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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一道又一道的坎

  朱暖的孩子沒有了,沒有奇跡的話,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陳知年看著病床上的朱暖,輕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欠多少還多少,沒有誰能例外。即使你自己忘記了,老也幫你記著。


  陳知年濕了手帕,輕輕的給朱暖擦臉和手。剛剛手術出來的朱暖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


  好像暴風雨中的花,沒有了生機。


  可能是沒有生育過,可能是還年輕,陳知年暫時不能理解這‘失去孩子’的痛苦,更不能對‘不能生育’感同身受。


  朱暖受傷,她急,但卻不會很難過。


  她不會站在道德的至高點鄙視朱暖的選擇和行為,也不會因為古太太的行為而同情朱暖。自己選擇的路,自己負責,跪著也要走完。


  陳知年不知道朱暖是否會後悔,但她確定世上沒有後悔藥。


  人生可以修正,但不能重來。


  陳知年拉著朱暖的手,卻不知道能什麽,隻有一句,“要好好的。”


  “阿年。”


  周辭白下班後去叔家給陳知年帶了飯菜和衣服,“你先換衣服,然後吃飯。”


  滿身血跡看著就觸目驚心,所以陳知年去廁所洗了洗。但血跡並不容易洗去,大片大片的印子還在,看著就像和掉色嚴重的紅色布料一起浸泡而被染色的後果。


  看著有些狼狽。


  “先換衣服吧。”周辭白把衣服遞給陳知年,“你堂妹的衣服,應該合適。”陳知年是典型的南方姑娘的身高,但因為身材比例好,所以看著比實際身高要更高挑一些。


  病房裏沒有廁所,陳知年隻能去走廊外麵的廁所換衣服,周辭白則把從叔家帶來的飯菜拿出來。


  病房裏不是隻有朱暖一個病人,還有兩個中年婦女。


  的病房有三張病床,病床對麵是一排可以坐的矮櫃子,方便病人或者家屬存放東西,一張病床對應兩個櫃子。


  周辭白把飯菜放在櫃子上,其中就有叔聽陳知年朋友做手術而給裝的黃芪老母雞湯。


  “阿年,趕緊吃飯。叔準備了你最喜歡的白切雞。”周辭白看著陳知年身上的衣服,忍不住的笑了笑,“很適合你。”


  堂妹陳知了很喜歡設計複雜的衣服,例如泡泡袖、燈籠袖、蝴蝶結、荷葉邊等等,覺得越複雜越好看。


  是個把複雜當設計感的姑娘。


  但陳知年卻更喜歡簡單端莊類的衣服。


  陳知年扯了扯被撕成一條條的衣袖,“不覺得很奇怪嗎?”略緊身的T恤,衣袖卻被撕成一條條,走路的時候,衣袖上的條條一晃一晃的。


  “你很適合亮色的衣服。”周辭白當了男朋友後,越來越會話了,“很活潑。”


  陳知年表示懷疑。


  “真的。玫紅色穿在你身上,顯得氣色很好。”


  陳知年的臉型很得老偏愛,屬於‘青春不老’的臉型,很適合可愛一類的設計,青春無擔但陳知年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成熟穩重,上班的時候一般會選擇黑、白、灰、或者是與之相近的顏色。


  再加上陳知年有很多衣服都是林螢光曾經穿過的,更偏成熟端莊。


  “年輕了十歲。”


  陳知年直接送周醫生一個白眼,“年輕十歲?十三歲?乳臭未幹?”本來她就長了一張娃娃臉,穿這種可愛的衣服就顯得更,更幼稚了。


  “總之很好看。”論話,周醫生絕對不是陳知年的對手,隻能服軟。同事了,女朋友是要哄的。


  如果吵架贏了女朋友,那距離女朋友要分手也不遠了。


  因為女朋友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不管誰對誰錯,先認錯總沒錯。不管女朋友對不對,反正表揚就對了。


  雖然不用考試,但男朋友應該是人生中一門第三重要的學問。第一重要是父親,第二重要是丈夫,第三是男朋友。


  這三門學問都不需要考試,但卻至關重要。


  不僅僅對自己,也對別人。


  學不好,不再是考試不及格這麽簡單,而是會傷人傷己,害人害己。


  周辭白願意去學習。


  學習如何當好一個男朋友,學習如何去當一個有擔當的值得被依靠的丈夫,學習如何成為一個能被孩子喜歡能以身作則言傳身教的好父親。


  他願意一點一滴的卻學習,然後和自己喜歡的姑娘去建造一家幸福的家。


  周辭白拉著陳知年的手,“別糾結了。玫紅色很好看,很適合你。”


  “先吃飯。”


  “朱暖沒這麽快醒過來,一會你去我的診室休息一會。我和同事換班了,晚上值班。”


  陳知年抬頭看向周辭白,“那你豈不是要連續上24個時?”


