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步步生疑,處處極景(上)
這次書生們圍剿金榮之起因還要怪晨曦郡主,她在成都的時候邀請了許多書院的先生與金榮同行淩雲山,結果剩下一大批的老書蟲們心裏不忿就此被排擠靠邊站。
特別聽到在淩雲寺金榮講學時說要把孔聖人和孟子拉下神壇,這些人立刻抓狂,絕對不能夠讓這大逆不道的家夥活著瞎嗶嗶!於是組織起來,互相串聯,在四川各地的著名的書院當中召集了一大批老師和他們的學生,做了精心的準備。
看著金榮賴在犍為不走,大家借著王氏書樓建成八百年的這樣一個理由,請金榮來參加文會,讓做好準備的書生們打他的臉,讓他斯文掃地,威風掃地。
王吤和莊濉你一言我一語把原委講明,金榮笑道:“這也是咱們的緣分啊。”
王吤和莊濉都是寒門舉人功名,高不高低不低的身份,得享大名卻實際上沒什麽油水。在權貴二代三代薪火相傳、擠占有限資源的世道上,他們貧寒人家出身者,哪怕是舉人也沒什麽前途。當個小縣丞也沒什麽意思,屢試進士不第,便賦閑在家。
童隰之際遇在他們這個圈子裏早已傳遍,眼紅他得了明主、能施展抱負的可不隻一個兩個。
這王吤和莊濉二人年齡差十歲左右,也算誌趣相投,所以王吤聽莊濉當眾對金榮輸送善意,立刻扔下馬振德那群人,貼了上來。
金榮對這些功底深厚的國學大師自然是極佩服的,說是說舌戰群儒,其實這些大家根本沒有下場肉搏——隻怕內心深處他們對金榮的觀點也深以為然。否則憑金榮那兩把刷子,人家要認真拿出“一棒一條痕,一摑一掌血”的本事來,金榮加水焉不夠瞧。
當然主要還是金榮在青城主政理事風格頗有聖人風範,連淩三攴之類的大佬都要親自來實地考察學習!這成功的傳說在四川更是被誇張到了十倍百倍,這些讀書人很有興趣去親眼看看!
就治國論,哪怕孔孟朱張親自卷袖子入世,恐怕也幹不過金榮。除了王陽明外,閉門造車,自作聰明、死讀書本的儒家大佬哪有資格質疑金榮的先進理念、創世新主張?
但凡有一點點實事求是精神的,都不會隨意否定一個成功人士的道!
金榮說孔孟要下神壇,儒門必死,那肯定有特別的說法和道理——所以莊濉才會問他的治國之道。而金榮的回答極中肯、踏實,不務虛,句句落在實處,甚至自掏腰包請眾書生北遊!
莊濉歸心。
王吤降階。
書生們都瘋了。
就是這個原因!
胡氏桃葉等人興高采烈地享用著縣政府的招待——實際上這是“打垮金榮”慶功宴,現在成了金小小的拜師宴!
白天金小小出的風頭不比其爹少,回程路上,個個大師都要來考問兩句,扔下一地驚歎和讚揚。
馬振德問小小,“你能背出所有卦象、係辭嗎?”
