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黃芪無力救蒼生
一千騎浩浩蕩蕩的護送楊孟君到永南巷家中，果不其然，門前停著一輛小巧馬車，皇帝竟然派禦醫親自來給楊孟君治傷！
韓邊關想了想對著身後禦林軍道：“留下二十人今夜就守在這裏，其餘人先回營房。”
待眾士兵走後，楊孟君扶著吳衝下馬，幾個留下的禦林軍連忙接過吳衝，輕輕的抬到屋中。
來此診治楊孟君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年紀雖然大，但是拿著細針的手卻是非常沉穩。
韓邊關在一旁輕聲道：“張太醫是宮廷第一禦醫，就算陛下平時偶染小疾都沒有用過張太醫，想不到竟然給你派來了。”
楊孟君抱著左臂道：“陛下的確隆恩似海啊。”
半個時辰過去了，吳衝全身也紮滿了銀針，張太醫輕輕出口氣揉了揉眉心略微休息一下就又開始感受著吳衝的脈搏。
楊孟君忍不住問道：“老先生，吳大哥他……怎麽樣？”
張太醫捏著一根銀針緩緩拔出，背對楊孟君悠悠道：“還死不了，肋骨斷了幾根，氣血逆流，經脈受損罷了，之後搭配著養身順氣的藥物慢慢調養就行了。”
得到答案後楊孟君長出一口氣，單手行禮道：“多謝老先生。”
張太醫擺擺手道：“來，給我看看你的。”
楊孟君忙不迭的把左臂放在桌案上，張太醫看著少年皮開肉綻的左臂，眉頭挑了挑道：“也不是被利器所傷，想必是被什麽石頭之類的砸中了？”
楊孟君點頭道：“不瞞先生，的確如此。”
張太醫給楊孟君處理好了左臂後又把少年身上的劍傷用針縫住。纖細的銀針紮入皮肉之中，楊孟君隻是眉頭略皺一下就舒展開，並沒有太大反應。見楊孟君這般淡定，一輩子行醫的張太醫不禁心中暗道一聲好毅力。
待一切作罷，張太醫寫了張藥方給韓邊關道：“這方子裏有些藥材隻有皇宮裏有，明日你去求陛下要這些藥材，另外一些就在臨安城就能抓到。”
韓邊關謹慎的收拾好藥方道：“多謝張太醫。”
張太醫抬手示意韓邊關不用謝，收拾好行醫工具對著楊孟君道：“看楊公子這一身殺氣，想必楊公子也殺過不少人吧？”
楊孟君怔了怔道：“老先生是如何看出來的？”
張太醫攏了攏衣襟道：“老夫行醫一生，這點眼裏還是有的，尋常人身上可並沒有這般淩厲氣勢。”
楊孟君輕點了點頭道：“後生的確殺過一些人，不過都是賊……”
張太醫擺擺手止住了楊孟君話音道：“不管是十惡不赦之人，還是大奸大惡之徒，可終歸是一條性命啊。今日治好了楊公子左臂傷勢，來日又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在這條手臂之下啊。”
楊孟君低頭輕聲道：“我隻能保證以後盡力而為，不去屠戳忠良之輩，但對我或者對我在意的人欲圖不軌者，就不能怪我了。”
張太醫借著燭光盯著楊孟君道：“如果你能救得萬世民，就算殺些人也不算什麽。老夫這輩子就隻懂得這些黃芪之術，可有句話卻是黃芪無力救蒼生啊。楊孟君，今日老夫問你，你可有信心，可有能力救這天下蒼生？”
楊孟君麵容苦澀，聲音更苦澀道：“老先生為何會如此發問？”
張太醫撫了撫白花花的胡須道：“因為你是楊家之人啊，別人不知道你跟腳，老夫卻是知道，十年前你被楊正平帶到臨安的時候曾高燒不退，差點夭折，還是老夫救的你。”
楊孟君聽聞此話，瞪圓了眼睛，單膝跪地道：“多謝張老當日救命之恩。”
張太醫連忙扶起少年道：“無需如此，你爺爺當日已經謝過我了。當時你爺爺帶著你找我的時候曾言道，你這個老頭子這輩子隻會人看病，卻不懂為國除疾，你麵前的就是大唐的將來，未來能帶領蒼生走向黎明之人！老子雖說才殺了三十萬人，但我孫子以後會為萬世開太平，你.……救不救？”
說到這裏，張太醫笑了笑繼續道：“你要知道，老夫這輩子以普度眾生為己任，眼中隻有天下眾生，並沒有高下之分，沒有國籍之分。因為你爺爺在雲州殺了三十萬人，一開始我是不想搭理你爺爺的，但犯下罪行的是你爺爺，卻不是你。剛開始的時候故意給你爺爺擺譜也是想出出心裏的一口氣，並不是故意不給你看病。後來你爺爺給我說了那一番話我才醒悟，老夫我這一手黃芪之術雖說救不了世人，卻能救一個能救世人之人。”
剛開始聽張太醫學著爺爺的語氣說話，楊孟君還覺得有些好笑，也明白張太醫所說之事確實是真的，畢竟楊正平那種語氣可不是道聽途說就能模仿出來的，原來爺爺還跟張太醫有這麽一段羈絆？可張太醫越說到後麵楊孟君就慢慢笑不出來了，臉色也變的有些凝重。
楊孟君深深出口氣沉聲道：“老先生，不管孟君以後如何，但始終會把天下蒼生放在首位，隻殺亂臣賊子，不動普通百姓。畢竟.……我楊家家規第一條便是楊家隻忠於天下蒼生，次忠於帝王，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
張太醫笑道：“如此便好，也不枉老夫救你兩次，如果你以後真能像你先祖那樣平定亂世，為萬民謀得三百年太平，為我華夏民族開得三百年盛世，老夫如果在九泉有知定會大飲三杯開懷大笑。”
