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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7章 老幹新枝,俯瞰鳳池(下)

  半路上淩宣被一隻被壓得脫了形的駱駝攔住——宮布那龐大的身軀現在隻能騎駱駝了。淩宣和宮布抱了抱,咱們兄弟要互幫互助,努力奮鬥了呀。


  被攆下蒙趙聯絡官位子之後,宮布就在盤算著去承德,他在獲得了金榮的首肯之後便悄悄出京等著賈瑞的馬隊。可是人家跑得像一陣風,幸好這次騎著駱駝,否則把馬壓扁了也追趕不上。


  賈瑞跟宮布不太熟,吃過幾次酒而已,並未單獨詳談過,金榮也並未特別交待要厚待宮布。賈瑞想,好吧,一個二個的都想做出點大事來,那就比一比吧,看最後誰爭得過誰。


  如今金振日子也不好過。他領著斷手、瞎子、花子入了天網,在連飛手下擔任百戶——新天網的業務和過去大不相同,但是既然連飛接任大將軍統領之職,說不得許多線條要接管。金振若不去幫忙的話,光保心保肝那些個張蓁培養的孩子根本接不下來。


  成娟娟和冼晴晴為了培養連飛,首先給他安排了許多課程——文件批閱和熟悉組織構架。


  雖然暫時還不需要連飛做出策令,但是招聘“記者”,掌控《天網報》,收集整理全國各地的消息,資金的調配運作,對各省宗師子弟的經營進行打分,還要閱讀各省地方官員的暗訪報告,對其風評做到心中有數。還要整理各大宗族與白道、黑道豪強的基本資料,也要做到心中有數……


  不算製定天網三年規劃的功課,光隻這些瑣事,就算連飛三頭六臂也應付不了,金振就成了連飛的秘書。


  人一忙碌,就沒時間傷春悲秋,哪有心思玩兒自殺?金振這輩子沒有這麽充實過。好在天網成員都不是讀書人,用字簡單粗暴,直來直去,基本上沒有閱讀障礙。


  此外,還要和皇城司對接,和順天府修補冷到冰點的關係。連飛親自帶著兩個弄翻了忠順王馬車的孩子上順天府給各位大佬斟茶,將上次得罪人的事做了解釋。


  這事做得漂亮!證明了連飛也不是一味強硬。該軟的時候,身段是可以軟下來的。水焉頻頻點頭,天網交到連飛手裏沒有錯。


  江西的宋清安找了個出差的由頭來拜訪了大公主和連飛,流露出想回天網的意思。大公主無所謂,但連飛卻勸說宋清安慎重考慮:你回來也不過是個閑散千戶,但是在兩江巡察使位子上卻是無冕之王,何必?更何況新天網並不打打殺殺,你這個高手回來很少有用武之地呢。


  宋清安本來就是找借口想見公主一麵,以慰相思,哪是真心想回來?自然見好就收,說過就算,敘舊而已。


  陸陸續續天網在各地的負責人都會進京拜見連飛,光接見這些地方大佬他將一直忙到明年三月。


  阿嘎偷偷地問晴晴,是不是連飛、金振接管了你的線頭,你就能退休了?咱們回日本看看吧?

  冼晴晴生硬地道:“我是你的什麽人?”甩手走了。


  阿嘎愣住當場,晴晴從來沒有甩過他臉子,為什麽一說回日本老家看看就瘋了?

  百思不得其解。


  萬事不決問——扈四娘。


  扈四娘紮根第一京劇院,把一出苦情搞笑戲做得場場爆滿,錢是賺得不少,可惜忠順王領了研習西方技術的差事,小心謹慎到了極點,和扈四娘根本見不到麵。


  唉。


  阿嘎一來,四娘大喜。有個宗師朋友的感覺真是比有個王爺恩客的滋味強多了——至少在王爺那邊沒掙到錢,反而還倒貼。


  阿嘎先問戲怎麽樣,對他最終沒有上舞台露一手感到遺憾。扈四娘自然不敢說後麵找的醜角都在學他,隨意奉承了幾句。


  阿嘎便請教,如何拿捏女人心事。扈四娘一聽,這個我拿手啊!是哪家姑娘讓我們大宗師一臉愁悵?

  阿嘎道:“我想帶我心儀的女子回鄉看看,結果她一甩臉,說,我是你什麽人,就走了。”


  扈四娘難以置信地看著阿嘎,然後爆笑。


  阿嘎生氣了,站起來道:“我誠心誠意請教,你再笑我走了。”


  扈四娘一邊起身拉著他的手,一邊道:“人家讓你趕緊去提親啊,大兄弟!”


