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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黑雲壓城,金鱗向日(下)

  賈寶玉還沒出門去尋淩宣,坊間傳言淩大爺被江洋大盜分屍,其慘狀為百年來京城人命案之僅見。賈寶玉立刻縮回書房,讓下麵人去打聽詳情。


  京城偵騎四出,看過現場後,大家一致認為此乃宗師所為。於是在京城的準宗師們被皇城司一一拜訪被請到現場觀察指認線索。如果準宗師不願意合作,說不得就有了嫌疑。


  淩府閉門謝客,上門悼念的好友也隻得了淩宣的國子監同學接待,淩家人一個外客都不見。


  先前惜春還以為是賈葆對淩家下手報複賈寶玉被拉下水,結果賈葆自己也一頭霧水,他手裏隻有普通高手,準宗師都在賈珍那邊,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賈珍在族老議事時賭咒發誓淩家事與賈氏無關,與會的元春記下了賈珍之語,隨後轉呈皇帝。於是京城人的目光漸漸聚攏到了金榮這邊。


  且不說能力,皇帝、賈氏都沒有幹掉淩家二代的動機,難道金榮就有嗎?賈瑞對上門的莫名其妙的人反問。金家有宗師嗎?

  金榮就是宗師。


  好吧,就算金榮有能力,他為什麽要殺掉淩大爺?金榮與淩三攴是筆友,書信往來的忘年交,他去殺掉一個親厚老友的兒子幹什麽?

  笑話!


  賈瑞以他一貫了得的不爛之舌將來人——皇城司或應天府的誰——噴了個滿頭包,基本上沒給對方開口機會就抱頭鼠竄了。


  連飛自從皇帝親自打上門後就一直在“養病”,皇城司的差事也交卸了,基本上處於半脫離狀態。朝魯和金榮碰過了頭也消失在去張家口上班的路上,跟京城這邊劃清了界限。


  淩家命案一出,將嫌疑放在金榮身上十分符合各方麵的利益:現成的替罪羊,又沒有錯綜複雜的關係與訴求,還能打擊一下鄢國公主那個不安分的女人,不抓他金榮抓誰?

  哪怕賈瑞吼得再響,九門提督、順天府、皇城司終於還是在命案後第三天將金宅團團包圍,開始抄家抓人。


  正如人們所擔心的那樣,整個金宅冷冷清清,人跡罕見,除了金榮本人好整以暇地端坐正堂,諾大的金宅空空如也。


  皇城司包圍萬喜樓的人來報,萬喜樓自從會試後就沒有開業,裏麵也已經空了。


  守在九個家將物業門口的人同時報告,所有的人手,包括新娘子,全部消失不見。


  為什麽王唯勇、智、勤和水家三個小子沒有送出消息?難道成了人質?

  金榮悠哉悠哉地捧著茶杯,饒有興趣地盯著每一個衝進來的武士、衙役、特工。他的腦子裏突然閃現出幾句高考必背的——“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我以我血薦軒轅”、“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呸呸呸汪精衛死開。


  迎麵五人並排走來,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賈瑞跟在後麵,一臉無奈。


  當先一人道:“刑部張?,”第二個道:“順天府王晗,”第三個道:“禦史台李?,”第四個道:“皇城司趙壬,”第五個道:“理蕃院錢企,見過金榮大汗。”


  金榮點頭道:“不知各位前來,有失遠迎。請坐。”


  趙壬道:“請問金大汗,水沂、水澠、水涓三人何在?”


  金榮訝然:“他們幾個大活人,想去哪兒去哪兒,我又不是他爹,我怎麽知道?”


  趙壬道:“他們拜在您門下,如今下落不明,問一聲豈不是應該的嗎?”


  金榮點頭道:“應該應該。”然後就沒了下文。


  沉默良久,張?道:“您家還有王家三個孩子,如今去了何處?”


  金榮點頭,“問得好。”隨即又沉默。


  李?忍不住怒道:“金大汗怎麽不說話?”


  金榮訝然,“你要我說什麽?”


  李?道:“給我們一個交待啊!”


  金榮道:“交待什麽?”


  李?大怒,一腳蹬碎地磚:“那六個人是死是活?你怎麽回事?”


  金榮臉一板,“你在審問我嗎?”


  李?道:“我不能審問你嗎?”


  金榮道:“我犯法了嗎?還沒開口你就認定我有罪了嗎?證據呢?首告呢?隨隨便便就破門而入,趙國有國法嗎?”


  王晗:“我們懷疑你與三天前淩餘睿死亡案有關,前來請你去順天府問話。”


  金榮:“既然是什麽命案,你們一上來就問水家三個孩子,王家三個小子,難道他們與命案有關?”


  錢企:“我們隻想知道金榮你為何要殺了淩餘睿?”


  金榮訝道:“淩餘睿告訴你他死在我手上?淩餘睿是誰?”


  錢企:“金榮你別狡辯了,就是你殺的!除了你還有誰?”


