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茶樓會,鄭統領頻頻下套
要說這鄭統領也真是有本事,在生意這麽好的時候還能包下一間二等雅間,一般這樣的房間都是留給官眷貴婦或閑來無事想嚐一口好茶的大人們坐的,他一個小小統領,一般最多也隻能坐在三等雅間,至於一等,嗬嗬,裏邊兒的客人哪一個身上不帶著爵位承襲,名分封蔭,連包間的門兒都進不去啊…
進了包間坐定,我和鄭統領熱情地互相寒暄了一番,等夥計將泡好的茶送了上來這才聊起正事。隻是在此之前,鄭統領有些不快地說道:“陸公子身份尊崇,我與您相談自是合適。可這二位…”說著,他用眼神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索文昌和淩朝,“也坐在這兒聽我們談話,未免有些…不太合適吧?”
聞言,我也有些不悅地看向他:“鄭統領此言差矣,且不說這二位都是與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單論他二人的身份,與鄭統領同席品茶也不算過分,還望鄭統領能明白。”
鄭統領針鋒相對道:“閣下的身份尚有待考證,您身邊的人,這身份…”
我冷笑道:“嗬嗬,四大神捕的關門弟子和尚書公子的親傳徒兒在您眼中竟是弄虛作假的奸邪之輩,既然如此,那我想我們之間也就沒什麽好談的了。關於我的事,您大可以四處宣揚,就看…這京城究竟有多少人會信了!”
說罷,我便拂袖而起,帶著二人準備離去。鄭統領急忙起身阻攔:“哎哎哎,陸公子怎麽如此沉不住氣啊?本官也隻是有所猜測,您這又何必動怒呢?這麽一來,豈不是有些欲蓋彌彰之嫌嗎?”
嗬,勢力的狗東西,之前在莫女俠麵前對著我一口一個“下官”的自稱,如今還沒經過證實就開始以本官自稱,向我施壓了,若我真的沒背景沒靠山,怕是連跟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吧?
心中暗罵,我臉上也沒給他什麽好樣子:“鄭統領這哪裏是聊天?分明就是審訊。可是不好意思,晚輩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人,我並未觸犯本朝律法,亦不曾擾亂京中治安,您身為巡防營統領,似乎也沒有隨意盤問他人的權利。話說瞧您這架勢,似乎是要將我三人軟禁在此啊?我是真看不明白鄭統領究竟要幹什麽,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信,那就是您現在,可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如今屋內一共五人,除了我們三個,還有鄭統領和他帶來的一名副統領。此時那人已經悄悄來到門邊,不動聲色地將房門堵住,分明就是不想讓我們離開的意思嗎!
鄭統領卻在這時候變換出了一副笑臉道:“哎呀呀,這這這,這話怎麽說的這是?都是下官一時犯了老毛病,這一與人對坐吧,就覺得像是參與審問那些搗亂分子。何況陸公子之前也親口承認了您的身份不簡單,我這不是…不是一時習慣了嘛?您可千萬別生我的氣啊!”
“哼!”聽了他的話,我沒好氣地怒哼一聲,不過還是揮揮袖子坐回了原位。這也是陸叔教我的,在與人談判的時候,一般總會因為利益衝突引得一方不快,憤而離場的也不在少數。可是生了氣卻還能坐回去接著談判的才算是心性沉穩之人,否則絕對難成大事。
更重要的一點是,這樣的表現在你的對手眼中就像是一個想要買糖人,求告父母無果就生氣,卻還是死盯著糖人不放的小孩子。雖然脾氣不好,對自己想要的東西卻是心知肚明。對這種人來說,不管花費多大的代價都一定要弄來自己想要的東西,是屬於最好宰的肥羊。
一旦讓對方產生這種認知,那對方就會不自覺地輕視於你,獅子大開口,從而緩緩露出破綻,讓我們找到可乘之機。鄭統領心思縝密,之前在尚書府的時候我就被他的表現所迷惑,一不小心讓他窺見了我的獨到想法,想來他也對我頗為忌憚,這才一進門兒就想著法兒地激怒我,讓我盛怒之下露出馬腳,被他反製。既然如此,我索性就將計就計,把陸叔交給我的談判之道都搬了出來。
果然,我一落座,鄭統領的嘴角就不屑地撇了一下,不過隨即又恢複了往日的和煦表情。看樣子他也是覺得自己看錯了我,那一日在堂上,怕是有尚書家的公子和夫人從旁教授,這才讓我說出了那番話。
親手為我續上了茶,鄭統領也不著急,抬手道:“陸公子嚐嚐,這是慶灃祥新運過來的雲南普洱,味厚而不陳,比京城中常飲的清茶要有味道的多,便是我們這等行伍之人也覺得十分濃厚,是難得的好茶啊!”
我依舊垮著臉,沒好氣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即立刻舒展了容顏,驚道:“好茶!果如鄭統領所言,比起茉莉、菊花之類的清茶,此茶著實厚重沉穩,一口下去讓人心思沉靜,效果斐然啊!”
嘴上這麽說著,我心中卻在暗罵:“你這白癡,小爺我自幼就是喝著這普洱長大的,再說了,普洱茶甚至遠銷海外i,京城富貴雲集之地,怎麽可能沒見過普洱茶?他此舉也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我的背景,其用心之險惡叫人不得不防啊…”
鄭統領似乎麵有得色,隨即說道:“陸公子若是喜歡,明日下官便叫人送兩餅到府上去,順便也孝敬一下尚書大人和夫人。自年前大戰過後,刑部一直十分忙亂,邱大人想必也忙得頭腳倒懸。這普洱茶提神醒腦,又能平心靜氣,最適合勞累之人飲用了!”
