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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馬賊下海,媽祖垂憐(下)

  金榮抬頭對房梁上一指,越王失笑,道:“退下吧。有金榮大汗在座,宗師高手都不敢來行刺。”三條黑影從天而降,六隻眼睛狠狠地剜了金榮一眼。


  金榮冷笑道:“怎麽,想見識見識我的功夫?”


  越王又用本地語言怒喝幾聲,那三個黑衣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金榮道:“除了這幾個明顯不聽大王招呼的刺客,不知越國最大的毒瘤是什麽?”


  越王苦笑,道:“豪強林立,善政不達,政令不通。我雖為王,其實身不由己之處甚多。”


  金榮道:“當初先王揭竿取國,難道依仗的是豪強或刺客之力嗎?”


  越王道:“非也,豪強者惜命,貧苦百姓才是能用之兵。當然我們快成氣候了,豪強紛紛來投,於是成為柱梁。”


  金榮失笑道:“如此甚易。國內哪些豪強士紳名聲最差?欺男霸女,逼死人,有令不遵,有禁不止者,想必有許多官司狀子壓在有司?大王隻需親自巡視國內諸縣,清理官司,準民告官。挑選幾個案子殺一儆百,再全國推廣,平民憤,搞清廉運動,逼迫強梁造反,再以豪強破豪強,一一平之,國內無憂矣。”


  越王憂慮道:“阮福映於富國島虎視眈眈,據說與法國人勾結,購買火槍大炮快船,我如此挑起內戰,豈不是給人送抓手?”


  金榮道:“這個容易,正好我手下有善戰者,大王借兩千人、百條船,我們先下手把阮福映平了。”


  阮光纘道:“善。大汗打算用你的哥哥們嗎?”


  金榮道:“先得問問他們尚有戰力否?”


  越王道:“比之令尊,五仙遜色頗多。”


  金榮道:“正因其遜色頗多,方能保家族無恙,否則大王滅豪強,我金家首當其衝。”


  越王哈哈大笑,拱手道:“大汗是個直人!”


  鬥心眼兒?嘿嘿。


  金榮道:“吾三個月內必須要啟程回北京,五個哥哥我會全部帶走。”


  越王道:“如此甚好。富國島拿下之後就由大汗手下駐守,金家地盤、錢財、人口,朝庭一分一厘也不會動。”


  交易談成。


  第二天,無數小艇向東南西北馳去,給疍家漁民送信兒,南越金家五仙的弟弟火神王招收水軍,每日軍資五毛,人數不限,但要能打能殺,管吃管住,最後提供陸地房產一套。


  別有數隻商船奔富國島而去,收集消息,畫地圖,尋親戚、老鄉、找搶過的商戶拉關係……


  有意留下的張炣、崔晨,吳燁等三名家將苦練遊泳和操舟。崔吳他們還要回成都把看對了眼卻被父母棒打鴛鴦的姑娘們接走……當然前提是她們心甘情願跟著。


  上麵的人動動嘴,下麵人跑斷腿。其他人苦練遊泳和水上功夫時,金榮又閑了下來,又不好天天去煩皇帝,隻好每天看人做功課。


  金美美和金當當開始背誦三字經,金小小不知道在忙什麽,可能和水有關。賈琮聽說了楊過劍仙在瀑布底下、大海深處和天地相峙的英勇事跡,茅塞頓開,提著刀沉入海底兩石相交處與海浪對砍。南霞嬤嬤整日裏提心吊膽地跟著,金朵朵不肯下水怕被人看了身子,南霞卻不在意,坐在小船上守著兒子,身邊全是薑湯、毛毯、清茶、點心之類的東西。搞得金朵朵越來越不自在,對南霞越來越冷淡了。


  胡氏因托婭顯懷,欲與之去天後宮媽祖廟進香,金朵朵心中有事,也要前往。賈琮聽說,便要陪著金朵朵。南霞自然跟著胡氏桃葉,和張炣護衛左右。金榮悶得慌,便自告奮勇做錢包。崔晨和吳燁因要了解本地風土人情,便也跟著。


  五仙聽說兄弟要去拜天後,乘機不上班,帶著嚴保根等少數人出來玩。


  金榮叫了牛車,由禮部官員陪著,後來宮中又來了個太監伺候,直奔南越最大最靈的天後宮出發。


  金二仙杛最喜怪力亂神,迫不及待地跟大家掃盲:這媽祖是宋朝人,林家女,得觀音賜福,出生時有種種異相。長大後得大法力,斬妖除魔,救命濟困,於九月九重陽日於湄峰升天成仙。漁民得媽祖保佑履風浪而不死,金四仙杼又說平台灣時賈代善得媽祖相助,風浪由逆而順,一夜之間萬船登島,從而收複台灣。賈琮聽得心潮澎湃,恨不能回到數十年前看看祖宗風采。


