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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鐵索橫斷,夢醒江南(上)

  大船蕩悠悠穿過浮萍與野葦,偶有魚尾拍水而過。透過透明清亮的河水,蝦、泥鰍、螺螄、甚至蟹、螃蜞時能得見。


  找到能載五匹馬的空船得靠運氣,從杭州沿運河北上得靠纖夫和老天。


  除了連飛曾經在船上住過一兩年,金振和三個苗娃上船沒多久就開始吐。直吐了三天才好轉,能吃些固體食物了。


  所有的銀子和越來越少的首飾都裝進了箱子,和布帛、糧食大宗商品混在一起北上。賈璜開著鋪子,專收漕幫私貨,到時候把東西往賈璜那店裏一塞,當作金榮的禮物送給他們就好了。南方貨在北方銷路一向穩定,不愁沒人接。連飛也不太懂生意,看看洋布又便宜質量又好,就進了許多,搞得杭州市麵上布匹平均價格上漲了半成。


  金振以及三個苗娃旱鴨子必須得及早解決暈船問題,恢複戰鬥力就很重要。


  過了太湖進入蘇州界,可惜去蘇州城有點繞路——當然按金振的性子一定要進城玩玩。可惜腳軟脖子僵,肚子裏存不住食物,爬不了虎丘也登不上獅子林。隻好算了。


  運河倒是穿無錫城而過,沿河兩岸是最熱鬧的菁華所在,小三裏橋米碼頭附近熱鬧無比……那就在無錫住兩天吧。


  沿河都是人家,白牆黑瓦,牆皮上都是水漬和黴點子。每家都有石台階下到水麵,穿著得體的女人們忙著搗衣淘米洗菜,用無法理解的語言大聲說話,還有人同時在……清洗馬桶?

  水鄉人家之豪放,簡直可怕。


  沿河岸上掛滿了衣服、幹菜,哂著馬桶(這玩意兒為什麽無處不在?),磚窯嫋嫋冒著青煙。


  童隰老家就在無錫鄉下,可能並不在運河邊上。金振並沒有立場去見童隰家人,另外童隰大女兒嫁到了常州,夫家姓名地址一無所知。所以連飛隻在這裏換了些銀子,命飯店夥計們端著醬骨頭、肉麵筋、鬆鼠鱖魚、油爆脆蟮、銀魚羹、小籠包子上船,給下不得船的“護銀人”打打牙祭。


  如果說在杭州時大家看著清淡的杭州菜無處下箸,在無錫就更可怕了:聞著味兒香得不可思議、讓你口水橫流,但吃到嘴裏,那甜絲絲、軟乎乎、淡咪咪、油滋滋的口感,隻讓人膩得慌。……這也太甜了吧?齁死了。


  連飛道:“當年我學做船菜,蘇州菜的甜已經受不了了,人家說,哈?這就算甜了?讓你吃吃無錫菜試試看!”


  金振有氣無力地道:“所以你拿這些玩意兒來惡心我是吧?”他挑起一絲鬆鼠鱖魚,炸得酥脆,但那掛著的鹹味糖漿是怎麽回事?那鱔魚也反複在大油鍋裏炸成了甜味小麻花……


  白糖這麽貴,這裏的廚師簡直是喪心病狂!


  連飛道:“也沒有那麽誇張吧……不甜就顯不出那鮮來……你試試這小籠包子蘸醋。”


  金振一口一個吃掉十個(蟹粉)小籠包子,倒喝掉一整斤醋。另外三個苗娃倒是不怎麽挑,主要是一輩子沒吃過這麽甜的東西……把糖放在菜裏代替鹽,嘖嘖,怎樣的敗家玩意兒才能幹出這種事來?這不是吃飯,壓根兒就是吃糖啊!太幸福了。還有那麽大一坨肉塞在油香撲鼻的球球裏……給個皇帝也不換啊。


  連飛:“天南地北,大概也就無錫蘇州這種富得流油,糧食如山,通海通陸,家家讀書的地方才敢搞出這種飲食的吧。”


  金振道:“就是,連山東孔家也經不起這麽個吃法。還有,你聞聞這大米,這也太香了吧?皇帝請我們吃飯時也沒上這麽香糯的米飯來。”


  斷手點頭道:“正是正是,振哥說得太對了,我們吃了一輩子米飯,從來沒吃過這麽香的大米。也不要菜,我能幹三大碗。”


  連飛將粳米飯浸在魚湯裏麵,細細品味,金振有樣學樣,小小的銀魚嫩如豆腐,泡著粳米,鮮美異常。


  吃了一碗魚湯泡飯、一碗醬骨頭汁拌飯和一碗肉麵筋拌飯,金振像個孕婦般捧著肚子,歎息道:“無錫是個好地方。”


  至夜,岸邊有一兩個黑影出沒,探頭探腦。連飛奇怪地道:“江南黑道居然這麽囂張?太不像話了吧?金陵知府不就是賈雨村嘛?幹不好就別幹了。”


  金振嗤笑:“這裏歸常州府管,須怪不得賈雨村。”


  連飛道:“這些黑道人看中我們的東西了?也是,這麽大船吃水這麽深,瞞不住有心人。”


  金振:“說不定在杭州就被盯上了,不知道為什麽在敢無錫地麵上動手?”