  金榮道:“這就是趙國審案全過程?我說你有罪,你就有罪?不要證人,不要證據,不要口供,於是案子就破了?滑天下之大稽!”他含怒出口,最後一句有如雷音,錢企首當其衝,頭暈腦脹,差點跪倒在地。


  王晗剛要開口,金榮道:“你剛才說,懷疑我殺了人——所以趙國的審案方法是,隻要懷疑就能定罪?公平呢?正義呢?怪不得民意呼喚包青天,天下無官不蠢!真是隻要有兩個肩膀就會當官,有沒有腦子無所謂吧?隨便找個替罪羊指認一下就能破案!不招的話打個半死,拿著手指畫個押就好了?這就是孔孟徒子徒孫幹出來的事兒?你們都是科舉出身,自己說說自己是不是個玩意兒?”


  李?:“自打我們進來你就陰陽怪氣的,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們哪敢對你屈打成招?”


  金榮道:“要我好好說話,先滾出去,敲門,等主人允許再進來!禮儀之邦?我呸!”


  張?:“殺掉淩餘睿的肯定是宗師,京城內有這能力者不過三四人。金大汗在春柔館暴起殺人,手法跟淩餘睿的死法極其類似,不值得懷疑嗎?”


  金榮道:“你們的皇帝也有這個能力,他殺掉西方教主所顯露的手法極其殘暴,你去質問你們的皇帝吧。”


  錢企:“金榮,不要給臉不要臉。如果不是沒有直接證據,我們早就拿下你來問話了!”


  金榮目光凝視著錢企,“所以你是來求死的?拚命激怒我,逼我動手殺掉你,以我的手法來判斷那個淩餘睿到底是不是我殺的?或者因不知道我的底子,用你的死來尋找我功夫的弱點?”


  錢企再承受不住宗師級別的精神壓迫,又被戳破了用心,一下子軟倒。


  金榮道:“何必?雖然在長生天眼中你我都是螻蟻,生死在祂看來不過是花開葉落一般……我建議你惜身,你的父母兒女舍不得你死。”


  錢企跪坐在地上搖搖欲墜,汗出如漿。


  金榮冷笑:“你們不動手,隻是因為我的家小全部走了,你們抓不到人質而已。倘若我兒女母親在,你們會這麽客氣?你們又不是什麽好人,裝什麽裝?”


  眾大佬們尷尬沉默,小兵們手上開始出汗。


  “我此次進京,主要就是要看一看,”金榮冷笑,“看看趙國的頭腦——皇帝百官,再看看趙國的良心——國子監之類的儒生,加上趙國的脊梁——你們這些本該主持正義,守住道德的底線的執法者。”


  金榮哈哈大笑:“放眼趙國朝庭角角落落,本以為所謂的盛世能吏清廉愛民和兢兢業業。”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敲了敲,冷冷地道,“但我看到了什麽?”


  金榮站直身子,身邊的桌椅全部垮塌成灰,“百官俱以私利為念,顢頇駑鈍,無非一群鼠目寸光的貪婪小人。國子監之類所謂賢者智者抱殘守缺,沽名釣譽,夜郎自大,拉幫結派,是非不分,虛偽自私,一堆愚鈍蠢物而已。貴族世家貢高自慢,狂妄自大,輕浮無狀,開國來的英雄氣無一寸存留,聒噪淺薄,酒囊飯袋一坨。而你們這群執法之人,為求晉升發財,不擇手段,不管道義,無論是非,欺上瞞下,執法監督如同兒戲,壞了國事而不自知,臭了國譽而沾沾自喜,汙濁了世情人心卻自以為得計。”


  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聲音傳遍整個金宅,讓隔壁奮筆疾書者不要寫錯,寫漏。而對麵五個大佬已然被金榮氣勢所奪,完全僵直,如同魂不附體。


  金榮又停一停,邁步向外行去,每步踏下隆隆作響,整個大地在晃動,幾如天威,又似地龍翻身。金榮道:“我來趙國,實則是為救趙國於危急,此乃趙國生死存亡的最後自救機會。可憐,朝堂不聞智,未見德,唯有一群衣冠禽獸,沐猴而冠。”


  金宅正堂柱子開始傾斜垮塌,往下掉磚瓦,以金榮為核心一層一層的牆壁向外倒下,當金榮走到自家大門時,耗時半年,費盡人力物力的大半個金宅化為塵埃。


  所有的兵丁如雷下的蛤蟆,雨後的蟋蟀,蔫頭搭腦、高一腳低一腳、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金榮背後,魂魄被奪了一般。


  南霞從後麵追了出來,身後跟著一個宮妝嬤嬤。“怎麽回事?金榮,還給不給人清淨了?又是兵又是匪,還帶拆房子的?”


  金榮躬身道:“見過令貴妃。”


  眾人嚇了一跳,這位就是打了皇帝一巴掌然後皇後還得巴著把七公主嫁給她兒子的那位大神?


  南霞身邊的宮妝嬤嬤怒道:“哪個是作主的?上來說話。”


  金榮道:“好教貴妃得知,我正要去向淩相討個公道。您目前隻能暫時移駕逍遙觀了。”


  南霞擔憂的目光在金榮臉上停留片刻,道:“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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