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一百四十六章 舊神
黃沙漫卷，賀成搖頭嘆息，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簡單到讓賀成懷疑，是不是自己懷抱的期望太高了，在交手十多個回合之後，只剩下那個身形魁梧的胖子還站在自己面前。至於其餘七人，從那操控著微弱神識妄圖探查自己的老頭倒下之後，便難掩敗勢。
袁胖子不甘心，論及修為境界，他們八人誰比這小子低了？雖說高不了多少，但畢竟是八個人啊，怎麼就能敗得這麼快！
賀成伸手從身旁狂躁的風沙之中抽出一縷金黃來，駕馭氣流，將這一縷黃沙勾勒成一支羽箭，那箭頭對準了眼前攥拳的袁胖子，只需一個念頭，便能迸發出千鈞氣勢，貫穿後者。可賀成似乎並不著急，他手指放在那箭尾，撥弄著黃沙凝聚出來的箭羽：「閣下真是可惜了，修習到這個境界，靈氣的凝實程度還比不上我這個踏入元門不久的新手，要我說啊，不如就此遁去，潛心鑽研鍊氣一路，何必為那祝家送命？」
袁胖子咧嘴，不知是不是橫肉太多，眼睛隨即眯了起來：「公子你的確天賦異稟，即使剛踏入元門不久，剛才交手時給我的威脅感，也毫不遜色於乘靈境界的強者。只是可惜，你再怎麼天賦異稟，終究只有一人，我們八人不是公子的對手，但祝家之內，一定有人能夠壓住公子！況且在踏入這片黃沙之前，我就已經將消息散播出去了，公子與其在這裡勸我逃去，不如自己趕緊跑吧！」
賀成笑笑，抬手在空中一按，那箭矢未動，四面的靈氣卻涌動起來，於箭矢前方扭曲凝聚，同時有令人煩躁的聲音出現，那是空氣在極速摩擦壓縮，四面的風沙之聲像是變得淺淡了，實則是被那刺耳的空氣摩擦音掩了下去，袁胖子驚駭，他是鍊氣師，對此更加敏感，他察覺到那裡的靈氣正被賀成單手操控著，要勾勒出更複雜的東西出來！
這是要出陣法？這哪裡是鍊氣師的手段，分明是符文師的招式！
袁胖子驚愕於賀成對靈氣的操控程度，這遠比剛才交手時，對方那凝實的靈氣更加不合常理！但賀成並不急著動手，而是開口勸說道：「我有些事情不太明白，不知閣下能否為我解答一二？」
袁胖子眼睛微眯，早在交手的時候，自己就發覺這賀成一直不下死手，之前還懷疑這小子是從未殺過人，故而不敢開殺戒，現在看來，原來是留著自己一群人的命等著問話呢！他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轉，心頭盤算起來，這賀成莫非是要問自己此次攔截他的行動細節？還是要問與祝家有關的軍事秘報？是說些真的還是全部瞎編糊弄一番？
「荒唐！我祝家將士，哪一個不是忠心耿耿之輩？豈會被你你三言兩語收買？」袁胖子張開了嘴，可還來得及沒出聲，身後有人搶先罵了出來，是那第一個被擊退的柳大師。
柳大師現在是一臉正氣，就這麼算了？開什麼玩笑！自己輸得不明不白，這個鍊氣師不過搖了搖腦袋，自己修鍊多年的神識就慘被擊散，他身上肯定有法寶！自己要得到！柳大師沖著賀成揚揚下巴：「我們祝家的修道者，可不是你小子見過的那些尋常之人，要我們背叛我們的勢力？呵……」
柳大師還要說下去，想要賀成拿出等價的東西交換，卻被袁胖子突然爆發出來的一身殺氣給震懾住，不敢再多言半句。賀成搖頭咋舌，壓根不想聽這人說話，他右手依舊按著的那黃沙羽箭，沒有殺意，只有平靜的話語：「閣下願意說嗎？」
袁胖子收斂怒意，又給了柳大師一個眼神，這才扭頭低聲詢問：「不知公子是什麼意思？」
「這段時間一直忙著躲避你們祝家軍，有些事情沒有時間去打聽，我就問些尋常事，你們回答便是。」賀成笑笑，並未將話直接挑明，既然這胖子問了，那想來是能問出些事兒了。
尋常事？袁胖子眯眼，他當然不會信，但袁胖子最後點了點頭，活命的機會他不會放過，那柳大師說得大義凜然的，實際上在生死關頭能夠捨生取義的人，太少了，只是袁胖子自認不是這一類人，他咧開了嘴，眼睛因此被肉擠成了一道縫，幾乎都看不到他的瞳孔了：「公子要問什麼，只管問，只要，不涉及機密，袁某人必定悉數奉告。」
賀成心領神會：「祝家近來在全力追捕我？」
袁胖子點頭：「自然，公子年紀輕輕就天賦異稟，無論是什麼勢力，但凡走到了公子的對面，必然都會起殺心，以免自己日後遭殃嘛，這點還請公子理解。」
「八極庵也摻和進來了吧？」賀成似乎並沒有在意袁胖子恭維的話語，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那柳大師，心眼感知到了一絲異樣的波動，這老頭有問題，自己無法細察剛才那詭異的波動是什麼，但絕不是對自己有利的存在。
