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茶與酒
到了晌午，囚龍關帥帳內終於換了一副模樣，當中的那方行軍沙盤也被人撤走，換上了一個半丈高的香爐。
吳衝坐主位，左手下是東方玄機，右手徐瑾辰，幾位萬夫長也分次而坐。
而東方玄機身後卻是四女！除了花椒茴香之外，還多出了一對並蒂蓮。這對雙胞胎姐妹長的一模一樣，皆是身著翠裙，其貌不亞於花椒茴香兩女。
見到這副場景，滿座武將再次愣了愣，“來時可沒見還有一對並蒂蓮啊？”
秦奮隱晦的撇撇嘴，輕喘著粗氣。
吳衝朗聲大笑，“先生好風流啊！如此絕代佳人一人就能引起戰火不休，可先生竟然坐擁四位！”
身後四女好似沒聽到吳衝的調侃一樣，皆沉默不語，微低著螓首。
東方玄機抱拳道：“都是朝廷安排的侍女罷了，不值一提。”
吳衝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舉起手中酒杯環視一周，“來，諸位一起敬先生一杯！”
“敬先生！”
待眾將飲罷，東方玄機不急不緩的端起茶杯，“在下不勝酒力，僅以茶代酒回敬各位一杯。”
吳衝表情頓了一下，隨即吩咐道：“江雲，前些日子西蜀來使不是給咱們送了一盒竹葉青嘛？既然先生好品茶而厭酒，正好可以轉贈給先生。”
江雲麵色平靜的抱拳道：“回將軍，是有一盒竹葉青茶葉，就在戎敵軍營帳內。”
“快快取來。”
聽聞是西蜀送來的東西，東方玄機眸中微凝一瞬，“在下雖不才，但對西蜀人文風土還是有些了解的，蜀有三絕，其一乃錦緞絲綢。其二乃崇山峻嶺，僅憑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句千古絕唱便可一見端倪。其三便是竹，西蜀有竹林林總總數十種，其中可以烹製竹葉青茶的便有兩種，一種由月山竹所製，這種竹葉青煮出來的茶色澤暗青，聞起來清香逼人，但喝到嘴裏卻又苦澀不堪，而回味起來又甘甜可口，倒也合了‘夏多苦，秋多辛’的古訓。往往月山竹種出來的茶隻能喝一水，到第二水的時候便不甚滋味。第二種嘛，便是由天峰竹調製出來的竹葉青，色澤明亮嫩綠，入口甘甜清醇爽口，回味卻微帶苦澀。不知西蜀使者送將軍的是哪種竹葉青？”
東方玄機一番話說的頭頭是道，吳衝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訕笑道：“咳咳，本將粗人一個，平生唯愛飲酒，對茶這種東西卻不甚了解，倒也真說不上來是哪種茶葉……要不等下先生自己看看？”
徐瑾辰接話道：“原本還以為東方雖才學淵博，但對人文地理卻稍有不怠，沒想到竟然這麽學富五車，在下佩服。”
東方玄機嗬嗬道：“常識罷了，隻是眾將軍常年征戰在外，不似我這個大閑人，有點大把時間去看些雜記。”
沒多久，江雲捧著一方玉罐進了帳中，還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火爐，“將軍，這便是竹葉青。”
吳衝擺擺手，示意他給東方玄機。
東方玄機輕輕的打開玉罐嗅了嗅，略微皺了皺眉頭。隨即往後撇了花椒一眼，女子立馬會意，動作嫻熟姿態優雅的給東方玄機煮茶。
吳衝問道：“先生可曾看出來這是什麽茶？”
“還不曾辨別，隻待烹煮出來後才可知曉。”
吳衝點頭表示了解，秦奮缺哼哼兩聲，自顧自的倒杯酒喝了起來。
一壺茶很快便煮好，滿室飄香。東方玄機不顧茶水燙，輕綴一口，隨即眉頭微皺。
一直關注著少年的吳衝連忙問道：“這是哪種竹葉青？”
東方玄機抱拳道：“在下欽佩吳將軍！此茶正是天峰竹所製！西蜀境內天峰竹雖多，但真正上品的確是僅供西蜀皇室引用的貢茶，取自錦官城外那座青竹山山頂，便是如今的星河峰。這茶每年產出也不過寥寥數量.……在下所言欽佩便是如此，趙星河送星河峰特有的天峰竹葉青給吳將軍，其中深意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吳衝神色怪異，“就一壺茶還有這麽多門門道道？”