  阿嘎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蠢過,那麽明顯的大白話……哎呀,我在京城也不認識誰,找誰去提親呢?最好請金榮和公主做證婚人,大媒怎麽辦?

  扈四娘眼珠子一轉,道:“如果你不想求金榮出麵提親的話,我倒是有個主意——”


  前北靜王水溶將當年金榮給他畫的英武大頭漫畫又翻了出來,看了又看。當年的我真是雄姿英發,英武……略胖。還有王妃,她生了一個女兒後一直身體不好,可是當年她真好看呀。


  小妾生的兒子和王妃生女兒都體貼聽話,也算聰明,讓水溶比較省心。家裏兒女雙全了,也算幸運吧。


  自從金榮當眾說要自己出掌大法官之職,水溶的心就沒靜過。原本自己這一輩子大概也就這樣了,沒想到隻有一麵之緣的金榮還記得我。所謂三十六天罡,都是廢物,加起來不如金榮一句話。當初讓賈璜給青城的金榮送去一車車的禮物終於聽著響了!

  馮紫英之流前途光明的青年根本就對自己避之唯恐不及,哪敢稍微露出“曾經是北靜王門下”的意思?

  世態炎涼。


  當然金榮拿自己當武器打了皇帝一棍,把這位前北靜王掛在半空任人品鑒……水溶自然是明白的,底裏還是話語權之爭。金榮是皇帝的姑父,又是天下師,藩國王,身份崇高,智計無雙,他說的話從來都是大家研究的重點。


  為什麽他稍提一提自己的名字,整出點動靜就消聲了?他在暗示什麽?

  聽得金榮口中一聲雷,王妃本來稍微恢複了三分,結果這麽久啥也沒等到,她便又病了。


  自己大概率是政治死亡了,但凡事都有萬一!門外新增的兩個看門老兵說……


  當,當,當,有人敲門。想必看門的老兵又溜號了,北靜王歎氣。僅存的大太監去應了門,然後來稟報,說一個叫阿嘎康宏的人前來請王爺幫他做媒。


  水溶氣樂了,敢情半年沒人上門,一來就來個二愣子?


  他疲倦地揮了揮手,說:“就說這裏沒有北靜王了。”


  旁邊有人道:“不然你又是誰呢?”


  水溶和太監大驚。這二人都是有功夫的,那太監尤其不弱,結果人家都站在身邊了居然一無所察。


  水溶起身道:“我已經被圈禁罷黜了,指點你上我家的人莫非是要害你吧?”


  阿嘎自言自語道:“扈四娘幹嘛要害我?”


  水溶大喜,“扈四娘?請坐。上茶。”


  莫非扈四娘這三個字有魔法?阿嘎想,“您是王爺,怎麽門頭還比不上淩府?難道中國和日本一樣,上下顛倒?”


  水溶驚道:“你還是日本人……阿嘎,好像聽到過這個名字?”


  阿嘎趕緊打斷對方的回憶,“我目前在替金榮大汗做事,想迎娶鄢國公主侍女冼晴晴,正因人地兩生,一籌莫展。金榮和大公主將會是我的證婚人,他們都同意了,八禮也幫我安排。隻是男方大媒還空著。”


  水溶的聲音在顫抖,“金榮知道你來請我做男方大媒?”


  阿嘎奇怪地看著這個氣血開始混亂翻滾的武功低手,“他當然知道,總不至於扈四娘瞎出個主意我就上門來請吧?我哪能知道王府在哪兒——居然還是這個寒酸模樣。”


  水溶完全沒有聽到後麵關於自己府邸規製的評論了,他滿腦子都是“金榮知道,並且同意……”


  水溶喊,“王妃,王妃。”


  裏外隻隔著一堵牆,王妃顫抖著回道:“王爺有何吩咐?”


  水溶道:“給人做媒的規矩怎樣的?你幫我掌總。”


  王妃隔著牆應了,帶著哭腔。


  阿嘎撓頭道:“本來我想找金榮討個千把兩銀子做謝媒禮的,金榮說寫幅字就好,請王爺過目。”


  biu,呼啦地一聲,水溶夫婦二人同時站到了卷軸前,也不顧忌有陌生人在場。


  二人輕手輕腳拉開條幅,這是一首詩,曰:“人間不公何能見?高臥廟堂若不聞。強淩弱欺懼人知,吏迫官逼畏破門。民盼青天如乞雨,眾求朗日唯拜神。願君鐵肩擔正義,江山永續陸不沉。”


  水溶看著這歪詩,讀了一遍又一遍,音色越來越高。最後他喝道:“這禮我收了。你的大媒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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