的問題。李毅給吳衝賞金賜銀贈錢糧,而徐瑾辰卻什麽都沒有,雖說把破西軍編製擴充到了五萬人,可沒有錢,就算有人又如何?兵器戰甲軍餉,又從哪裏弄?李毅這一手也算是傳統帝王心術的“恩威並施”了。你想要擴充編製,我給!但所需的錢糧自己搞定!從哪裏弄?你徐家號稱財富冠絕江南道,養一支五萬人的軍隊應該不難吧?
眾人心態各異,再次齊聲道:“末將謝陛下隆恩!”
起身接旨,吳衝拉著這位大內數萬官宦之首,笑眯眯道:“公公遠道而來,在下怎麽說也得盡盡地主之誼。待在下令下人擺酒上菜,給公公一洗風塵,再一起策馬天涯明月,之後再走不遲啊。”
司馬福康看起來真的不老,頂多和吳衝不想上下,又因為入朝為宦,麵白無須皮膚細膩,就顯得比吳衝年輕許多。
隻見他不準痕跡的抽回手,笑道:“不勞大將軍費心啦。下官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天涯回廊,更是從星羅棋布之上踩著數萬關內私軍的屍首而來,既看過了雲海絕景,也體驗了大將軍克敵製勝的不容易。吃頓便飯就行,實在不敢太多嘮叨大將軍,還請大將軍見諒。”
吳衝哈哈一笑,“那行吧,待來日回了臨安再和公公把酒言歡!”
司馬福康猶豫一下,拱手道:“啟稟大將軍,下官還有個不情之請.……”
吳衝道:“公公但說無妨。”
司馬福康拉過身後小太監,解釋道:“這個同僚祖上正是江陵人氏,此次來此下官也動了些惻隱之心,希望大將軍派人帶他到家陵處以祭拜祖上。”
吳衝拍手道:“這好辦。江雲,這事就由你來吧,帶這位小公公歸鄉祭祖。”
小太監神色激動,跪地深深叩一首。司馬福康再次拱手道:“下官謝過大將軍。”
吳衝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公公就留下用過午飯再走吧。”
酒過三巡,江雲也領著那個小太監再次歸來,司馬福康連忙起身道:“多謝大將軍招待,事不宜遲,下官還需早日歸臨安複命,就不多留了。”
吳衝飲下杯中瓊釀,“也好,公公一路順風。”
司馬福康再次稽首一禮,“大將軍整頓完江陵軍務後也早些回朝,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這些日子以來陛下可是整日念叨大將軍呢。”
司馬福康話音剛落,有一甲士匆忙登堂,“報大將軍,有緊急軍情!”
吳衝看了眼司馬福康,說道:“但說無妨,都不是外人。”
甲士回道:“南陽郡內齊軍於函穀關大敗!傳信來此請求大將軍發兵馳援!”
聞言,滿堂寂靜,本已經舉起酒杯的徐瑾辰再次放下,有些怪異的看向司馬福康,而不是傳命甲士。而極為副將皆神色震驚的盯著單膝跪地的甲士,有些不知所雲。
吳衝眯了眯眼睛,淡淡的揮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待甲士退去,吳衝再次換上一副笑臉,“公公,我這邊軍機繁重,就不遠送了。”
司馬福康一笑表示理解,道了聲“告辭”便領著眼眶通紅的隨行小太監離去。
出了城門,再次登上馬車,小太監道:“大人,吳大將軍也不像臨安城內傳的那樣煞氣滿懷,瞪瞪眼就能殺人嘛。”
司馬福康心事重重的嗯了一聲。
撓了撓頭,小太監不理解的說道:“齊軍敗了?看來齊軍也不像傳聞的那樣皆是百戰驍兵嘛,關內道的大軍被吳大將軍一戰殺了幾萬,到齊軍那裏反而還大勝了?”
剛才還風輕雲淡的司馬福康頓時炸毛了一般,厲喝道:“住嘴!齊軍大敗求援的消息你就當從來沒聽過!敢泄露出去半個字,滅九族!”
小太監嚇了一跳,唯唯諾諾道:“小的遵命.……遵命。”
身為大敵的齊軍向南唐輔國大將軍,征西大將軍求援,這事要是傳出去別人怎麽想?吳衝通敵?還是封邪通敵?還是兩人私下有別的約定?
一個是手握十餘萬雄師的天下名將探花,一個是同樣名列天下名將且同樣手握二十萬大軍的齊國大將軍,且這兩人又占據大半個荊襄九郡,如果兩人真有什麽不臣之心.……
別忘了,此時齊國所有兵馬都在封邪手中,而南唐江南道一大半可用之兵也都匯聚在戎敵破西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