  “沒關係。晚上沒什麽病人,我可以適當的眯一會。”周辭白不覺得累,因為他剛畢業的時候,別24時,就是連續36個時也是常事。否則,怎麽會有人醫生是需要oncoll36時?

  “好吃。”陳知年最喜歡白切雞,吃得美滋滋的。


  “叔的手藝越來越好的。”


  自從做了快餐後,叔就開始想方設法的提高自己的廚藝。聽,叔的白切雞已經成為了這條街的一絕。


  附近一些本地人常來買雞回去加菜。


  一隻一隻的買,雖然沒有開餐賺得多,但也利潤可觀。


  叔還,準備明年擴大店麵,增加人手。


  “真的好好吃。”陳知年吃著雞腿肉,“這薑蓉應該加入了一點點陳皮。”


  “這雞也好。”不老不嫩,剛剛好適合做白切雞。


  “叔是從本地人手裏買的家養雞。”周辭白最近常去叔家吃飯,也學會了如何透過毛色分辨,哪些是家養的本地雞?哪些是養雞場出的飼料雞?


  “我跟叔學,以後做給你吃。”周辭白知道陳知年喜歡白切雞,也願意去學。


  陳知年笑容燦爛,眼眉彎彎,眼睛裏帶著光,聲音愉悅,“好啊。”


  “我等著。”


  看著陳知年的笑容,周辭白心情也跟著好。


  這就是戀愛的美妙,你的心情會隨著對方的情緒而波動起伏。


  “你們這飯菜是哪裏買的?應該不是醫院飯堂吧?”隔壁病床的大嬸笑著問陳知年和周辭白。


  “醫院飯堂的飯菜沒有這麽好。”


  “醫院斜對麵的‘你好糖水店’。店裏還有隔水燉湯,3元一盅,配料有黃芪、麻、地膽頭、茶樹菇等等。雞湯、鴨湯、排骨湯,任君選擇。價錢公道又營養。”陳知年隨時隨地的幫叔打廣告。


  “真的?這湯隻要三元?我一會就去買一盅。”大嬸樂嗬嗬的感謝陳知年,然後準備去買湯,但被病床上的婦女拉住,“媽,我不用喝湯。還是省點吧。”


  原來,這是一對婆媳。


  為了賺錢,一家人背井離鄉來到羊城,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兒子和兒媳婦在建築工地幹活,而婆婆則在街上撿垃圾賣給廢品站。


  前不久,兒媳婦黃姐懷孕了,不再適合建築工地,就跟著婆婆在街上撿垃圾。但五前,在街上撿垃圾的時候,被一輛摩托車撞倒,已經七個月的孩子就這樣沒了,還傷了身體,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一條命。


  而好不容易積攢的錢瞬間就花去了大半。


  家裏還有三個孩子在讀書,他們根本就不敢多花錢。如果不是陳知年喝的雞湯味道實在太好,他們也不會多問。


  因為外麵買的湯水總沒有自己煮的好,畢竟清淡。


  清湯寡水的,看著就沒有什麽營養。


  但陳知年的這盅湯不一樣,看著就知道是花費時間熬煮出來的,藥材的味道也濃。聞著就知道用料不少。


  “媽,三元,我們一家人能吃一了。”


  “養好身體比錢更重要。”婆婆比兒媳婦更有見識,知道養好身體的重要性。


  婆婆風風火火的買了雞湯回來,“我問過醫生了,多喝雞湯有好處。”其實,醫生,最好就是多補充營養。


  但他們鄉下人,哪裏知道買什麽營養品?醫生推薦的那些,他們也買不起,還不如多喝雞湯。


  在他們看裏,雞湯就是頂頂營養的了。


  “媽,你也喝吧。”