小小慚愧地道:“很多時候會背串……”
馬振德:“至少否卦背得恰到好處。”恰到好處四個字咬得很硬。
金小小道:“接到請柬那天,我爹爹說不想來的,”金榮臉一黑,水焉臉一紅。“我就替爹爹算了一卦,”小小十分得意,因為所有人的眼睛都看他,包括爹爹。
“我得到了一個否卦,”當然如果金榮知道是否卦,肯定不會來文會,但是,“我誰也沒有告訴,隻是研究了一下否和泰的關係……還問了問出雲師兄什麽叫小人,什麽叫君子。”
大家約好了似的去看出雲。在大官、讀書人和武道宗師目光照射下,他心理壓力如山,那種“道士打上儒門”的憤憤表情尤其讓人難熬。
好在很快宗師們就不再關注他,因為小小說,“明白了之後,我更不能告訴爹爹了,他大概會逃跑。但是,”他不管周圍的輕笑,“否和泰其實是可以互相轉化的……另外還有變爻,我還沒有記得很熟……”
大家鬆了一口氣,這還是說得通的,如果五歲童半個月通易經……這太也驚悚了吧?簡直是反人類。
自此金小小之名進入有心人的視線,他是捧珠七子中第一個名傳千裏的。
馬振德轉變思路,改換策略,開始對金榮一家力捧高歌,對金小小頌揚推崇,簡直成了小迷弟。金榮或水焉自然平淡應付,但是金小小極受用,認為這個伯伯簡直是天下第一伯樂……直到出雲和水礫受不了那聒噪,告個罪拉了金小小去他娘身邊受訓,才算告一段落。
張蓁當晚大醉。
王吤和莊濉就在酒桌上答應了水焉請其為幕,為天網報正副主編,同時被金榮延請為金小小師。
“這可不就是太子太傅了?”馬振德在一邊放了一冷箭。
於是大家都裝醉,開始胡言亂語,把冷場一秒鍾掩飾了過去。當夜之後,這幾人沒有同馬振德再說過一句話。
夏日的風終於還是吹到了蜀山,餘立根一行潛伏入蜀也有一個多月了,他的到來給群龍無首的蜀中皇城司帶來了定心丸和強心劑:這個謹小慎微、多做多錯索性不做的官僚機構開始正常運轉。
曾經挑釁皇城司權威的黑道山寨被清理了一大批。餘立根直接調動反應遲緩的成都府衛,找蜀王打秋風討了一萬兩銀子,再將攻下來的山寨細軟全部分發給出力大的官兵和民團。而那些出工不出力的家夥白跑一趟不說,還被記在小本子上,等著回去撤職勸退。
以餘立根的戰鬥力,在宗師死絕的情況下,四川以他最凶,當然犍為是絕對不來的。他命人給金榮和水焉公主遞了個帖子,講明了連飛入皇城司當上了千戶之事,又轉送了連飛給大家的信。
這個傲嬌的家夥還是抹不下臉。
水焉一笑置之,其他宗師則仔細研究了鐵索橫江的死,心下戒懼:宗師在二十支火槍三段擊連續打擊下也討不了好!
大家都有“幸好來了四川一趟”的感慨,否則怎麽會了解到這種內幕?南漁的殘部估計全軍覆沒,沒有餘立根,如果金振再不開口的話,誰知道鐵索橫江是怎麽完蛋的?現在心裏有了數,總能及時準備做出正確應對。
連飛、金振兩個名字深深地刻在了宗師及其弟子心底。雖然這兩個人武功不過爾爾,但是功夫之外的東西極讓宗師們讚歎。這二人日後怕都得是頂尖的風雲人物。金榮身邊有如此了得的年輕人,真是小覷不得。
隻有水礫一人對連飛和金振痛恨不已:扛著我的牌子去找什麽杭州知府拉關係?他楊屷是哪根蔥?居然和老子搭上拐彎抹角的往來,以後難道還要應酬他?不行,下次看到連飛和金振兩個混帳,一定要把這個賬理理清楚——十壇十五年老酒起步價!
在皇帝不出手的情況下(實在是被天網報、忠順王裸身案搞得焦頭爛額,顧不上這邊了),差不多在犍為待了半年,金榮和水焉終於決定離開:水焉領著二十多個書生北上青城觀政:而金榮拖家帶口地南下廣東;宗師們則一哄而散;大將軍則和宗師弟子們勾搭一起,去忙鋪開在各省建立分支機構事宜。
繼續向南是既定計劃,胡氏桃葉自然是無可無不可,左有托婭和張炣正是蜜裏調油時候,右手邊是出雲要代替王吤和莊濉給小小啟蒙,前有賈琮、南霞和金朵朵,後有二十四家將跟著。
蜀王派水礫將金榮一家送到金沙江口,待他們渡過金沙江,就是雲南了,不歸他招待了——終於送走了瘟神,回去放炮仗!
隻有馬振德極不爽,親自來告別居然誰都沒見到,放下禮物,也沒來個人回禮或者互訴衷腸……就好像他堂堂的成都知府,三品大員,就是個樹樁!
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