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夭壽啦!千兩黃金怎麽存
不過同時,這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是一個好歹有點兒是非觀,起碼是個有軟肋的人,日後若是對付起來或許也不會像今日這樣束手無策了。
可若是他麵不改色,甚至洋洋自得,那就說明他已將這種卑劣的行徑視作生活常態,根本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麽不對的。官員貪腐於他而言似乎就像吃飯睡覺一般稀鬆平常,根本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偌大的府邸,竟然人人都養成了這種風氣,那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不過高權比較特殊,他是既不焦慮又不鎮定,隻是冷冷地遞了個眼神過來,一句廢話都沒有多說,同時將放著金子的托盤往我懷中一遞,待我接過後才冷冷地說道:“公子去看夫人了,想來一時半會兒該是回不來的。二位公子既已得了謝禮,便請早些離去吧。行走江湖的規矩想來二位也是知道的,今日之事,還請莫要外傳了,否則,後果自負!”
最後四個字他是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雖然聲音不大,卻有股直刺人心的神秘力量,著實把我給驚了一下。
不過好歹我們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人了,很快便調整了過來,嬉笑著說道:“哎呦,高先生何必如此動怒呢?在下隻是開個小小的玩笑,說說而已,別生氣,別生氣啊您!得得得,就當是我多事,令公子的事情我保證不會隨便亂說的,若是不慎泄露出去了,我願提頭來見,如何?”
大家夥兒可別怪我信口雌黃啊,這實在是陸叔傳授給我的經驗使然。當初他在西洋倒瓷器的時候就經常遇上各種惡勢力,對方雖然也是按照正正經經的商業行為進行交易的,可畢竟背景不同,談起話來的方式也大有不同。經過多番交涉,陸叔總結出了一套如何應對強勢談話對手的法子,簡單點來說的話就是一個字:詐!
玩兒黑的不見得人人腦子都好使,可能把生意做大的就必須有一個好腦子。雙方坐在談判桌上,終究是以談生意為目的的,比誰狠是沒用的。
在陸叔看來未來世界終將逐漸步入契約社會,過去我們華夏民族最看重的承諾、口頭約定什麽的正逐漸失去其應有的強大約束力。想戰國商君城門立木,一諾千金,可沒過多久就有劉邦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口頭約定終究是個無法被外人拿來作為證據的東西,其中的變數太多,他作為受過高等教育,有著遠大目標的任務,索性就敢為人先,率先打破這種尷尬的局麵。而他的做法中最特殊的一點,就是不把自己說的話當回事兒。
承諾這東西啊,有多大的約束力並不是僅限於把話說出口的一方,而在於承諾雙方都能秉持內心的信念。魯智深信守承諾,雖然沒能救下林教頭娘子,卻也幫他報了大仇;秦相張儀以重利許諾,事後卻巧舌如簧,打算賴賬,引發兩國新一輪戰事,這其中的區別可不是一點點。
所以陸叔看得很清楚,對值得信任之人,他說出去的每一個字都價值萬金;而對於毫無信譽之人,騙了你也是他娘的活該,做生意嘛,那就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若是一味因循守舊,那吃虧的總歸還是自己不是?
我也算是深得了他的精髓,這段時間謊話沒少說,承諾也沒少立,卻將其中的差異分得清清楚楚。比如說眼前的這位,跟他立下承諾那句是說說而已。我非君子,然欲與君子交。奈何天下少君子,多小人,迫於無奈,實在是迫於無奈啊…
高權自然也明白我隻是說說而已,很是不屑地輕哼一聲,緊盯著我提醒道:“那就有勞公子記住你今日所言,若日後讓在下聽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我定會親自登門拜訪的!”
說罷他便退開了去,讓兩個小廝將我們送出了府門。我向他們討了個口袋,將沉甸甸的大金塊都裝了進去,便帶著淩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氣氛陰沉的總督府。
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原本想著暗度陳倉,打入巡撫府內部進行調查,如今卻被總督府的人給盯上了。高權說的話可不是危言聳聽,總督是多大的官兒啊?想查個人有什麽難的?說難聽點兒,他就是隨便編個理由,說城內有朝廷欽犯,挨家挨戶地派人搜查,那也遲早能找到我們頭上來不是?更何況他們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幫扶,想找兩個人,那簡直不要太容易好伐?