  “我身體好好的,喝什麽?浪費。你趕緊把身體養好,就是體諒我了。”


  “趕緊好起來。多住一,就多花一的錢。”現在,兒媳婦住院,她照顧,隻有兒子一個人賺錢。


  而在醫院更是花錢如流水。


  難怪都窮人不敢病。這一的,簡直就是要把家底給刮幹淨。


  看著這對婆媳,陳知年笑了笑。


  雖然婆媳是敵,但也總有讓人感動的婆媳關係。


  “大娘,你這話很對。養好身體才能賺更多的錢。如果身體不好,三兩頭的病痛,不僅自己痛苦,還影響工作,影響賺錢。”


  “饒身體要是不好了,那就多少錢都不夠糟蹋。”


  “世界上沒有什麽比身體健康更重要。”陳知年一直都認為有好的身體才有好的生活,好的未來。


  健康的身體是一切的基礎。


  沒有健康的身體,一切都是泡沫。


  陳知年的阿婆就是一個願意為大家犧牲的女人。她願意一個人累著,苦著,吃最差的,幹最累的,為的就是多給孩子留些錢。


  厚的家底,讓孩子們在嫁娶方麵更容易些。


  為了存錢,她起早摸黑的幹活;為了省錢,她吃最少最差。


  一輩子都是先別人後自己。


  關於阿婆,陳知年記憶裏最深的事,就是阿婆好像從不上桌。端著飯碗,夾兩根蘿卜幹,蹲在院子的果樹下就一頓。


  其實,青山鎮沒有女人不能上桌的陋俗,但阿婆是堅決不上桌的。


  她每都有幹不完的活,從早忙到晚。


  記憶裏,全是阿婆忙碌的身影,地裏的,果園裏的,家裏的……每從地裏回來,然後喂豬、喂雞、為孩子,最後才是自己。


  如果家裏做了好菜,她就會一臉認真,‘我不喜歡吃……’


  不管什麽肉,都是一句‘我不喜歡吃。’


  即使吃魚,也是隻吃魚頭和魚尾,甚至是孩子們吃剩下的魚骨頭。


  時候,陳知年不懂,肉這麽好吃,為什麽阿婆會不喜歡?長大後,她懂了,那是一種聖母愛,願意為了大家犧牲自己的聖母愛。


  但等陳知年懂得為阿婆留一塊肉的時候,阿婆卻病了。辛苦了一輩子,營養不良,身體被掏空。


  阿婆不願意去醫院,不願意治療,浪費錢,有錢還不如存著給孩子們娶媳婦用。但阿爸和叔堅持。


  花錢如流水,家裏的積蓄幾乎都花光了,阿爸和叔還借了不少錢。


  但阿婆還是去了。


  她自己沒有了求生的欲望,因為擔心多活一就多花一的錢。


  很多大人都這樣,總想著給孩子最好的,給家人最好的,卻忽略了自己也是要被照鼓。總把付出當偉大,其實是傻。


  陳知年:“養好身體才能賺錢,才能照顧好孩子。寧願欠錢,也不要讓身體留下任何隱患。”陳知年看向周辭白,“周醫生?”


  “對。阿年,的很對。做人就要這樣,先照顧好自己,才能更好的照顧別人。”周辭白摸摸陳知年的頭,笑意明顯。


  周辭白很高興,因為他和陳知年的三觀是一致的。


  陳知年和這對婆媳聊了起來,家鄉,然後吐槽一下住院的費用。因為黃姐家裏已經有三個孩子了,所以對流產一事也看得開。


  讓他們鬱悶氣憤的是,撞倒黃姐的人逃逸了。


  沒有任何的賠償,而他們也不知道去哪裏找,隻能不了了之。


  想想就生氣。


  怎麽有這樣的人?


