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融合
巋巍道境雷暴消失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道境里裡外外，聚集在巋巍道境外茶館處的修道者們，連忙動手，直奔巋巍道境而去，一來是趕一趕被耽誤的計劃，二來，這雷暴這般強悍，靈獸逃命而去的時候，必然有死傷，修道者們滿懷期待，若是能夠遇上喪命雷暴中的靈獸屍首，那可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唯獨那個坐在茶館椅子上的老者，紋絲不動，這已經是第四天了，天色近暮，老人這幾日里除了睡覺，就是遠望巋巍道境。茶館的店家也已經麻木了，懶得搭理這個老頭，可如今隨著人群離去，老者似乎越發焦慮，幾次想要動身離去，最後又都坐了下來。
在擁擠在巋巍道境入口的茫茫人群之中，一臉血污的賀成走了出來，他手指上戴著那枚儲物戒指，看著外面的天地，感知著身體上不斷反饋的疼痛，賀成心中突然有些悵然，總覺德此行太過混亂，本來只想著來這巋巍道境，安安靜靜看山的，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賀成走入暗處，小瑟曦飛出來，坐在他的肩頭。在戎洲二十七局的制服之下，是皮開肉綻的軀體，賀成深吸一口氣，抬起步子，朝著茶館的方向走過去，他將背包隨手鬆下來，丟在了路旁，又伸手摸了摸頭頂，果然連頭髮也焦糊了一部分，白天師啊白天師，賀成心頭念叨，又搖頭嘆息，小瑟曦飛到賀成的面頰邊，想要替他擦拭臉上的血污。
茶館店家看著一眾修道者遠去，又看著天色已經不早，準備收拾些桌椅進屋，迎接夜晚數量較少的客人，可是這時候，那個賴在自家椅子上四天的老頭，居然沖自己開口說話了：「店家，來一壺茶！」
店家懷疑自己聽錯了「你，你這是？」
「要走了，好好喝上一杯。」白天師看了看走過來的青年，又扭頭沖著店家揚揚下巴：「怎麼，店家想多留我幾日？」
店家感覺跑進去，都快感動哭了，仔細思索，覺得是這幾日心中的願望被上蒼聽見了，茶，給他上最好的茶！
賀成走到桌子邊，這白天師還真跟那日所說的一般，就在這裡等著自己，白天師笑嘻嘻，看得賀成心頭煩躁：「前輩倒是相信我啊，不怕我出不來嗎？」
「那怎麼可能呢，摯友你要是出不來，這巋巍道境不就被你的死氣吞沒了嘛，既然道境還在，那摯友就還能活著出來。」白天師笑著搓手，不說話賀成也清楚他想要那卑雷木。
但是賀成不動，他覺得今日要是不把事情說清楚，遲早有一天真被這白天師坑死。賀成撓撓頭：「前輩看我這一身被雷給劈的，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公子這頭髮造型別緻，獨樹一幟，不愧是……」白天師開口就要往好的地方說，可還沒說完，賀成按捺不住了，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前輩就想說這個？」
白天師臉一抽，連忙賠笑：「摯友莫慌，我知曉摯友所想，但是這不是沒讓摯友命喪道境嘛，問題不大，問題不大。」
「還沒讓我命喪道境？」賀成聽著這句話，只覺得腦袋疼，當時自己只是來觀山的啊，怎麼就又著了白天師的道了。他揉了揉腦袋，最後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根木棍：「前輩先把小瑟曦的事情處理好，我們再接著聊吧。」
