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開畦分水,間柳紅桃(上)
草原風起雲湧,原本還有一人本可以呼風喚雨的,可惜三個兒子全部背叛了自己——除了韋承嘉,王子騰無人可用,捉襟見肘。
皇帝的暗殺和兒子的背叛使王子騰的權勢一落千丈,再加上他的病,連王家本支都開始討論是不是把資源投給王家另一個偏支小輩,目前還沒出頭,在官場底層偏上,中層偏下處廝混……
這就是為什麽王子騰捏著甄寶玉,義忠王遺孤,沒有任何作為的原因。連水碩都不認為甄寶玉的這個身份有任何意義。
義忠王已經是曆史了,再怎樣折騰也翻不起浪花來。
王子騰捏著皇帝身世之秘也沒有用了,放出來惹一身騷,汙辱性或者有點兒,傷害性為零。
想清楚之後,王子騰又吐出一口血來,如果自己手握雄兵或者還有叫板皇帝的勇氣——當然最後還是會死得慘不可言,但卻能給皇帝好好兒地添個堵。王子騰愉快地幻想著,意淫著,麻醉著自己,做著大殺四方的美夢,然後醒來。一笑。
他這一年啥也沒有幹,隻是把他的族裏一個女孩兒嫁給了韋承嘉,貼了好大一筆嫁妝,算是酬謝韋承嘉的忠貞。看著賈氏挺直腰板和皇帝正麵硬杠,又羨慕又後悔。賈氏早有退出京城的計劃,賈珍一反賈敬的一貫內斂作風,強勢打臉皇帝,毫無疑問打出了四大家族的威風。王子騰設身處地地計算了半晌,自己根本沒有底氣和皇帝硬頂——終還是賈氏贏了皇帝一招。一個金榮加賈琮,皇帝要挑翻賈氏,怕先得把金榮廢了。
可惜王氏本有機會把金榮牢牢地拴在褲腰上的,可惡的王夔!可怕的天網!
王子騰開始心灰意冷,有意過了年就離開京城,回金陵老家,遠離這政治漩渦算了。沒想到童隰派人來,送上一封信,裏麵隻有一幅承德地圖,留給王子騰一個承諾:城管大隊由你推薦人來管理。
這是一個機會,如同賈氏之於青城一樣,開天辟地。王子騰的兒子皆不成器,一群混帳。但是,如果讓第三代去草原倒也不錯。
王子騰正把自己關在黑暗中思索,忽然有人來報,說金榮有書信來。王子騰一驚。自從離開青城,金榮並未和王子騰有過往來,今日來信,必有大事。
送信的自稱是個廣西人,五大三粗,耿直樸實,和王子騰預想的蒙元信使完全不同。
強忍住明亮的光線帶來的生理上的不適,王子騰捏著信道:“你叫什麽名字?金榮大汗怎麽會想起給我書信?稀罕得緊。”
那壯漢不卑不亢地道:“小人姓嚴,名保根,金家三代家臣。我家幼主金榮,乃是海王金多多指定傳人,請王大人明鑒。”
王子騰汗毛豎起,“金多多?那個海盜王?”