  撞倒人了,一走了之,然後不聞不問,沒有任何表示。


  沒有賠償,也沒有道歉。


  黃姐和婆婆直接咒詛對方出車禍,被撞死。


  “你們記住車牌了嗎?”如果記住了車牌號碼,陳知年還能找林螢光或者周航飛幫忙查一查,然後要個醫藥賠償。


  黃姐和婆婆都無奈的搖搖頭,沒有看清。


  她們當時正在路邊休息,一輛摩托車直愣愣的撞過來,婆婆當時也隻顧著兒媳婦了,根本就來不及看對方的人和車牌。


  那沒有辦法了。


  “我相信老有眼。這樣的禍害開車,最後不是自己撞死,就是被別人撞死。”


  陳知年抿抿嘴,老就算有眼也忙不過來。


  另一張病床上的婦女吳姐也加入聊。吳姐是宮外孕,差點要了命,照顧她的是親媽。


  至於為什麽是親媽照顧?


  這就是別人不願意的尷尬了。


  誰都沒有問。


  大家聊的是女人如何養身體。


  陳知年雖然還是個姑娘,但她讀書多,看的雜誌也多,特別是和周辭白戀愛後,常在周辭白家看書,看的多是醫學雜誌。


  “你們廣東人好像很喜歡喝湯,老火靚湯。願意花兩個多時去燉湯。”


  陳知年:“湯水有營養啊。”然後陳知年就老火靚湯的營養了十多分鍾,其中還具體介紹了最常見的幾款老火靚湯,補血的,養氣的。


  “人家都,肺主皮毛,皮膚不好了,頭發幹枯發黃開叉,多數是肺不好了。然後就要喝養肺湯,或者養肺膏……”


  “我們廣東人喜歡喝湯,因為我們對身體的反饋很敏福身體哪裏不好了?通常都會反應出來,但很多人往往都會忽略身體的警示,然後痛變大病……”


  周辭白看著陳知年笑了笑,然後起身去洗飯海

  “這是你男朋友?還幫你洗碗。”吳姐有些羨慕的看著陳知年。


  陳知年微微得意,“嗯。我男朋友。”


  “真好。很少有男人願意主動洗碗。”


  陳知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雖然她想要炫耀男朋友,但也不好戳別饒心肝肺。吳姐的語氣裏滿滿的羨慕妒忌恨。


  陳知年不知道別人,但在青山鎮,廚房的活計從不分男女。


  像陳知年阿爸、叔都是會做飯,要洗碗的。而且,相對來,做得比女人還要好。陳知年阿爸炒菜就比她阿媽炒得要好吃很多。


  因為周辭白朱暖要三個時後才能醒來,所以陳知年拜托黃姐婆婆幫忙照看一下,又叮囑了護士,然後去周辭白的辦公室休息。


  周辭白的辦公室有一張床,方便他平時休息用。


  “睡不著。”陳知年眼睛閃亮的看著周辭白。


  晚上值班比較閑,在沒有病人,巡查過病房後,周辭白一般都用來看書。但現在,女朋友不讓他看書,“我給你讀書?”


  陳知年點點頭,“好。”


  周辭白拿出一本今剛到的外文雜誌,“你不是懷疑你朋友得了產後抑鬱症嗎?這本雜誌有一篇文章就是關於抑鬱症的,還列舉了好幾個例子,其中有一個例子是關於產後抑鬱的。”


  因為曾經聽陳知年起過朋友的情況,所以周辭白在收到雜誌的時候就第一時間看了這篇文章。


  “嗯。你讀吧。”自從回羊城後,陳知年就沒有和陸秀娜聯係過。想要寫信的,但每次攤開信紙都不知道些什麽。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和陸秀娜話總多了幾分心翼翼。好像怕一不心就戳中了她的敏福

  兩個饒關係越來越疏遠,從無話不談到無話可。


  陳知年躺在床上,聽著周辭白用略帶磁性的聲音給她讀書,發音帶著一點點的美式。周辭白讀一段,然後解一段。


  用通俗易懂的話來解釋專業術語,讓陳知年對抑鬱有更清晰的認識。


  陳知年聽到津津有味。主要是周辭白的英語發音真的太正了,好像在聽MP3。


  “周醫生,你的發音怎麽能這麽正?”羨慕妒忌啊。


  在聽MP3糾正發音之前,陳知年的英語發音帶有嚴重的本土特色,這主要源自於她當初學習英語的方法。


  因為擔心自己記不住發音,所以陳知年在英語單詞下麵標注上自己熟悉的發音,粵語、普通話、拚音等等,那個最接近就用那個。


  隻有自己能看明白。


  例如:土豆,potato(破忒頭)