  一路上金家五仙輪流講故事,讓眾人收獲了無數的傳說,托婭和小朋友們更是對天後娘娘充滿了好奇和敬仰。


  天後宮每年三月廿三生辰和九月初九升天祭祀大典,有千人唱經,萬人拜天後,十裏廟會,百台大戲。可惜九月前金榮一定要離開南越北上的。


  上香、上祭、奉獻後,廟祝親自來陪尊貴的客人喝茶休息,旁邊筆墨紙硯伺候著。


  金朵朵則別有居心地求媽祖保佑,希望不相幹的人趕緊消失。


  廟祝大談特講有虔誠的海客得媽祖垂憐保佑船不毀人不死的靈異故事,金榮道:“說到海難,我有一題考考諸位。”


  胡氏和桃葉飽經金榮的古怪題目摧殘已有多年,什麽雞兔同籠,相遇追逐,排水加水,分梨多欠……心裏哀歎一聲——又要被智力軋壓了。


  金家五仙還挺有興趣,催促金榮出題。賈琮無可無不可的,南霞和金朵朵喝著茶水卻魂在天外。張炣和托婭在角落裏竊竊私語,耳朵根本沒有朝著這個方向支楞。


  金榮道:“有一艘大船,從寧波港出發環球旅行。途經島嶼、港口無數,風暴、冰山、漩渦、礁石、海怪無數,遍體鱗傷。”所有的人耳朵都豎了起來,目光中思考之意明顯:這是談人生規劃?堅持信仰?百折不回?

  “最終這船回到寧波港時,每一塊船板槳櫓,每一顆釘子,每一隻桌椅板凳、鍋碗瓢盆全部更換了至少一次。”大家聽得更專注了,這是要問造船?修理?維護?保養?供給?水手?船師?


  金榮道:“請問回港的這一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還能這麽玩兒?


  若說還是原來的那艘船——但,構成要素全部更換過了。


  若說是新船的話——為什麽說它是“回港”?

  金榮你好壞。


  金三仙樺道:“毫無疑問,是新船。連木板鍋碗瓢盆都是新的了。”


  金二仙杛道:“還是原來那艘,因為名字沒變。”


  金四仙杼道:“名字雖然沒變但底子變了——是冒名頂替。”


  金大仙柏道:“是老船——目的地沒變,使命未變,主人未變,水手未變。”


  金五仙道:“難道你出門玩兒,本來要去廣東,結果被風吹到台灣,你就不是你了?”


  哎,傷腦筋。


  桃葉道:“快揭曉答案,到底是新還是舊?”


  胡氏道:“我說是新的!如果這船還是老故,那麽扔到海底的零部件算什麽?”


  咦?這個角度很新鮮。


  張炣道:“我說,這船是新部件和老人組成的舊船。”


  托婭:“難道不許半道上死人?招收新水手後,難道這是艘新木頭、新水手組成的老船嗎?你對新和舊有什麽誤解?”


  張炣輕咳一聲:“大汗的問題是,這船是不是原、來、那、艘。原來……是什麽意思?”


  托婭傻掉了,對啊,原來的那船變成了碎木頭躺在海底。那麽水麵上飄著的是什麽?冒名頂替老船的新船?既然是冒名頂替,肯定不是“原來”的那個東西了。


  統一意見,不是原來的那艘船了。


  金榮點頭道:“你們一致同意非原來的船,對吧?”


  眾人點頭,隻有賈琮傻愣愣的道:“不,還是原來的那個。”


  金朵朵唯恐他被人嗤笑,便推了他一把,道:“明明是重生後的新船,哪怕和原來一模一樣,也是新的吧?”


  賈琮吸了口氣道:“當然你可以這麽說,但在這船壞了第一塊木板那一刻,斷了第一絲纜繩,帆布破了第一個洞之時,那船還是原來的船嗎?”


  對啊,雖然多了一個洞,斷了根繩,丟了塊板,擦傷了一根櫓,難道這船就變成另一艘船了?

  賈琮道:“換了板,續了絲,補了洞,添了櫓,這船變成新船了嗎?”


  對啊,這船隻是“外表”不同了,未必就是“另一個”了。


  賈琮:“既然如此,更換一塊板不算是變成新船,那麽換多少船體才算是新船呢?二分之一?五分之四?九分之八?慢慢地,這船一點一點地脫胎換骨,哪一刻是新、舊的分界線呢?”


  全體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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