嚴保根笑道:“當年頗有些湊巧之處,也瞞不住有心人。當年我家主人向法蘭西人購買了二十門火炮,結果這批貨被海盜吃了。這個海盜似乎和王家某個老爺有關係……”
王子騰冷笑道,“破了咕蜆島的人果然是金多多?虧我們一直以為是南漁那邊的人。”
南漁的夫人是毒藤,毒藤的師姐是嬌音,嬌音的男人是王家旁枝。所以嬌音通過毒藤質問南漁有沒有出手滅了某個海盜的大本營,南漁有點莫名其妙,自然死不承認。但是如果沒有宗師出手,那個海盜營高手如雲,普通黑吃黑的話不大可能全軍覆沒、雞犬不留——海上勢力中南漁宗師出手的可能性最大。此事也間接導致毒藤和南漁夫妻反目,嬌音和毒藤也互有了心病——師姐認為毒藤的男人讓王家吃了血虧,師妹認為沒有證據你們憑什麽賴在我們家南漁頭上?南漁則說毒藤胳膊肘朝外拐,你男人受冤枉了不管,老幫著外人說話。
這幾大勢力的齟齬也間接影響了福建浙江一帶江湖關係和海上形勢——金多多吃掉海盜島勢力暴漲,開始稱霸南海和東海,而三宗師的互不信任就導致夫妻成仇,姐妹敵對,王家勢力收縮。王家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金氏,甚至雙方還有過衝突,但是金多多禦下手段實在是高明,王家沒有鑽出條縫來,是為懸疑。
今天嚴保根交待清楚,真相大白,原來南漁果然是無辜的。這夫妻倆居然先吃虧在老金身上,後又死在小金手上……這是世仇!可惜這二人師門實力大損,地盤急劇萎縮,顧不上找金榮麻煩。
看我王家如今青黃不接,所以你們姓金的就敢上門來浪了?
嚴保根好像沒有注意到王子騰身上的寒氣,笑道:“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家小主子金榮完全不知道上一代人的恩怨,王大人就算去問,他也搞不明白的。”
王子騰咬著牙根,“所以他寫信來有何吩咐?取老夫一命麽?”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嚴保根道:“不敢不敢,我家小主子說了,天下有戰略眼光的統帥不多,王大人是獨一無二的高人,當年的指點迷津之恩依然在心。”
王子騰臉色好了很多。
嚴保根道:“青城平穩之後,賈氏和薛家能得大利,我家主子問,現在有同等級的大利,王家有意乎?”
韋承嘉在房間角落裏動了一動。
嚴保根道:“阮光纘被奪了國,正在賈氏尋找幫助。賈氏力量全部投入北方,他們哪裏有餘力南向?我家主子問,南越一國之利,王大人可與賈家、金家共享之。”
王子騰閉目片刻,然後將信拆開,一目十行地看過,道:“也就是說,北方新城給王家一個城管大隊長的位子,南越給王家一個藩王?那麽金家要什麽?”
嚴保根笑道:“金家喜歡躲在後麵,不喜歡露麵。金家五仙不是治國之材,做個富貴閑人好了。有金榮在,天下難道還有人敢給他們委屈不成?”這話說的……豪橫至極。
王子騰瞅了嚴保根半晌,道:“讓我見到金氏的誠意。”
嚴保根道:“王大人可送幾個孫輩給金榮調教,三年後能成天下雄。”
王子騰立刻道:“成交!”
嚴保根道:“既如此,四月十五前,請王家出兩千到五千人,十艘船,到泉州港候命。”
王子騰道:“怎麽?”
嚴保根道:“爭取兩、三個月內拿下南越。”
王子騰:“你們出多少人?”
嚴保根:“我們做向導,還有內應,人手不超過三千。賈氏會招納疍民,人數大概一萬多。”
王子騰道:“倘若你們騙我們……”
嚴保根道:“金榮將於月內入京,他將給你一個保證。”說著嚴保根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正是當年王子騰被王夔算計癱瘓在床,命韋承嘉給金榮帶去的私章還有一份名單。
韋承嘉接過,打開掃視一遍。
嚴保根道:“完璧歸趙。”
王子騰抬了抬手指,從房梁上躍下一人,身如柳葉,從丈許高處躍下竟然沒有掀起一絲空氣擾動。這是一個宗師?專門刺殺的?
王子騰道:“你立刻送小四,小七,小十一去河南,在金榮身邊伺候。”
那人一躬,嚴保根隻眨眨眼,那人就不見了。
大戶人家的底蘊簡直就是深不可測。自從王子騰在家裏被兒子暗算之後,任何時候他的身邊都安排了高手保護。
嚴保根請了王子騰一封回書後便退下了,他將於明日午時在門房上取信。
王子騰命窗簾拉下,室內複歸一片昏暗。
“承嘉,你怎麽看?”王子騰沉默良久道。
韋承嘉想了想,道:“和金榮合作之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吃虧的。”
王子騰歎氣道:“恨不生如金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