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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星漢西流,明月皎皎(下)

  小孔這才心服口服。聯係到國桓亡的理論,孔子隻有降下身段,退到“普通哲人”的位子上,切割儒門和壞人,才能不被人利用,成為靶子。如此一來,老衍聖沒錯,金榮也沒錯。錯的都是野心家、奸臣、侫臣。於是皆大歡喜!

  這一期的天網和煌言可有的玩了——人家給出了標準答案:金榮不是在殺孔孟滅儒門,而是清理門戶,拯救孔孟的名譽。


  小孔道:“吾當上書,請廣開學路,擴張科學,將算術、物理、外語、地理誌全部容納於縣試,鄉試之中。凡有益於國者皆能出仕,絕不讓野有遺賢。”


  有人開始鼓掌。


  有人問:“朝庭能安排得了這麽多官職嗎?”


  金榮道:“學以致用,何必做官?忠順王有經世濟用研習會,正準備廣招賢能,有一技之長者,哪怕隻是會打鐵煉金種樹養蜂,也能找到自己的位子和機會。”


  這個消息其實關注的人並不多,得金榮一推廣,不少人開始盤算忠順王翻紅意味著什麽。


  那個天網記者又吼,“金大汗這幾日有什麽安排嗎?”這人快成官員公敵了,問的都是些啥呀?你咋不上天呢?

  金榮道:“這兩天正好得了空,”那是你殺了人,嚇得大家不敢找你玩了——“近日吾將會一會老友,北靜王。”


  碼頭一靜。大新聞!驚天動地!這是要搞大事!


  的確也是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金榮挽救了忠順王,又要去拯救北靜王了?這是什麽神仙手?


  又是那人問,“金大汗去會北靜王是有事相求嗎?”咦?莫非這個天網記者不知道北靜王已經圈禁了?翻不起浪了!金榮最多去敘舊,門清灶冷的北靜王求他救命還差不多。


  但這個記者的莽撞問題依然得到了金榮大方回應——“吾日前被刑部、順天府、禦史台、皇城司的人打上門來,無憑無據竟然誣告我殺人,連我自辯都不理會,一味地潑髒水,逼得我毀家自證清白。由此可見,若強權欲加之罪,別說是老百姓普通人,就算王公大臣勳爵武將,也隻能束手被欺,欲辯無能。我欲上北靜王府問一問,這個無法無天的世道需要他出來解救蒼生,你願意不願意出來給百姓尋一條活路?如果他願振臂一呼,做個大法官,公正嚴明地審案,為民做主,幸莫甚哉!我要他給天下人一個公平斷案,自述清白的機會,不要讓百姓為強權所欺,任由強權指鹿為馬。”


  轟轟轟,碼頭大嘩,這是金榮向朝庭進行的反擊戰啊。前兩天剛剛吃虧,今天就要反手進攻了。


  精彩!太精彩了!用一個政治上死亡的王爺來挑戰既有的司法係統,偏還振振有詞,言之有理。在天網記者的誘導下當眾宣告,不啻於向朝庭投槍開炮,徹底不打算給臉了。


  “在蒙元,蠻荒之地,青城官司都許雙方自辯!證據要公開,證人要公之於眾,童相必然公審,判決必公示。是以七年無冤案。”金榮痛心疾首,“我大趙號稱中央之國,萬國翹楚,怎麽還仍然會有這種屈打成招之事?酷吏之禍盛於水火,苛政之害猛於虎豹。北靜王不出,如天下蒼生何?”


  嚇死人了,酷吏苛政都敢說,當眾打臉皇帝……皇帝一怒你金榮接得下嗎?


  孔小衍聖道:“若能司法公平公正公開,還老百姓一個朗朗晴天,金大汗今日所為善莫大焉。”哈,幫你祖宗洗清名譽,送你一個當小聖人的機會,這就開始吹捧上了?打量皇帝不敢拿你怎麽著是吧?

  旁邊記者道:“恐怕以金大汗之身份地位,北靜王出任大法官之事也不大可能辦到的吧?”


  金榮道:“所以你們煌言報必須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為民眾發聲啊!唯唯諾諾做朝庭的應聲蟲,要你們辦報者何用?”


  那人忙辯道:“我可不是煌言的人,他們今天根本沒有人來。”


  金榮冷笑道:“這種一味奉承上官的沒卵蛋沒骨頭沒腦子沒血性的報紙居然來自國子監太學?怎麽還不如北宋南明的太學生有氣節?難道果然如人說,崖山之後無中國?”


  嘩……碼頭上的人要瘋了。今天的大料目不暇給,一個接一個,完全來不及記啊!

  金榮道:“有沒有人把小孔聖及我的話一字不漏記下的?”


