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一套茗具
距離年關越來越近，整個臨安城都慢慢的沉浸在一片喜慶之中。
慕子情和方瑤睡一間屋子，每天楊孟君還是照常去軍機處工作，看些戰報，和那個名為東方玄機的少年有一出沒一出的說些無聊的話題。
而兩女這幾日也經常結伴出遊，采買年貨，又給楊孟君新布置了幾套衣服。臨安城很完美的保留下了盛世大唐最浪漫，最迷人的風采。就像一個身世離奇的少女，經過了大風大浪後所表現的那種成熟魅力。
其實真正能和方瑤說些貼心話的隻有慕子情而已。在楊孟君這個圈子裏，也就隻有楊孟君和兩女沒有什麽官職在身，楊孟君這個軍機處參議郎也是臨危受命，並沒有什麽實權。不過楊孟君身份特殊，再加上少年心性淡泊，倒不覺得有什麽。
但兩女卻沒有少年這種心境，有時候方瑤和洛清怡等人走一起的時候就會不自覺的低下頭。慕子情的到來，倒是給方瑤帶來了很多歡聲笑語。
楊孟君之前還有些擔心自己去軍機處任職後方瑤可能會被心懷不軌者劫獲，以此來威脅正在前線的吳衝。待慕子情來了以後楊孟君便放心了不少，這個紅衣女子雖說身世撲朔離迷，但看待方瑤的眼神卻是極為真摯，有慕子情保護在身邊，方瑤也安全了很多。
其實啊，對楊孟君來說，什麽匡扶大唐，救萬民於水火，這都是楊正平強加給他的意誌。楊孟君以前在聽過了爺爺和吳衝講述了一幕幕烽煙四起，蕩氣回腸的邊關戰事之後，從小就有個想去戰場走一遭的心願。
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楊孟君就沒有那麽多的少年意氣了，唯一想做的就是親手殺掉琅琊王，報滿門血仇。
尤其是楊孟君入職軍機處以後，整日麵對一份份戰報文書，今日北境死了多少人，明日南境又死了多少人。那些數以萬計的生生死死也意味著今年春節江南道有多少門庭之前不掛紅聯掛白聯。
而少年現在想做的事情已經不僅僅是報滿門血仇，更多的是想讓大唐所有子民每逢春節能全家人一個不少的在一起吃頓團圓飯。
尤其是關於囚龍關吳衝的戰報傳來，狠狠的觸動了這個十五歲少年的心弦。
從吳衝赴邊對陣趙星河開始，到最後吳衝在援軍未到的情況下成功收複囚龍關為止。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大唐已經有接近十萬兒郎埋骨他鄉，在那片雪地之下。江南道也有接近十萬戶人家在即將到來的除夕夜上徹夜難眠。
楊孟君隻恨自己遲生五年！
這個本是天潢貴胄的少年，如果大唐未逢變故，將來定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公大人，此時正端著酒杯望著窗外怔怔出身。
近朱者赤，東方玄機受楊孟君的影響，也在案頭放了壺清茶，用東方的話來說，就是我擺壺茶的意思是衝淡你身上的酒味，以免影響我正常工作。對此，楊孟君隻是抱以一笑。
茶壺並不是什麽名貴茶壺，茶葉也不是什麽好茶葉，皆是市井中尋常可見的劣貨。黑瓷茶杯中還漂浮著細密的殘渣，但東方玄機卻喝的津津有味，好似品著千金難求的西蜀青竹小種一樣。
一身麻布的東方玄機拿著一份卷宗對著楊孟君道：“孟君，劉將軍這份戰報你怎麽看？劉將軍既然能上榜天下名將，可見其用兵能力之超群，為何他放任嶺南王三萬殘軍潰逃至柳州大英？劉將軍完全有機會吃掉這三萬軍的啊。”
說罷，東方玄機輕皺眉頭深思不已。
等了好一會兒，還是沒聽到楊孟君答複，抬頭隻見白衣少年依舊在出神，東方玄機眉頭皺的更深了。
東方玄機輕輕拍了下少年肩膀，“楊孟君，我說的你有沒有聽到啊？”
楊孟君輕聲“啊”了一聲，“額……你再說一遍，剛才在想別的事情。”
東方玄機沒好氣的把剛才的話重述一遍，“孟君，劉將軍這樣做求穩是沒錯，可這也太穩了吧？這三萬殘軍來年又要殺我大唐好多兒郎啊……”
楊孟君定了定心神，沉吟道：“朝廷給劉將軍的命令是戍守南境五年，隻要不使江南道大地聞狼煙便可。想必劉將軍這樣做也是出於此慮吧……”
東方玄機依舊緊皺眉頭，“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隻要吃掉這三萬可戰之兵，來年嶺南王定然不會再此出兵犯境。”
楊孟君哈哈一笑，“沒事，有劉將軍在，南境定然無憂矣。”
見楊孟君這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東方玄機不再言語，輕飲一口劣茶，再次埋頭工作起來。
楊孟君眯眼看了看東方玄機的茗具，心裏有的定計。
隔日，楊孟君來軍機處的時候，手機拿著一方隻有朝中權貴房中才有的青花玉瓷壺和兩盞配套的茶杯，還有一斤雨後西湖龍井茶葉。
待東方玄機提著那個劣質茶壺到了之後。楊孟君一手持酒杯，一手揚了揚茗具道：“東方玄機，認識這麽久了，也沒什麽可以送你的，這套茶具你且留著，勸當我一片心意。”
東方玄機自顧自的用自己帶的東西泡上一壺清茗，平靜道：“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你自己留著吧。”
楊孟君有些微熏，“東方玄機，聽洛林視你為他的接班人，還說你有宰輔氣度，我怎麽完全沒有看出來呢？”
何為“宰輔氣度”？是有身為宰相的氣勢和度量，所謂的“宰相肚裏能撐船”正是如此。
東方玄機聞言後略微怔了怔，“洛大人所言隻是洛大人的意思，跟我無關。”
楊孟君把手中酒一飲而盡，“東方，既然洛林如此說。我且權當你如他所言，今日我隻是送你一套茗具而已，你就推三阻四，那以後該如何？”
東方玄機不鹹不淡道：“你這一套茗具價值的碎銀足足夠百人一年所需。也就是說，你這套茗具相當於一百條人命，你讓我如何受的起？”
楊孟君哈哈一笑，“那你以後再還給我便是，至於怎麽還.……就看你意思了。”
東方玄機冷笑道：“還？那我輔佐你做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公卿重臣夠不夠？輔佐你立下曠世奇功夠不夠？輔佐你戰無不勝夠不夠？”
楊孟君把一套名貴茶具往東方玄機那邊推了推，笑的極為暢快，就像撿到千兩黃金一樣，“夠了夠了。”
東方玄機默不作聲的攬過茗具，提筆還是分析著邊境戰報。
見東方玄機如此動作，楊孟君眸中精光一閃而過，狠狠的灌了口酒。
一旁同僚聽完楊孟君所言皆目瞪口呆。這東方玄機是被洛太尉點名稱讚的人物？被洛太尉視為接班人？
這個寒門士子真的有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