東方玄機點頭。
帳中沉默了一陣，東方玄機再次開口道：“禮尚往來，吳將軍送了我一罐茶葉，那我也送吳將軍些東西好了。”
“前些日子我名人去了趟西蜀，也帶回來了兩件物品，本來是想贈給臨安城中某個和將軍一樣愛酒的家夥的，但不巧的是正好我又來了囚龍關，索性就送給諸位將軍吧。”
吳衝麵皮一抖，連忙問道：“可是孟君？”
東方玄機終於笑了笑，“正是楊孟君，在臨安時他也贈予我好些名貴茶葉。”
吳衝哈哈大笑，極為的暢快。
東方玄機也輕笑一聲，吩咐道：“你們四人一起去把那些東西取來。”
四女點了點頭，對著眾人施了個萬福，齊齊出了大帳。
見此狀，吳衝眸中一閃而過。東方玄機並沒有說是取什麽東西，但四女卻都會意，也沒有絲毫意外或者疑惑的表情，這就說明東方玄機赴宴前已經吩咐好了。
待四女再次來時，不由嚇了帳中眾人一大跳。
隻見那名紅衣女子手裏提著兩壺精致酒壇，紫衣冷豔女子手裏捧著一卷牛皮圖，那對並蒂蓮一人那古箏，一人抱琵琶。
秦奮心裏嘲諷道：“果然是個隻會誇誇其談的黃頭小子，去西蜀買絲竹？”
吳衝不解道：“先生這是……？”
東方玄機淡淡道：“兩壺酒和地圖是我派人從西蜀取的，至於樂器嘛，稍待諸位便知。”
“酒名也為竹葉青，和茶葉不同，釀製此酒的竹子卻是月山竹.……在下不懂酒，是好是壞諸位一嚐便知。”說罷，東方玄機輕揮了下手臂。
花椒打開泥封，依次給眾將倒滿一杯。
吳衝迫不及待的聞了聞，神色一驚，端起酒杯便飲了一大口。
“好酒啊！酒香醇正卻不失一股竹葉味，清冽逼人，入喉卻有餘香回繞，好酒！”
見吳衝已經喝了，餘下眾人也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皆有些震驚。
隨即，吳衝卻歎道：“如此好酒卻不能常飲，實乃一大憾事。”
東方玄機笑吟吟道：“無妨無妨，至於第二份回禮嘛……就是為了滿足吳將軍這個遺憾的。”
說著，茴香緩緩展開那一副長一丈，寬六尺的地圖。
東方玄機平靜道：“這是山南劍南兩道十三州六十四郡的地理詳圖。雖然朝中也有類似的地圖，可都沒有我的這副詳細，十年來兩任蜀王對當地一些驛路關隘也有所修繕增改，這副圖是近兩月才製成，其中蜀地山貌險要盡在其上。這副圖如今就送給吳將軍了，希望能對你以後踏平西蜀有所助益。”
吳衝瞪著眼睛，緩緩放下酒杯，直勾勾的盯著這副大圖，隨即重重的朝東方玄機行一禮，“多謝先生贈圖！”
東方玄機平靜回禮，“吳將軍不是也送了我一壺千金難買的茶麽？”
吳衝正色道：“不，這一禮是我替大唐兒郎行的。有此圖在，他日攻伐西蜀之時我大唐兒郎也可以少死一些人，先生當的起這一禮。”
隨後，眾武將也齊齊起身道：“謝先生贈圖。”
吳衝小心翼翼的收起這副地圖，歎道：“先生真乃國士啊！”
東方玄機無奈的笑了笑。
這兩壺酒一張圖本是送給楊孟君的，但吳衝先是贈茶在先，東方玄機也隻能以此來回禮。
並不是說兩人看起來真的就是像表麵上那樣禮尚往來。
這其中深意估計也就隻有徐瑾辰懂一些了。以吳衝的能力，真要投其所好的話送東方玄機一壺好茶又有何難？但為何卻送西蜀特有的竹葉青？吳衝是真不知道這一壺竹葉青的來曆麽？
兩人的言下之意很簡單。吳衝先是表明態度，“你先前給我三計大破齊軍，雖然敗於趙星河，但我還是有一壺隻有趙星河才有的天峰竹葉青！既然能給你一壺，那就能給你第二壺！就看你願不願意真心幫助我了。”
而東方玄機懂了，先是送酒，“不巧，西蜀境內的東西我揮手既有，更視西蜀為囊中之物！”
贈圖的意思便是，“既然你問我願不願意輔佐你，那我就用一個西蜀來回答你！”
吳衝性子直來直往，不喜歡什麽拐彎抹角，所以就直接贈茶表述心意。而東方玄機先贈酒是“硬”，後贈圖是“軟”，軟硬皆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