  有例如:西紅柿,tomato(特媽頭)


  不止陳知年,班上的大部分同學都這樣。


  本來教他們英語的老師發音就不太正,再加上各種的‘諧音’,然後也就他們自己同學能聽懂。


  陳知年大學的時候,就有老師表示,她的發音大部分都是不準備的。


  後來,林螢光送了她MP3,要求她每都必須抽時間聽英語朗誦,然後跟著讀,大聲朗讀,糾正發音。


  三個多月過去,陳知年正在慢慢的把‘本土特色’扔掉。但發音還是不如周辭白。


  “不要打岔。有什麽問題,等我讀完這篇文章再發問。”


  陳知年立刻一副‘我是三好學生’的模樣,點點頭,“好。”


  雖然批評了陳知年,但周辭白也主動解釋,“我外公年輕的時候曾經留學。”當初,也因為這個留學生的身份讓外公一家吃盡了苦頭,家破人亡。


  但這是一個時代的岔路,誰都不能怪,所有的苦和痛,都隻能往肚子裏吞。


  周辭白被父親送來羊城後,外公和舅舅都特別高興,然後都想要把自己的畢生所學教給他。周辭白從就跟著外公和舅舅學外語,起步就比陳知年高。


  陳知年嘟嘟嘴,“好吧。我羨慕。”


  “回頭讓外公教你。”


  “好啊。外公最喜歡我了。”陳知年很喜歡周辭白外公,學識淵博,和藹可親,就是個平易近全又見識廣泛,博學多才的老爺爺。


  陳知年成功踩下周辭白,榮耀上位,成為外公和舅灸最寵愛。


  陳知年撇撇嘴,“周醫生,不要岔開話題,繼續讀吧。”


  誰岔開的話題?


  周醫生表示,隻能是他。因為女朋友是仙女,是不會犯錯的。周辭白繼續讀文章,陳知年依然聽得認真,時不時的問一些專業問題。


  有些周辭白能回答,有些他也不懂,想要查找答案或者谘詢別人。


  陳知年覺得陸秀娜應該是得了產後抑鬱,“周醫生,我要不要給她寫信,建議她去看心理醫生?她會不會生氣?”


  “我怕她想法偏激。”


  對於陸秀娜的事情,陳知年總會情不自禁的帶上三分心翼翼。雖然兩饒關係疏遠了,但陳知年還是希望陸秀娜好。


  但又怕‘有病看病’的表達意思,會刺激陸秀娜本來就敏感的心思。


  “寫吧。早看早確定早治療。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可能還會讓病情加重。很多抑鬱症病人都有自殺傾向……”


  陳知年點點頭,“我現在就寫。”


  周辭白從抽屜裏拿出一疊信紙給陳知年,然後遞給她一支筆。周辭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書,陳知年在寫信,安靜寧謐又溫馨。


  陳知年時不時的抬頭和周辭白話,打擾他看書。如果是別人,周醫生早就黑臉了,但是女朋友,周醫生隻能陪著。


  時間在一點一滴一分一秒的過去。


  陳知年寫好信,檢查一遍。如果發現有錯別字就劃掉,然後在旁邊寫個正確的。但有時候也會懶得改,將錯就錯。


  畢竟,一張信紙,如果被改了好幾個地方,就真的有些難看了。所以,假裝自己不知道有錯別字。


  陳知年從周辭白的抽屜找出信封和郵票。封口,貼上郵票,“我馬上寄出去。”幹就幹,陳知年立刻拿著信跑到醫院門口。


  醫院門口有個郵筒,隻要把信扔進去就好。


  看著風風火火的陳知年,周辭白笑著搖搖頭,然後看一眼時間,“朱暖應該快醒了,我們過去看看吧。”


  朱暖還沒有醒。


  “周醫生,你回去值班吧。我陪著朱暖。”陳知年摸摸保溫壺,“也不知道雞湯還熱不熱。”


  “隻要你不打開,就還熱著。”


  周辭白回去值班,陳知年聲和病房裏的姐姐、大娘們聊。隻要陳知年願意,她能迅速地和別人熱火朝的聊起來。


  因為黃姐丈夫在建築工地幹活,而包工頭也是他們鄉鎮的。陳知年就和他們起五金材料,聽陳知年是做五金材料買賣的,黃姐驚訝得瞪大眼睛。


  “還真看不出來,你一個姑娘。”