淩朝看著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老陸,那個姓高的可不得了啊,的虧他還算有點兒人性,要不咱倆…還不得…”說著,他用手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我點點頭算是讚同他說的話,不過還是補了一句:“說實話,我覺得這事兒絕對不會這麽容易就完了。姓高的不光武藝高深莫測,智商也高的嚇人。他這一次應該是故意將我們給放走的。你想啊,兩個生麵孔,一上來就救了他們家少爺的命,這種事雖然巧合,卻也可能隻是個巧合。不過眼下看來,是我刻意隱瞞身份引起了他的懷疑。本來想著就是個萍水相逢,出手相救的事兒,咱們不留姓名,後人還得誇咱們是學那個雷,做好事兒呢,不想這家夥竟如此多疑,這就把咱們給盯上了。這兩千兩黃金,燙手啊…”
看著我懷中鼓鼓囊囊的包裹,淩朝也不自覺地咽了口吐沫。方才那股子兩眼放光的勁兒早就不在了,隻剩下一股子由心而發的恐懼感,仿佛我抱著的不是財富,而是什麽了不得的炸雷似的。
盤算著該如何處理這麽一大包棘手的東西,我不覺想到了當年雷老爺和白姑父比賽的事兒。當初姑姑跟我說過此事,到最後雷老爺將一大包金銀珠寶留在了客棧,可那些東西卻是信王墓中盜出來的,一旦被查實那可就是殺頭大罪。所以他們當初也是想著法子要把這東西給送走,最後還是一個倒黴的胖老太太,就是笑起來跟鳥大姐似的那個,把這包東西給帶走了,卻正巧被城門口的衛兵給發現了,最後被錦衣衛踩塌的房梁給活活砸死,也算是惡有惡報了。
姑姑他們能碰上這麽一個人,那是因為呂大人當時還在寫什麽勞什子的小說,可我們這兒有什麽呢?這麽大一筆錢若是轉手交給了胡掌櫃,那豈不是害了人家一家子嗎?
可除了他以外,我們在金陵城裏也就沒什麽其他的熟人了。盈霜雖然已經回來了,可我非官非商的,用什麽理由把這麽大一筆錢送進巡撫府呢?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好法子,我不禁歎了口氣,跟淩朝兩個人晃晃悠悠地朝悅來飯莊走去。走著走著,淩朝突然一怕巴掌,把我給嚇了一跳。
“幹什麽啊你?嚇了我一跳!”我氣不過地推了他一把,這小子卻不怒反笑,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耳邊說道:“別的地方處理這筆錢或許不妥當,可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位陸叔,他們家是做什麽生意的?”
陸叔?陸叔!我恍然大悟,這些年來與他朝夕相處,讓我幾乎都快忘記了一個事實,若是他不能好好經營鏢局,那可是要回家繼承億萬資產的,而這些資產又是誰賺回來的呢?不用想,自然是平安票號啦!
作為我朝最大的票號,平安票號的分店遍布全國,前兩年湖北山林失火,造成巨大損失,全湖北的平安票號分號響應號召,隨隨便便就捐出了上百萬兩銀子作為救災和重建之用,其能力之強,財富之多可見一斑。
當然,區區百萬兩銀子不過是陸家財富的冰山一角而已,一個孩子隨便拿五千兩出門買零食的家庭,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呢?
不過我們看中平安票號的還是另外一點,那就是其特殊的保密機製和在我朝的崇高地位。作為金融界最基本卻也最特殊的一個行業,票號的保密性和安全性往往是顧客們最看重的條件。隨著我朝戶籍製度和各種規章條款的完善,人們逐漸開始覺得自己的個人隱私似乎有些得不到保障了。
所以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把錢存到票號裏去,導致各大票號的業務量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減少。其實這點損失對平安票號來說真真是九牛一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長此以往,每年都會出現幾百萬甚至近千萬的虧空,再大的家業遲早也得被拖垮了不是?
但是陸叔早已表明了立場,暫時退出平安票號的所有業務管理。陸家老夫人和兒子置氣,也不肯低頭去求他,沒辦法,最後還是陸垚寫信寄到束河,讓陸三水登門去求了陸叔,陸叔這才礙於兄妹之情,“勉為其難”地幫著出了個注意,就是提供部分客戶的保密服務。
過去,票號對每一個客人的身份登記都極為詳盡,方便官府時不時地過來查驗,而這也是票號行業公信力逐漸降低的主要原因之一。針對這一現象,陸叔提出了一個全新的概念,叫做部分隱私權。因為對於尋常百姓來說,誰家裏有那麽多銀子需要往票號裏存?若是不辦什麽理財項目的話,每個月還得給票號交錢,自然是劃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