楊孟君幽幽一歎道：“談何容易啊，後生隻能保證盡力而為，不敢說就一定能像先祖那樣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張太醫擺擺手道：“盡力就好，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在老夫如今看來，救你兩次便是雙全法，誰說我黃芪之術救不得蒼生，老夫偏偏就救了！”
看著豪邁的老禦醫，楊孟君隻得苦笑一聲。
韓邊關親自護送張太醫回皇宮，楊孟君站在巷子裏目送兩人離開，自言自語道：“唉，就因為我是楊家之人麽？洛爺爺覺得我能給洛家帶來百世榮華，皇帝覺得我能替他平定山河，做一個名留青史的一代明君，就連張太醫這樣的普通人都覺得我能救萬民於水火中。”
“因為你有一種可以為平民百姓赴湯蹈火的衝動，你有一種敢為天下先的勇氣，你有你們家族獨一無二的傳承，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
楊孟君猛然回頭，隻見一個身著大紅華服，氣態雍容華貴的中年男子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自己剛才那一番說與夜色聽的話這男子明顯也是聽到了。
楊孟君對來人躬身道：“讓兄台見笑了，剛才那些話隻是在下胡言而已。”
男子雙手負後，聽楊孟君如此稱呼自己，神態有些驚愕道：“你叫我……兄台？”
楊孟君有些奇怪道：“額……你年紀看起來比我大，但又不老，稱呼兄台也算合乎禮法。”
男子哈哈一笑道：“無妨無妨，是我唐突了。”
“那……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擺手道：“名字什麽都無所謂，來此也隻為看看你，剛才你一番話就當我沒聽到，我說的話你也就當沒聽到，既然你已相安無事，那為兄就先行告辭了，哈哈哈。”說罷便負手與楊孟君擦肩而過。
楊孟君本想挽留，但想了想還是算了。看著男子龍行虎步的背影，楊孟君沉思不語。
為天下人赴湯蹈火？敢為天下先？尤其是最後一句，來此看看自己？這男子認識自己麽？
既然來者沒有惡意，楊孟君也不去多想，回到樓上便去照顧在吳衝身旁。
今夜著實發生了太多奇怪詭異的事情，先是青龍衛三大頭領之一的奔雷，然後是天芒司第一首領黑衣老者，再就是這個華服中年.……
楊孟君不知道的是，韓邊關留下的二十人禦林軍，在見到男子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隻敢低著頭看著地麵，如果不是男子來的時候輕輕擺手示意眾人不必行禮，恐怕這二十號禦林軍當場就要下跪直呼“萬歲”了。
方瑤現在也受驚的不輕，雖說身上沒有什麽傷勢，可心裏感受卻非常愧疚。
楊孟君輕輕拍了拍女子後背道：“瑤姐姐，沒事啦，咱們現在已經到家裏了。”
方瑤瞬間淚流滿麵，哽咽道：“都是我不好，孟君，姐姐真的太沒用了，吳大哥本來有機會逃出去那間客棧的，可為了我不得不跟他們纏鬥，最後還連累你單身赴險。”
楊孟君展顏笑道：“多大點事兒嘛，咱們是一家人，當然有難同當了啊，再說，這次反倒是我連累了你和吳大哥，怎麽能怪你自己呢？”
方瑤淚眼婆娑的看著楊孟君道：“孟君.……要不我還是走吧，整天在這裏拖累你們，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楊孟君板著臉佯怒道：“都說了這次怪我，瑤姐姐你這是那般？再說你一個弱女子能去那裏？就老老實實的待在家裏，每天給我和吳大哥做做飯就好了，經過這次事情，以後肯定不會再有危險發生了。”
方瑤怎麽能看不出來少年並不是真的生氣，思來想去，自己就真的舍得離開兩人？吳衝平時老大哥一樣，處處照顧著自己，孟君年紀最小，卻是那般老成穩重。
方瑤輕歎一聲：“孟君，你和吳大哥的恩情，就算我做牛做馬都無以為報啊。”
唐人最重情義，有恩必報！
楊孟君擺擺右手道：“什麽做牛做馬的，都說了嘛，咱們三個之前都是無親無靠的人，現在是一家人，說這些可就不好了。”
方瑤擦了擦眼淚道：“反正以後再有這種事情，我寧願死也不回再拖累你們。”
楊孟君這次真怒了：“什麽死不死的，呸。以後誰敢再拿你們威脅我，看我不滅他滿門。再說了，不就是打架殺人嘛，我慫誰？”
方瑤點了點頭，雖說看起來答應了楊孟君，但內心的想法真是這樣嗎？女子的心思啊，就想是霧裏看花一般，是花也是霧。
楊孟君輕輕關上方瑤房門到吳衝房中，看著依舊昏迷的漢子，心裏不禁升起一陣擔憂，雖說張太醫已經說了沒有大礙，靜養就好，但始終昏迷還是讓人擔心啊。楊孟君也有些明白了上次自己在揚州城外昏迷的之後吳衝兩人的心情，將心比心，永遠是那般的刻骨銘心。
張太醫所說黃芪之術無力救蒼生，可自己如何去救？自己真能做的到麽？可有一點楊孟君心裏非常肯定的就是，琅琊王的項上人頭，自己必將親手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