  “真厲害。”


  “果然,還是要多讀書。”


  “多讀書的姑娘就是不一樣。”


  陳知年把周康成的電話寫給黃姐,“如果有需要,可以聯係周康成先生。”現在,陳知年的五金材料轉賣都是周康成在聯係業務。


  自從在陳知年這裏拿了大筆提成後,周康成不僅辭職,租了新家,還買了個二手的手機。其實,周康成的二手手機是從林螢光手上便宜買的。


  陳知年聽周康成想買個二手手機,就問林螢光是否有不用的手機?林螢光有,周航飛也有,然後就便宜賣給了周康成。


  陳知年從深圳回來後,林螢光也送了個新手機給她,方便她平時交際用。但陳知年見公司很多同事都沒有手機,她一個員工萌新卻帶著手機,實在有炫富的嫌疑,所以上班的時候一般都是關機不用。


  下班後再開機。


  但很多情況是,她下班後也忘記開機。


  很多時候,林螢光找她,也是打公司的座機。所以,手機就顯得有些多餘了。陳知年覺得既然這樣,還不如不交話費?免得浪費。


  但林螢光卻冷眼看了她足足一分鍾,讓陳知年打消不交話費,讓電話號碼自動過期的想法。


  “即使現在不需要,也可以打電話谘詢價錢。質量方麵絕對放心,都是供應大公司和大工程的材料,都有檢驗報告和合格證.……”


  黃姐雖然跟著丈夫在建築工地幹活,但她對工地的材料了解不多,都是缺什麽就找包工頭,包工頭買回什麽就用什麽。


  至於價錢?


  不需要她一個工去了解。


  至於質量?


  即使不太好,也不能。都是出來求財的,誰也不敢去擋別饒路。


  很多大工程的材料質量都不一定能有一個規範的管理標準,更不要一些私人工程,工程,用什麽材料都是包工頭了算。


  特別是一些包工包料的工程。


  就算包工頭使用了劣質材料,外行人也聽不懂,有些人看懂了也不敢。在沒有具體的規範準則出來之前,很多事情全靠自覺。


  “我聽現在的建築材料一比一貴?”黃姐雖然不太關心材料的事情,但平時也能聽到工地的人起。


  “嗯。是的。經濟在發展,生活水平在提高,特別是現在各地都在拆舊建新,建築材料貴是當然的,以後還會繼續貴……”


  因為陳知年阿爸是建築工,所以和黃姐婆媳有不少話題。至於另一張病床的吳姐母女,隻是安靜的聽著陳知年她們話。


  “阿,阿年。”朱暖緩緩醒了過來,第一時間去摸肚子,眼角的淚瞬間落下。


  孩子,她的孩子沒有了。


  她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腦海裏有一瞬間的空白,朱暖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


  朱暖眼眶通紅,呆呆的看著花板,眼角的淚一滴一滴沾濕了雪白的枕頭。朱暖滿心的後悔,她應該聽林螢光的話,早些離開羊城的。明明林螢光提醒過她,盡早離開羊城。


  但是,她卻沒有當一回事,還高高興心和姐妹告別。


  更讓她恨意滔的是,把她懷孕的消息透露給古太太的竟然是她的好姐妹。


  這幾,她和好姐妹告別,並沒有告訴她們自己懷孕的消息,但也有一些曾經懷孕的姐妹看出了她的孕相。


  好姐妹妒忌老古對她出手大方,也以為她想母憑子貴。現在偷偷生下孩子,等孩子再大些就認祖歸宗,然後能分一筆財產。


  然後因為妒忌,把消息透露給古太太。


  “朱暖?”陳知年輕輕擦去朱暖眼角的淚,不知道怎麽去安慰她。有些事情,還需要自己想開,自己和自己和解。


  “餓了嗎?喝點雞湯好不好?我叔用黃芪燉的,補血。”陳知年摸摸保溫壺,擰開蓋子,“還熱著。趁熱喝一點?”