  連飛道:“這有什麽敢不敢的?無錫地麵又怎麽了?”


  金振道:“你們洪幫總部不就在無錫嘛?我都曉得怎麽你反不知道?他們不怕得罪了洪幫?”


  連飛道:“可能是洪幫也惹不起的大勢力……你們要小心。這裏是無錫常州交界處,河流交叉多,除非是水攻,火攻,否則難以見效。”


  金振忙道:“什麽火攻水攻的,你別烏鴉嘴哈。”


  話音未落,一串火箭從天而降直撲他們這船而來。


  連飛伸手在河裏一舀,飛出水花與火箭相撞,不愧是金瓏幹兒子,極高明的暗器手法。也不用把箭打落,隻要滅火就好了。


  金振拾起刀,護住三個苗娃撐杆退往河心。船工則躲在艙內瑟瑟發抖。


  火箭未曾見功,敵方喝住,大約二三十人衝到岸邊,兩個大個子高高躍起向船上落下。


  連飛一腳踢起一支竿,掛著尖銳的哨音飛向一人,那大漢手腳並用將竹竿踢飛,卻不知道一柄飛刀才是殺招。那飛刀緊跟著竹竿,陰險地刺入他脖子,割破頸動脈,那大漢全身失力,摔入河水。


  另一人成功登船,剛一提氣,一把刀當頭斫下,他提刀相迎,卻擊了一空。一根鋼絲鞭無聲無息卷上脖子,人頭落地,身體跌入水中。


  連飛金振不愧是妓院裏長大的混帳,功夫招式一模一樣的陰毒。兵法入刀,誰擋得住?

  第二撥三人已然飛上半空,看到先鋒隻一個呼吸間就性命不保,臉色大變,刀光舞得像一團火光,將正麵護住。


  可惜忘記了腳腕子,他們登上了船,腳下一軟跌倒,這才知道腳腕膝蓋關節裏被刺入了飛針。他們急忙去抽針,等針拔出來了,腦袋也沒了。


  進攻方一時不敢再輕舉妄動,雙方陷入了僵局。


  連飛在幾具屍體上搜了一遍,並無線索。


  金振道:“看這些人體型,不像是本地人。”


  連飛道:“那是當然。南方人隻會玩兒軟刀子陰人,這些人要麽是北方來的,要麽是海邊來的。”


  對麵有人笑道:“猜得不錯。我們來自福建,你們有沒有想到什麽?”


  金振道:“你們肯定認錯人了,我們跟閩人沒有仇恨。”


  那人笑道:“毒藤和南漁是不是壞在你手裏的?”


  金振冷笑道:“壞在我手裏的山賊馬賊多了……不知道你們說的是誰?”


  那人道:“你想多了!殺死宗師?你不配。說出金榮的秘密,我們饒你不死。他是怎麽殺死宗師的?”


  金振道:“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我們在船上,想走就走,你能奈我何?”


  話音未落,一條鐵鏈從河對岸飛到這邊,透過船梆,刺入岩石,火光四射。啊?宗師光臨?

  那個聲音平和地道:“現在你們的船走不了了。聽說過鐵索橫江不?”


  這個真的聽說過。


  金振驚惶地道:“你不是在北京,後回老家了嗎?”


  鐵索橫江笑道:“本來已經走到河南了,可惜有人不懂江湖規矩,在湖南江西安徽亂殺人。再加上五大宗師死在金榮手裏,老子不弄明白了簡直飯也吃不下……金振,你是當事人吧?來給你祖宗好好說叨說叨,講得我老人家滿意了,你殺我手下和弟子的事兒一筆勾銷。”


  金振冷笑道:“怪不得我一路走來野狗亂咬人,原來是你這個宗師做他們的後盾!打家劫舍,技不如人,死了活該。怎麽,你個大宗師不守黑道規矩要親自出手對付我們不成?”


  鐵索橫江道:“對付你們幾個小孩兒倒是不用老子動手,看著就好了。”


  金振道:“你敢動我們一根寒毛試試看!金榮一口氣吹死你。”


  鐵索橫江冷笑道:“這個新鮮,老子倒真想看看有沒有人能一口氣吹死我。吹牛的吧……哈哈哈,老子又不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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