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皇上也為難
第60章 皇上也為難
冬月初十,一場大雪洋洋洒洒落在京都,京城一夜之間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趙元汲一早來到城門高樓上極目遠眺,迎接這位不遠千里而來的表叔。
不得不承認,蔣世昀的確是為大景朝做了貢獻的,此人年輕時也是才華橫溢,文能治理朝政,武能安邦定國,嶺南一方水土在他的治理下,算得上平平安安。
於先帝而言,這樣的能臣自然是功勛卓著,值得他高官厚祿的器重。
趙元汲不是沒想過相安無事,登基三年不曾動彈,可蔣世昀顯然並不滿足於嶺南王之位,他野心勃勃昭然若揭,想要將天下捏在手中。
既然,不為自己所用,那就消失吧。
趙元汲在城樓上負手而立,黑金色狐裘織錦斗篷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馮安懷恭敬站在身後不遠處,只覺得周身的氣溫又下降了幾分。
馬車隊伍由遠及近緩緩而至,趙元汲從城樓上下來,看著蔣世昀扶著隨從下了馬車,來到他身前行禮。
趙元汲上前攙扶:「表叔不必多禮」
「老臣不敢」,蔣世昀惶恐。
君臣時隔幾年相見,一個做足了臣子的卑微,一個彰顯了晚輩的謙和。
他們像兩個武林高手間的決鬥,即便不出招,也已經開始暗中的較量。
……
嶺南王遠道而來,趙元汲在昭陽宮設午宴接風。
巍峨奢華的宮殿中擺著偌大的餐桌,透過精緻的琉璃明瓦,正好可以看見昭陽宮中的白雪紅梅。
華麗的膳食,行雲流水的宮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大臣侍衛太監,以及坐在正位那個原來什麼也不是,現在卻要他卑躬屈膝的晚輩。
這裡的一草一木,一字一句,都在瘋狂刺激他的神經。
「皇上,先前玉妃娘娘入宮,老臣有事走不開,也沒來得及送親,現在這一趟算是補上了」,坐在偏位的嶺南王舉起酒杯,恭恭敬敬朝龍椅上的人敬酒。
「還要感謝皇上這些日子的聖眷體貼,得知娘娘有幸為皇上開枝散葉,老臣倍感欣慰……」
「玉妃聰慧體貼,鍾靈毓秀,朕心甚愛,表叔教養得很好」,趙元汲昧起良心來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皇上過獎……」
兩人你一句謙虛我一陣奉承,宴會的氣氛虛假到誰也不想再多說一句,乾脆停下來看看歌舞。
趙元汲當然不是來看歌舞的。
宴會將散時,他突然不經意來了一句:「表叔年邁,嶺南事物繁多,朕不如派幾個能臣幹將過去?」
灌了十幾杯酒已經暈暈乎乎的蔣世昀聽到這句話立刻一個激靈:「老臣身體自然硬朗,多謝皇上關心,派人就不必了」
一個試探,一個一試即中。
趙元汲勾了勾唇角,他立在昭陽宮門口,看著蔣世昀故作鎮定的背影漸行漸遠。
表叔,有些事可由不得你!
趙元汲心情大好看了看轉晴的天氣,轉身回了昭陽殿,馮安懷跟了進去,不久又跟了出來,對外頭當值的幾個小太監低聲吩咐了什麼,小太監風一樣跑開,像是去傳什麼要緊的消息。
……
葉思嫻最近都在努力看書寫字,在她看來,想要當皇上的心上人,那自然要能寫會畫的,起碼不能被人看貶。
於是本來可以優哉游哉的過小日子的人,把自己搞得很忙很忙,眼圈兒底下甚至都一團發青。
日子充實,夜裡睡得也踏實,半夜被圓月叫醒的時候腦袋直發懵。
以至於到了昭陽宮的龍床上,還在迷迷糊糊琢磨著,這床怎麼有點兒大。
「嫻嫻?」,趙元汲望著床上睡姿豪放的小女人哭笑不得。
「嗯?皇上啊?您怎麼在?」,她迷迷糊糊揉眼睛,然後獻寶似的將頭枕在他胳膊上。
「皇上,我配合得好吧,您看我不出門,我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夠聰明吧?」
「聰明」,趙元汲在她臉頰落下一吻。
葉思嫻卻厭煩地拍開礙事的某人:『今晚的夢有點兒逼真啊,您怎麼還動手動腳,我困了啊……』
原來這小女人還在做夢,趙元汲的臉又紅轉綠,然後又轉青。
本來以為她能婉轉惆悵趴在他懷裡好好撒個嬌,然後你儂我儂,最後……咳咳。
可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情況,還做夢。
趙元汲尷尬得摸了摸鼻子:果然朕看上的女人,和所有人的腦迴路都不一樣。
……
嶺南王來京城的第一天,安然度過。
第二天,玉妃派人向皇上請命,說想見一面嶺南王,這也是人之常情,趙元汲幾乎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洞若觀火的帝王甚至連耳目都沒派,就讓人送玉妃出宮,在他看來,這兩人在京城無論如何也翻不出什麼花樣。
至於原因。
趙元汲面前平攤開泱泱大景朝的地圖,他目光炯炯有神盯著嶺南的一塊,用御筆硃批圈了一圈又一圈。
「這個狡猾的狐狸把心機都用在嶺南,他把朕的百姓當做掌中的棋子!」
消息來源於辰時的一封加急密信,信上說嶺南王一動身,嶺南城忽然就封鎖了半邊,有一大半的錢糧米鋪都悄無聲息關了門,剩下的一半在暗中哄抬物價。
掌控一城就是這樣的好處,這裡的人是生是死,活到三更還是活到五更,都由一人說了算。
趙元汲一手砸在桌案上,震得所有的杯盞茶碟彈起落下,碎成一片狼藉。
他布下天羅地網,只等請君入甕把嶺南王收服,卻萬萬想不到對方竟以全城百姓為要挾。
「那可是三萬六千個百姓!!!」
著人將幾個信得過的文臣薅進宮,趙元汲幾乎耳聽面命:「你們務必在十日之內,摸清楚蔣世昀所有的勢力脈絡,朕倒要看看他這棵大樹究竟有多少根系!」
帝王之命發出來,大臣卻沒人敢接。
「皇上,臣覺得這主意不妥,容易打草驚蛇」
「皇上,或許臣可以一試,但臣世代書香,秉性有些直……」
一字一句,激得帝王一肚子窩火:「滾出去」
年輕大臣們面無表情被皇帝罵了一頓,轉身退了下去,臨走他們還在竊竊私語。
「君有命,臣不能為其分憂,實屬慚愧」
「史書上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臣不能白死……」
「迂腐!!」,趙元汲冷笑扶額。
實際上他也沒指望幾個剛初出茅廬的文官會有什麼能力,不過是……他一時情急而已。
冷靜下來,還是要獨自直面朝中無能人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