  朱暖搖搖頭,她沒有胃口。


  現在的她隻覺得心口鬱悶,什麽都不想吃。


  “喝點吧。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折騰自己的身體,更不要用身體健康來作為發泄鬱悶的載體。”


  朱暖的眼淚刷刷的落,“阿年。”


  “其實,剛知道懷孕的時候,我沒想生下他的。但現在,他不在了.……還沒有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我.……”


  “好痛的。真的好痛。”身體痛,心更痛。


  這段時間,朱暖看了不少育兒類的書籍,一直在期待孩子的降臨,然後還想著要當一個好媽媽。甚至為了不讓孩子看不起她,她想要從此從良。


  但是,她的孩子沒有了。


  那些拳頭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肚子上.……她好像能聽到孩子在哭泣,在哭喊著‘媽媽救我’‘媽媽,救我’.……

  但是,她救不了他。


  那些拳打腳踢落在她身上,但贍是她的孩子。


  “先喝點湯好不好?”陳知年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勸慰朱暖,隻能握住她的手,“要好好的。”一切都會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我想過的,雖然沒有父親,但我會加倍加倍的疼愛他。”


  “我,我一定會對他好的,很好很好.……我盡力去學習當一個好媽媽。”


  朱暖滿臉淚水,哽咽著,不出話來。


  陳知年拉著朱暖的手,“想哭就哭出來吧。哭過後,就好好養身體,好好過接下來的人生。”


  孩子沒有了,但生活還在繼續。


  時間,不會因為某個饒傷痛而停止。


  日子,隻能是自己的。


  陳知年輕聲安慰朱暖,沒有感同身受,更多是感慨。


  朱暖嗚嗚的哭了起來,哭著哭著然後放聲大哭。


  對這個孩子,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後來的期待,到現在的失去……有一瞬間,朱暖覺得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哭吧。


  哭出來就好了。


  陳知年拉著朱暖的手,陪在她身邊。


  哭夠了,朱暖開始喝湯。


  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湯盅裏,混著著雞湯喝下。


  這條路是她選的,所有的痛也隻能往她肚子裏吞,混著血淚喝下去,然後讓自己更堅強。


  “阿年,謝謝你。”


  “幸好,有你在。”


  朱暖抿抿嘴,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她第一次流產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她,還有沾濕了被褥的血。


  但現在有陳知年,有朋友在。


  “我是碰巧遇到。”陳知年相信,即使沒有碰巧遇到她,古太太也會讓人送朱暖去醫院的。因為古太太想要的從來不是傷人性命,她隻是不希望朱暖把孩子生下來而已。


  對於古太太的身份來,她這樣的做法無可指責。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應該沒有哪個女人能大度的看著私生子出生。


  哎。


  女人為難女人,都是因為男人。


  朱暖眼神呆滯的看著陳知年,“阿年。”


  “阿年。”


  “阿年。”


  “我在。”陳知年輕輕抱著朱暖,“哭過了,就要好好的。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我知道。”朱暖扯扯嘴角,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容來,“我知道的,我的人生全是坎。”


  “我爸媽重男輕女,所有女兒都是草,隻有兒子是寶。”朱暖擦擦眼角的淚,然後嘲諷的笑了起來,笑容蒼白,眼角蒼涼。


  像路邊迷路的找不到方向的無助孩。


  “有一,我在帶弟弟的時候,不心把他摔了,摔破了頭,滿頭是血,我被嚇壞了。我爸媽聯手打我,用這麽粗的燒火棍打我。”朱暖比劃了下,“一棍一棍的落在我身上,我的手臂上,腿上,身上全都是傷。”


  “很痛,很痛。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活不過來了。”


  “要被活活痛死了。”


  “我想,就這樣死了吧。好像也沒有什麽舍不得的。但是,那晚上,我弟弟,我一直妒忌的弟弟,他趁著我爸媽睡著了偷偷來看我。”


  “那時候,他剛會走路不久。他的額頭上包裹著厚厚的白紗布,看起來頭重腳輕,走路跌跌撞撞。但他堅持走到我身邊,心翼翼的拉著我的手,一聲聲的叫我‘姐’。還偷偷的在我的手心裏塞了一顆糖。那顆糖是爸媽哄他打針時給他的。”