  那個天網記者吼道:“我記全了,一字不差。”


  金榮道:“和大家分享一下,莫讓那些別有居心者以訛傳訛。”


  嘩——


  眾人這才知道上當了,被金榮利用了。這大段文字你必須一字不差地送上去,否則如果和別人的文稿不一樣,就是別有居心!


  小孔索性做個好人以報剛才金榮稱呼他小孔聖,他讓眾人到船上抄稿子,喝杯熱茶。


  小孔聖這三個字從金榮口中說出來,那就不會有後續問題了,任誰想挑撥也沒用了。


  碼頭訪談錄文字在一個時辰後送到了京城大大小小勢力手裏,凡讀到的人無不怒目圓睜,睚眥俱裂,恨不得撕爛金榮那張嘴。尤其是被點到名的國子監、煌言報、禦史台、刑部、皇城司,個個都想抄家夥跟金榮拚了。


  國子監祭酒,三品大員,被譏諷為辦報紙沒卵蛋、沒骨氣、沒氣節……砸了半個公房。


  賈寶玉把罵自己的那一段仔仔細細從頭至尾讀了八遍,然後笑道:“真不愧是金榮。”然後在眾多渴望著抄家夥去開片的太學生的目光裏,施施然走了。


  走了?走了!

  從此賈寶玉坐實了軟蛋之名。


  除了理蕃院沒被點名,算是死裏逃生,其他幾家被指“無憑無據汙人清白”、什麽“欲加之罪”、“酷吏”、“強權”……說得那麽難聽。這是當眾打臉。


  皇帝的手也在抖,“苛政”二字是如此刺眼,那句“北靜王不出如蒼生何”簡直就是一把沾著毒藥的匕首,往皇帝內心最柔軟處紮去。


  金榮你好狠!朕才想動手,還沒施展開手腳,就被你找到縫隙,毀家自證清白。還沒過兩天,反擊就來了,打得皇帝昏頭轉向。


  向來挑撥天家父子關係的大臣,皇帝一般是立刻拿下,拷問居心,羅織罪名扳倒一個是一個,哪怕是閣臣!一定讓大家明白權力在誰手裏,你要擁戴之功,問問腦袋脖子有沒有那麽硬!然後下麵安靜幾日。


  而這個金榮借替自己喊冤的情節,順便大呼司法不公正不公平不公開,然後順手把死狗北靜王拿出來轉移焦點混淆視聽,其目的就是要破壞皇權獨斷的司法製度,砍掉皇帝一隻胳膊。


  如果趙國也如青城那般搞,皇帝想害嶽飛,秦檜也無法放開手腳了。當然國事肯定是更加穩固,但是你拿走了皇帝最順手的刀杖!

  簡直是無恥!這個無父無君的東西!


  他麵前的紅木大桌子無聲無息碎成粉末,水碩出離憤怒。可惜“無父無君”四個字對金榮一點殺傷力都沒有:自幼喪父,背靠賈氏活下來長大,人家是番王,跟皇帝沒關係。


  華太監道:“皇上息怒。”


  水碩瞪著華太監,就好像他是金榮的探子,“息怒息怒!息個鬼!這個金榮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反了他了!”他的聲音在顫抖,做為宗師原不會如此,但是——皇帝急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來。


  宗師吐血?這是天大的事!


  值班的禦醫趕緊給煮些平肝順氣的藥汁給皇帝喝下。此時有人來報皇後娘娘求見。


  皇帝本能地想打發掉皇後,你來幹什麽?禦書房是什麽地方?女人是隻能待後宮的。


  但聯想到剛才吐血,可能皇後是來關心朕的身體的,便宣皇後入內。


  雲皇後揮舞著一張紙急匆匆地走來,禮畢道:“陛下,金榮說要請我兒出任大法官,為民做主……”


  皇帝心情愈發地不好了。不關心朕吐血的事也罷了——可能消息被華太監給封鎖了,宮禁規矩向來如此。但是皇後你的規矩呢?入禁地內大談朝政,為一件八字沒一撇的事兒激動得不成體統……那個番邦蕞爾小國之皇姑父汗王竟然敢又一次幹涉東宮事……


  皇後渾然不知自己把皇帝往死裏頭得罪了,她還在喋喋不休地說北靜王的好話……皇帝頭痛欲裂,揮手讓皇後閉嘴,扔下皇後目瞪口呆地看著皇帝背影,一甩袖子,和忙不疊跟在身後的一票禁宮最有權勢的太監遠去……


  我做錯了什麽還是說錯話了?雲皇後百思不得其解。


  簡直莫名其妙!我兒子不是你兒子?拽什麽拽?然後一甩袖子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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