白天師嘿嘿一笑，拿過那還有淡淡雷光的卑雷木，點頭讚許：「不錯不錯，是剛摘下來不久的卑雷木，當真沒有看錯公子。」說著，他將卑雷木收了起來，而後取出一個玉瓶，同當初放置死氣的玉瓶一般，封口處是白天師捏的符文。可賀成眯眼，看著那玉瓶，問白天師：「前輩，這是不用那卑雷木？」
白天師將玉瓶遞過來：「誒，怎麼說話呢，我既然讓摯友取出那卑雷木，自然是有用的啊。」
「可是前輩，你已經將卑雷木收起來啊。」賀成接過玉瓶，依舊覺得不對。
白天師摸了摸下巴，正巧這時候，店家送茶水出來了，店家一臉喜氣，親自給白天師和賀成斟上茶，又誇讚這一壺茶的妙處，看白天師與賀成都不說話，這才連忙退去。
賀成又問：「前輩，救瑟曦，需不需要卑雷木？」
「這個嘛，」白天師端起茶盞，細細品了一口，遲遲不說話，賀成死死盯著他，最終，白天師嘆了口氣，搖搖頭：「其實，也不是一定需要這卑雷木。」
賀成蹭地站起來，終於控制不住了，他指著白天師：「前輩一口一個摯友，卻處處都在謀算我，既然不要卑雷木，為何非要我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面登頂那道境？」這幾日里，除了狐狸幫和羅什摩的阻撓，困擾賀成最嚴重的事情，就是氣府，不過四日時間，氣府就又趨於飽滿狀態了，一開始賀成還壓制著，等到今天清晨走到卑雷木之中的時候，就徹底放開了心神。
白天師勸慰賀成冷靜下來：「摯友何必慌張，聽我與你仔細說道，我讓摯友從道境之中取出卑雷木，的確不是因為卑雷木能救助那小女孩殘存的精神，但是，」白天師頓了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但是，如果我要不讓摯友去取卑雷木給我，而是直接救了這小瑟曦，那以摯友你的性格，肯定會覺得虧欠於我啊！我不能讓摯友有這種負罪感！」
白天師說得是大義凜然，賀成聽得七竅生煙，最後賀成轉過身去，雙手捏拳，狠狠地砸在虛空之中，半晌，，他轉過身來：「前輩覺得，我不取這卑雷木便是虧欠於前輩？」
白天師放下茶盞：「我知曉，摯友感激於我，但是摯友你安心，這卑雷木一被摯友取出來，那就意味著你不再虧欠於我了！即使過去那段時間，我多次幫助摯友，但是摯友不必放在心上，那都是我分內的事情！」
賀成幾乎要抓狂了：「我與前輩第一次見面，就約定了是合作的關係，可是前輩從不坦誠相待，天璽城裡，前輩明明知曉會發生什麼，可是不曾與我說過，若是那日反應慢一些，我早就命喪當場了，再後來亞腦道境，前輩忽悠我提前幾日進去，還說是為了我好，結果呢，是前輩與那女巫做了交易，所以才催促我進入那亞腦道境！這難道是合作應該有的樣子嗎？」
白天師深深嘆氣：「我本以為能夠與公子成為摯友，沒想到公子只當你我是合作關係。」
「摯友？」賀成越聽越來氣：「前輩若真是當我摯友，怎還能處處算計我，騙我？」
「摯友這話就不對了，我每次騙摯友，那都是為了摯友好啊，摯友想想，從你與我進田家，到後來那場葬禮，到亞腦道境，雖說，我都是奔著別人給我鑄造的功德幣去的，但是，摯友的實力都有提升啊！」白天師越說越理直氣壯。
賀成搖頭，最終還是坐下來了：「行，既然前輩覺得之前的幾次，都是為了我好，那這次呢？前輩與我說的什麼？前輩與我說，那卑雷木最近處於冷靜狀態，告訴我去取那卑雷木是輕輕鬆鬆，可我還沒進道境呢，雷暴就鬧起來了。」
說著，賀成挽起了衣袖，雙臂之上，滿是傷痕，那是雷霆遊走的痕迹，以賀成四層氣的氣御，根本抵擋不了多少。可是白天師早有準備，他低聲道：「可是公子的先天之道不是進化了嘛，若不是摯友在這雷柏之後的道境之中，嘗試著去接受自己的先天之道，先天之道又如何能進化。」