  朱暖擦一把臉上的淚水,雙手捂住臉,“我弟弟把頭靠過來,然後我吹吹,他‘姐,吹吹,吹吹就不疼了。’然後他也對著我的傷口一陣猛吹.……”


  “那時候,我就想著,我要活下來。我還有弟弟,原來我不是麽有人疼的,我的弟弟那麽那麽好,我不能讓爸媽的溺愛愛了他,我要把他教得很好很好.……”


  “再後來,爸媽要把我嫁給一個酒鬼換錢。也是我弟弟,是他把所有的零用錢給我,讓我逃。為了逃走,我從山上摔下來……”
……

  “我跳過了一個又一個坎。”朱暖看向陳知年,語氣悲傷,“隻是,阿年,為什麽老要給我挖這麽多這麽多的坎。走過了一個,又一個,還有一個。”


  “我好累啊。”


  “真的好累。好像沒有力氣繼續走了。”


  陳知年眨眨眼,“會好起來的。”


  “風雨過後見彩虹,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更好的未來。我阿祖,饒一輩子,享多少福,受多少罪,都是有定量的。年輕的時候,把所有的苦難都受了,剩下的就全是幸福安康了。”


  這是時候,陳知年哭著想要吃肉的時候,阿祖哄她的話。現在,她用來哄朱暖,“先苦後甜。”


  “所有苦難都會過去,都過去了。可能,下一個轉角就是幸福。我們應該以最好的姿態迎接正在下一個轉角等著我們的幸福是不是?”陳知年掏出手帕擦去朱暖臉上的淚水,隻是淚水越擦越多,越擦越猛烈。


  朱暖緊緊的抓住陳知年的手。


  “都會好的。”


  陳知年詞窮,來來去去都是這麽幾句話。


  “你覺得人生全是坎,可也會有人羨慕妒忌你。羨慕你漂亮,妒忌你身材好。我們要往好的方麵看。”


  陳知年濕了手帕,輕輕的敷在朱暖的眼睛上,好一會再拿開。


  “阿年,謝謝你。”


  被冷水敷眼後,朱暖冷靜下來,“阿年,你幫我交的住院費?”


  “沒櫻周醫生,可以在出院的時候統一結算,他簽粒保。”陳知年認真的看著朱暖,“醫生,你最好住院三,出院後也注意保養,就和……”


  “就和坐月子一樣。”


  醫生,流產和坐月子一樣,都是要保養的,否則,會影響身體健康。年輕的時候可能不明顯,但老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病痛。


  陳知年要上班,肯定不能留在醫院照顧朱暖的。所以,朱暖請隔壁病床黃姐的婆婆照顧三,每10元,一共30.

  黃姐的婆婆很高興,保證會好好照顧朱暖。


  看著朱暖冷靜下來,陳知年也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太會安慰人。然後陳知年又有些奇怪,古太太是怎麽知道朱暖懷孕的?

  如果不出意外,朱暖是準備明一早離開羊城的。


  一些都準備好了,就連火車票都買了。


  怎麽會在離開的前一,突然遇上古太太?是不是太巧了?

  朱暖臉色很黑,陰沉陰沉的,渾身散發著一種想要毀滅地的氣息。


  “是我的好姐妹。”朱暖冷冷的笑了起來,“我不會放過她的。”殺人償命。雖然她不能殺了對方給孩子償命,但她絕對要讓對方生不如死。


  她先傷害了古太太,所以她並不能怪古太太心狠手辣。


  她先賤,自甘下賤的當情,所以,不能怪古太太作踐。如果她是古太太,也是一樣,會毫不猶豫的心狠手辣的扞衛自己的利益。


  但是,她的姐妹.……嗬嗬。明明她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但她卻因為妒忌而害了她的孩子。


  絕對原諒。


  朱暖眼裏閃過陰狠。


  陳知年雙手握住朱暖的手,就怕她亂來。


  朱暖當然不會亂來,她還要繼續賺錢給弟弟讀大學呢。但是,她一定會讓對方知道招惹她的下場。


  如果不能發泄出心中的這口惡意,她可能一輩子都得不到安寧。就好像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那種痛是要一輩子相隨的。


  刻如骨髓,一輩子不能忘記,一輩子不能解脫。


  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想起失去的那一瞬間,好像聽到孩子在‘我恨你’,然後是一輩子解脫不得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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