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重傷
第101章 重傷
話是這麼說,趙元汲還是喝了杯茶離開,太后卧病在床,這個時候去哪兒都不對。
夕陽西下,傍晚暑氣依舊很重。
趙元汲帶著馮安懷一行人,坐著御攆去了寧壽宮。
寧壽宮前空蕩蕩,既沒有妃嬪來侍疾,也沒有來來往往的宮人,和以前一模一樣的冷清,他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進門聞見一股濃重的藥味,雁秋嬤嬤迎出來。
「皇上您可回來了,太後娘娘一直盼著呢,快進去吧」
「嗯」
淡淡應了一聲,趙元汲大步進去,見太后正倚在榻上喝葯。
她果然是病了,臉色蠟黃,身形消瘦,即便頭戴鳳冠身著鳳袍,也絲毫顯不出雍容華貴。
倒愈發顯得她人更瘦,連往日合身的衣裳都撐不起來,原本一雙還算豐腴的手變得枯瘦嶙峋,薄薄的油皮包在骨頭上,叫人看了觸目驚心。
「母后,您這是怎麼了?」,趙元汲大步上前接過葯碗親自服侍太后吃藥。
「不礙事」,太后皺眉推開藥碗,苦澀的臉勉強擠出一絲笑。
「老毛病了,一到夏天就食欲不振,太醫說是在山上著了涼,讓哀家回宮養些日子,疏散疏散心情就好了」,太后虛弱緩緩說著,一張臉苦得直打結。
趙元汲順勢遞了蜜餞過去,太后嘗了一顆,臉色終於緩和了些。
她盯著皇帝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又撫了撫他的肩膀,最後含笑。
「雖然黑了瘦了,但比以前結實了,看來皇帝這一趟的確辛苦」
「你也不要一直忙國事,得保重自個兒的身子才是」
「兒子謹遵母后教誨」
趙元汲微微頷首,心裡一陣恍惚。
不知怎的,突然有種又回到從前的感覺,那時候太后還不是太后,皇帝也還不是皇帝,養母養子還是一條心。
可現在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利益,他已經很久很久猜不透太后心中所想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還是那麼深藏不漏,不論什麼事都不會輕易露出想法。
「有件事哀家得告訴你」
「我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沒什麼精力撫養大公主,所以就擅自決定替大公主選個養母」,太后說得很含蓄。
「朕聽說了,只是,皇后她……」
趙元汲有些疑惑,想不通太后這一步棋。
按說,她應該替皇后求情撫養大公主才對。
太后淡淡一笑:「皇后她身子也不好,皇帝難道忘了?」
久久沉默后,太后拉著趙元汲的手,語重心長解釋。
「哀家也想過交給皇后」
「可你也知道,皇后心裡壓著事情,她整天鬱鬱寡歡,端著架子看誰都不順眼,哀家在信山天天勸她想開一些,可她……」
太后輕輕搖頭。
「有些事不必哀家明說,皇帝自然明白,哀家一直是心疼你,心疼孫子孫女,捨不得孩子受苦」
她眼角含淚嘆了口氣,抬手拿帕子點了點眼角。
「母後有心,倒是朕終日忙碌,顧不上這些」,他起身替太后倒了盞茶水,雙手奉上。
「這件事,就聽母后的」
「嗯」
太后高興接過茶盞抿了一口,笑盈盈靠在軟枕上,母子倆閑話。
說江南的風土人情,說這回出宮澈兒沒給你添亂吧?又說澈兒整日東遊西盪心思不在正事上,什麼時候能長大。
「也不知道是隨了誰,怎麼養成這個性子的?哀家天天愁的睡不著」,太后愁眉不展。
「你說說,他什麼時候才能成家立業,讓哀家不再給他操心?」
趙元汲含笑一一回著,說這事兒不能急,又說這回澈兒比以前成熟許多,讓他明日進宮向您請安。
夕陽漸漸隱去,帶走了一些暑氣。
從寧壽宮出來,趙元汲坐在肩輿上,臉色逐漸變得慘白,馮安懷招呼宮人加快腳步,速速回宮。
以前覺得寧壽宮和昭陽宮不過隔著一條宮道,幾步就到了,可眼下坐在肩輿上,趙元汲居然覺得這條路可真長,長得彷彿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坐在顛簸的肩輿上,趙元汲拼盡最後一絲理智沒有倒下。
昭陽宮終於到了,扶住幾個太監踏進門的一刻,趙元汲『噗』一聲吐出大口大口鮮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臨昏厥之前他下了死命令。
「秘召太醫,不得張揚」
馮安懷嚇得半死不活,招呼幾個太監將皇上扶到龍床上,一個人匆匆去了太醫院。
正好天色漸晚,這會兒忙碌的是御膳房,來來往往都是往那兒去的。
太醫院冷清,也沒人發現他。
……
太醫秘密趕來,診斷過後,輕輕剪開皇上的上衣。
繁複的龍袍下是被鮮血染紅的裡衣,剪開裡衣,裡面又是早已染透了的一層層白紗布。
終於清理掉這些,齊太醫終於見到那道長長的裂口,從左肩蔓延到右側肋下,寬度有兩指,皮肉外翻往外滲著血跡,有些地方已經天熱化膿。
「皇上!」
齊太醫跪在地上,嚇得面如土色。
不是說,皇上出宮下江南巡視了么?怎麼會被人傷成這樣?什麼刺客敢這麼大膽?
「齊太醫,你愣著做什麼?趕緊給皇上診治啊?」,馮安懷急得要死。
自打遇刺,皇上就一直這麼帶著傷口。
找民間大夫太容易暴露,皇上就一直忍著,出宮祭祖拜祭皇陵。
他想不通皇上為什麼非得這麼大陣仗,但他不敢質疑,只有拼了命替皇上打掩護。
為了不讓皇上當眾暈倒被發現,這幾天他一直貼身服侍皇上,日日夜夜不曾離身,硬生生把眼圈兒都熬青了。
「是!」
「這麼大的傷口,得先把化膿的地方清理乾淨,然後用針線縫合」
「什麼?針線?」,馮安懷嚇得跳起來,「你到底是太醫還是裁縫啊!」
齊太醫不動聲色,熟練從藥箱里拿出銀針和特製的線,還有烈酒、匕首等等。
見馮安懷愣住不動,他立刻下令。
「還不快去扶住皇上,另外找些乾淨的棉布,堵住皇上的嘴,順便給皇上擦擦汗」
馮安懷腿都軟了,但還是屁滾尿流去了。
這一晚,昭陽宮內殿的燈徹夜通明。
對外說是皇上攢下太多重要的摺子,不得不徹夜批閱,實際趙元汲一整晚都在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