這小子,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心道:“這哪裏是給我的人情?分明是借贈茶之由行賄賂之實,甚至想把邱大人都給拉下水,膽子可真不小啊!”
沒辦法,這戲到了現在還不能停,我隻得裝作欣喜的樣子忙不迭應道:“好啊好啊!難得大人有這份兒孝心,那陸尋就在此先謝過鄭統領了!”
鄭統領也立刻滿意地拱手回禮,眼角的得色也越發明顯了。隨即他又繼續說道:“其實吧,下官以為,不管您的身份是真是假,隻要尚書府上下都承認了您的身份,那假的自然也就變成真的了,您說呢?”
看著他誠懇的目光,我若不是早知他的為人,隻怕這話還真是為了我好呢。不過眼下我也沒什麽興趣和他打馬虎眼兒,點點頭道:“罷了,罷了!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今日被鄭統領揭穿,我也算是看清楚了一點,真的,它假不了,假的呢,它也永遠都變不成真的。所以啊我就想著,等日後有了機會,我必要靠這眼下的假身份狠狠地撈他一筆,然後就功成身退,遠離京城的是是非非。”
“不瞞您說,我這陣子在京城,那是真真地感受了一回什麽叫高處不勝寒。明明都同朝為官,卻一個個互相敵視,明爭暗鬥,牽連著連我們走在外頭都有些束手束腳的。說白了吧,就像是您和朱家的矛盾,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雖然如今兩方都還算勢均力敵,可隻要你們兩邊兒還在鬥,那下頭的人就永遠無法脫離這場下頭的人就永遠無法逃離這場紛爭。今日遭殃的是朱府的一個丫鬟,明日就有可能是巡防營的某位隊長。眼下刑部事務紛雜,兵部又沒太把此事當回事兒,您覺得這個時候就算真出了什麽事兒,上頭還真的能派人下來查嗎?”
這下子換鄭統領一愣了,我全程都裝做隻是隨口一說,鄭統領自然不會察覺到什麽。可偏我說的又都是事實,今日他敢縱容手下去招惹朱家的人,就是覺得上頭的大人們不會因此對他將罪責發,這才敢縱兵當街調戲婢女。
可事實證明,如今天子龍體欠安,消息被從宮內傳出,各大勢力都在觀望,盤算著當今天子殯天之後該投向哪一邊,哪有功夫搭理幾個兵卒在街上都幹了些什麽?
看起來這一次是巡防營占了理,可他們的人當街調戲婦女,僅這一條就能讓鄭統領以下之人統統受罰。鄭統領原以為是因為自己打點得當,上頭才沒有追究此事。可如今聽我這麽一說,這才算是弄明白了,不是有誰在包庇他,而是根本就沒人搭理他。
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朱家很有可能借機報複,從而引發更大的流血衝突。說到底,五城兵馬司是天子金口玉言設立的執法部門,而巡防營隻是負責京師戍衛的幾十衛所中的一小部,之前的征兵他們也沒撈到什麽好處,此時正是人員匱乏之時,比不得五城兵馬司兵強馬壯,勢力頗大,縱然他手下之人個個驍勇善戰,卻也怕雙拳難敵四手。畢竟如今兵馬司裏的人多是朱家親手培養起來的力量,對統領朱信的命令是堅決執行到底的,隻這一條就能讓巡防營處於完全的劣勢,現在最有利的自保武器就是他們這身軍甲了,一旦沒了這身衣服的庇護,那朱信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帶著兵馬司的人過來將他們一網打盡的。
鄭統領的表情變換了好幾道,隨即道:“了不起啊,陸公子眼光獨到,隨口一句便是金玉良言,實在是人中龍鳳,令鄭某佩服至極啊!”
我愁眉苦臉地擺擺手道:“得得得,鄭統領您也別捧我了,我身上有幾斤幾兩的骨頭我自個兒清楚,人中龍鳳?嗬嗬,不過是自幼掙紮著長大,從身邊的點點滴滴中汲取到的經驗罷了,要說起來我能說個一套一套的,可真等我自個兒碰上了事兒,那就是兩眼一抹黑,啥都想不出來了…”
鄭統領臉上露出一絲壞笑:“那公子可曾想過,您之後又將何去何從啊?”
我慘然一笑道:“說出來鄭統領您莫見笑,別看我年紀小,經曆過的事情可不少了,所以早早就收了闖蕩的心思。這一次要不是陰差陽錯混了個尚書夫人侄兒的身份,我估計早就尋個小村子種田娶妻,安度餘生嘍~”
鄭統領嘖嘖道:“哎呀呀,陸公子何出此言啊?依下官之間,公子您才思敏捷,想法獨到,若有心出仕,他日便是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何苦早早就收了闖蕩的心思,放任自流了呢?您瞧瞧我,雖然出身不高,卻始終一心向上,公子可知是為何?”
我搖搖頭道:“還請統領大人賜教!”
鄭統領笑道:“理由很簡單,不就是為了日後混個爵位,好封妻蔭子,讓手下的兄弟們都能過上好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