袁胖子有些為難般答覆道：「公子，涉及到這些，怕是不太好回答啊，畢竟出賣友軍，會被上面責難。」
「友軍么，」賀成淡淡重複，他清楚袁胖子的意思，但自己真正要問的不是這個：「沒別的事情了？」
「有是還有，只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袁胖子撓撓頭，不太明白賀成的意思，不是準備問一些機密嗎？怎麼變成這樣了？難不成是要自己主動說？開什麼玩笑，後面可還有好幾個祝家的人，特別是那柳大師，跟祝家高層某人關係尤近，自己怎麼可能當著他們的面主動說！
賀成聞言眼睛一抬，莫非是姬小喜被抓到了？但是袁胖子的回答卻令他詫異：「聽說是什麼神明，唉，不過說起這東西我們也沒見過，公子要問的莫非是這個？」
「神明？」這下反倒是賀成有些拿捏不住了，這玩的是哪一出？
袁胖子見賀成面色稍變，以為對方當真是要打聽這個，連忙點頭：「不錯，正是神明，只是華夏境內接觸到這些存在的都是些偏僻地方的人，根據已有的情報我們並不能判斷那是什麼存在，按照祝家裡面的消息說起來，那些東西倒是頗為神秘，波動古奧神秘，似乎能與各個國家古籍中記載的神明模樣相互契合。」
「能與古籍中的神明相互契合？」賀成眉頭一皺，他本來不打算深挖這件事，亂世里竄出來什麼妖魔鬼怪都正常，可這怎麼就這冒出神明來了？還能與古籍中的神明契合？
袁胖子連連點頭：「是呀是呀，聽說戎州那邊.……」
「不對！「賀成搖頭，出言打斷了袁胖子的話，詢問袁胖子：「華夏還有古籍？」
袁胖子一時啞然，他倏忽醒悟，華夏的古籍早就沒了，最後一閣藏書早在十多年前就在京城被燒光了，而信息網路中東西真假摻半，早就不可信了，那所說的古籍中的神明形象是從何而來？
賀成眼睛一眯，沒讓袁胖子細想下去，又問道：「剛才你說戎州，戎州怎麼了？」
「戎州已經將海面上出現的神明迎入首府了，現在與這些神明有關的消息，大多數是從戎州那邊傳來的。」袁胖子有些困惑，又說不出來哪裡有問題。
賀成眸子里有光芒閃爍：「母星被侵佔的時候，沒動靜，現在資源都快被瓜分殆盡，最大的道境都關閉了，這些舊日神明反倒冒出來了。」
袁胖子想接話，可下一刻有詭異波動從他身後掠過，袁胖子驚駭，來不及反應，那詭異波動已經沒入賀成眉心消失不見了。
柳大師大笑著站起來：「年輕人還是經驗不充分啊，放著一個修方寸念的人不管，這可是自尋死路啊。」
袁胖子錯愕：「你！」
柳大師冷哼一聲，拍了拍手，其上還有未散盡的靈氣：「逼得我動用了祝殿大人送給我的寶貝，這小子真是該死，希望他身上精神類的寶貝，不會讓我失望啊。」
袁胖子後背發涼：「你做了什麼？」
「殺了他啊，不然呢？等你嗎？」柳大師鄙夷地看了袁胖子一眼，邁步就要往賀成那裡去。
可賀成的聲音卻悠悠然響起來了：「你剛才說，自尋死路？」
賀成手下按著的黃沙終於動了，如果說那扭曲的風沙在這一剎那隱約透出一絲絲植物藤蔓的模樣，那殺意就如同從藤蔓之中生長出來的花朵一般，在黃沙之中跟隨那箭矢躥了出去，黃沙羽箭的速度在剎那間就突破了極限，只聽得一聲暴鳴，柳大師在賀成說話的時候已經往後一步，一旁的袁胖子竟然在這個時候側身過來想給柳大師擋住這一擊，只可惜袁胖子邁出了的一步還沒落定，他喉頭已是腥甜，別說凝氣抵擋了，連御氣護住傷口都做不到，只是剛才那一擊，袁胖子的氣府已經被破了！
「按理來說，不應該啊！」袁胖子抬手就往丹田按去，那裡是常人氣府所在，袁胖子也不例外，他想要堵住傷口，可一伸手，才發現未有任何血跡，再細細去探查，似乎連傷口都沒有，若非那靈氣流逝地痛苦感如此真實，他必定會覺得這是幻覺。而在他身後，柳大師轟然倒地，黃沙擊穿了他的腹腔，但他並非因此而死，就在剛才，那殺意絞碎了他的神識，他的精神先於肉體一步崩潰死亡！
賀成收斂了動作，殺意再次歸湮於無，好在心眼之前察覺到了一絲異樣，自己始終有防備，不然還真會著道。
袁胖子苦笑，不知道賀成怎麼做到的，但也不想多問了，黃沙四散，自己氣府被破，身後數人負傷，自己一行人必然會死在這裡，但賀成走了過來，聲音極低，只有二人能夠聽清：「你護著他，他與祝家的哪位有關係？」
袁胖子面色發白：「回公子，祝家的祝殿。」
賀成點點頭：「我送你們回去，但是你要給我做一件事，只需一件，事情結束后，你樂意幹嘛就幹嘛。」
袁胖子眼神變化，最後堅定起來，點點頭，聲音依舊極低：「願聽公子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