賀成啞然，沉默了片刻，心中狐疑萬分：「前輩也進那巋巍道境了？一直跟蹤著我？」
白天師搖頭，賀成搖頭：「不可能，前輩你在這道境之外，看見我先天之道進化的場景了？」
白天師癟癟嘴：「也不是，場景我倒是沒有看見，只是察覺到了你先天之道的進化而已。」
賀成冷笑：「前輩如此厲害，在道境之外竟然能夠察覺到道境之中的變化，豈不是相當於能夠在這一片空間，察覺到別的空間的變化？」
白天師點頭，賀成更加疑惑了：「前輩如此手段，於道境之外看見道境之中的情況，豈不是相當於在一片空間之中，能看見另一片空間的場景，以前輩的手段，修為實力，為何不自己進去？」
白天師想了想：「記不清願意了，只有一件事記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我不能進入道境。」
賀成無奈，癱在椅子上：「那前輩如此厲害，為何不多準備些符文？若非我那幾泡童子尿，這卑雷木現在還在巋巍道境的山頂之上放著呢。」
白天師聞言，猥瑣地站起來：「摯友要說我欠別的，那我還真還不上，但是摯友要說這童子尿，我這裡有的是。」
賀成連忙擺手：「行了，我算是明白了，怎麼算，前輩都不是在坑我。只是啊，不知道我這命夠不夠硬，還能被前輩這般指引幾次。」
白天師又是一臉笑意：「那，摯友趕緊讓那小女孩感覺喝下這玉瓶之中的東西吧，可別再拖了！」
賀成皺眉，拿起玉瓶看了看，只可惜看不出名堂來，他問道：「前輩，你這東西有什麼作用？」
白天師神秘兮兮地解釋道：「這寶貝叫住幽泉神液，那小女孩的精神體也是能夠觸碰到這東西的，只要那精神體喝下去，就會提前引發崩潰，讓她的精神體在片刻之內趨於破碎。」
賀成聞言，沉默了許久，皺著眉頭問道：「前輩是不是搞錯了？我是要救小瑟曦，不是要讓她提前消失啊，前輩你這是不是不對勁啊？」
「哪有！」白天師又從兜里掏出來兩個玉瓶，他指著其中一瓶說道：「你看這一瓶啊，這是我用多種靈藥稀釋后的幽泉神液，是給你喝的，等你喝完，你的精神也會同那女孩的精神體一般，開始崩潰，趨於破碎。」
賀成眉頭緊鎖看著白天師，白天師點頭，甚至還得意說道：「厲害吧，這幽泉神液，可是我藏了多年的寶貝，今夜用在摯友身上，也算是值了。」
賀成抬手，深吸一口氣，讓先天之道先把痛感壓制下去，好讓自己冷靜思索，可不管怎麼想，這白天師的東西都不是救命的啊！
賀成揉了揉鼻子，接過那瓶稀釋過的幽泉神液：「前輩啊，你是不是現在腦袋有點混亂啊？這靈液怕不是給下次坑我的時候準備的吧？怎麼現在就拿出來了呀，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救小瑟曦啊，不是要殺她，更不要是殺我。」
白天師連連點頭：「原來摯友是誤解了我的意思啊，」他遞過去最後一個玉瓶：「摯友看這個玉瓶，這可就更不一般了。」
賀成又拿起來，一樣的玉瓶，他狐疑地看著白天師：「這是，前輩給自己準備的幽泉神液？」
「什麼呀，」白天師伸手拿過去：「這個是一會兒，等你與那小女孩的精神體都趨於崩潰的時候，我給你灌下去的東西，誒，說多了你恐怕也不明白，到時候你自己好生體會就行。」
賀成搖頭：「不對啊，前輩，救小瑟曦，你之前不是說欺騙過這片天地就行嗎？為何還要我的精神也跟著崩潰？」
「所謂欺騙過這片天地，指的就是讓那小女孩的精神體在幾近崩潰的時候，與你的識海融合，這樣於天地而言，以往的那個應該被消滅的精神體已經消失了，那小女孩的精神體，才能夠一直存在下去。」白天師說話間指天指地，又變得一臉嚴肅。
賀成看著兩手中的玉瓶，小瑟曦飛了出來，擁抱住了拿著未稀釋的幽泉神液的那隻手，賀成嘆了口氣，誰讓自己這麼弱小，即使白天師騙過自己多次，他依舊是唯一有可能救小瑟曦的人。賀成點點頭，伸手拍了拍小瑟曦，安慰她不要怕，便掀開了玉瓶的封口，賀成看著白天師：「前輩若是真當我是朋友，我自然也會當前輩是摯友，後面的事情，就交給前輩了。」
賀成抬起瓶口，小瑟曦飛身過去，正好抱住瓶口，其中的神液汩汩流淌出來，小瑟曦張口，全部吞入。
賀成也不猶豫，看了白天師一眼之後，掀開了自己的那一瓶，一股腦灌下去，乾熱，刺激，緊接著是腥甜，似乎順著那股靈液入肚，喉嚨都被花開了一般，緊接著是大腦開始嗡嗡作響，賀成用最後的意識，命令先天之道放開痛感，便意識消散，癱坐在了椅子上。
白天師看著桌面上飛騰起來，又跌落下去的小瑟曦，搖搖頭：「其中苦痛，不想忍受也得受著了，一旦開始，哪有回頭路啊。」
他拿起第三個玉瓶，靜靜等待著時機，天空有些波動，在這暗夜之中，那裡竟然透露出几絲遊盪的雷霆，是雷劫！即使這顆藍星道則還不完備，依舊招致了天威怒意。
白天師冷笑一聲，抬手彈出一脈氣，他雖然在賀成面前展現過諸多修道路子的手段，但這是第一次顯現鍊氣師的招數，只可惜賀成已經意識喪失，精神開始逐步崩潰，根本看不見白天師在做什麼。
那彈出的一脈氣在空中旋轉扭曲，最後化為一刃月牙，斬向了空中的雷霆。不等雷霆落下，白天師就要將其打散！
月牙斬入空中，將緩緩遊盪的几絲雷霆轟散，可依舊還有雷霆在聚攏，白天師抬頭白了一眼天空，這一波接一波的，還有完沒完了！他伸手一抓，剎那間，天穹似乎塌陷了下來，整個華夏西南區域，都聽聞到了雷聲，巋巍道境方圓百里的鍊氣師，都在這一刻，感覺到了氣府內靈氣的停滯，足足數秒，似乎整片空間中的靈氣都被扼制住了一般。
白天師頭頂的那片蒼穹，終於乾乾淨淨，再無一絲雷霆，準確點說，是方圓百里之內，再無一朵雲，再無一絲雷霆。
桌上的小瑟曦慘叫了一聲，身形震動，晃晃悠悠幾乎開始模糊了起來，白天師眯眼，時候到了。
他起身走到賀成身邊，扶正賀成，把第三個玉瓶揭開，將其中金黃的液體悉數倒入賀成口中，一股吸引力，慢慢從賀成身上傳出來，拉扯著小瑟曦靠攏過去。白天師將一瓶液體倒完，轉身回到座位上，盤算著這次融合能夠給賀成帶來多大的提升，少說普通方寸念的攻擊，應該是能夠扛得住了。
可是這時候，一股白色的氣浪從賀成的氣府之中飄蕩出來了，那氣流與白天師對視，許久，氣流藉助賀成，開口問道：「你是誰？為何我從你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熟悉？」
白天師不答，只是看著它。
白色氣流又問：「我是混沌，你與我可曾見過？」
白天師面色稍變，但依舊不答，只是他雙眼之中有光芒閃爍，似乎想起了一些東西。
混沌是藉助著賀成精神崩潰的契機，跑出來的，它與賀成的精神連接，在賀成精神趨近於崩潰的時候斷開了，它原本只需要停留在氣府之中，等待賀成精神恢復，連接自然也會恢復。但是它感知到了白天師的氣息，這種感覺很是微妙，混沌確信，自己見過這個人，了解這個人，這個人帶給自己的感覺，太過熟悉了。只是過往無窮紀元，自己不是一直在空間縫隙之中飄蕩嗎？混沌自己不明白，兒眼前的白天師根本不答話。
眼看賀成眉心有金光綻放，混沌滿懷不解，退了回去。
白天師閉目，似乎似乎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