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榮歸京城,後繼有人(下)
臘月二十九,小年夜。這兩條消息目前還沒進京,而水焉則在大將軍陪伴下回到了京城!
段冼莫成四人緊緊跟在水焉身後,金叮叮坐在水焉抱懷裏,看著京城城牆激動萬分。但一想到千裏之外的爹爹和弟弟,又有些想哭。
不及入逍遙觀,皇帝直接請水焉進宮!
時隔四年,水焉再一次站在了乾清宮門口,墀台高企,龍遊大海的浮雕依然如故,似乎五百年六百年也不會稍有改變。簷飛獸蹲,盡顯皇家氣派,外麵的世界天翻地覆,而北京幾乎沒有變化,一成不變的氣氛,一成不變的表情,一成不變的皇帝大臣高高在上,俯視著從來沒有真正親眼目睹過的王國。
不管包含無數深意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匯集,水焉拾級而上,帶起一陣香風。
身後四大侍女英姿颯爽,盡奪列隊相迎的太監們的氣勢,極其引人注目。尤其最後的冼晴晴手裏牽著的小女孩,身穿粉紅裙,裙擺如花般層層綻放,綴滿如滿天星一般的各色水晶。雙肩鼓鼓的,輕紗溜邊。胸前掛著一小串極品天珠(金朵朵最好的一串被拆分,兩個女孩子一人一半),頭頂著純白狐皮小帽子,身披純紅狐皮大袍,腳下踏著牛皮小戰靴。圓圓的小臉上滿是激動,真是大開眼界。
進了大殿,行君臣之禮後,皇帝降階相迎,口稱皇姑。
四年不見,皇帝臉上多了些皺紋,他原本硬朗堅實的表情如今如春風化雨,柔和而感性。今日他身穿一件靛藍長袍,外罩銀白坎肩,隨意的家常穿著卻透露著華貴與獨一無二的氣度。明亮的碎鑽鑲嵌的白金小皇冠將烏黑的長發綰住,這個打扮倒是新奇。大約是西域鑽石大量流入中原,皇帝從善如流給自己也來了一件。
在皇帝看來,生了兩個孩子的大公主簡直變成了另一個人。原本硬朗中帶著柔和的圓方臉如今顯得更剛毅、冷酷和直接了。原本見到自己還有些靦腆和緊張的那個小姑娘不見了,身材倒似乎更高了一分。她舉手投足之間姿態渾然靈動,重如泰山卻又輕如鴻毛。目光銳如閃電,麵色威嚴有如雷霆,雖然全身都是皮草珍寶,妝扮豪華,卻仍然如過去道裝時一樣盡顯素雅。甚至五官都精致了些……這是宗師福利。
皇帝自己武功也算不錯,但看到人家的儀態氣場,似乎二人雖麵對麵,卻如千裏遠,人家在雲顛,自己入泥濘。
叮叮喊了一聲“皇上”,就被皇帝一把抱起,仔細看其眉眼,皇帝從未見過金榮,從叮叮臉上看不出什麽具體的來龍去脈——隨即從袖中掏出一柄玉如意,一枚金鎖,一串粉紅珍珠項鏈,顆顆大如龍眼。他一股腦地給小叮叮戴上,口中說著吉利話,長命百歲,吉祥如意之類。
有小宮女持老太妃命前來迎接小叮叮,已然等候多時。
水焉命冼段二人領著女兒先去見太妃,自己和皇帝麵對麵坐在大殿一側的官帽椅上。皇帝與水焉並肩而行了幾步,走得晃晃悠悠,似乎身側的空間都在扭動。
這就是宗師之威!
千年以來,女性能與皇帝平起平坐於乾清宮中者,唯水焉一人。
戴權親自端上茶水,水焉欠身謝過。在大殿角落裏組成一個小圈子觀察皇帝和水焉動靜的一大堆皇室成員一哄而上,將二人團團圍住。
明日大年夜朝庭就放年假了,今天王爵、公爵、候爵齊聚,在乾清宮以最高規格迎接水焉。
水焉姍姍來遲,皇帝依然好聲好氣的說話,其他族老自然不會自找不痛快。好不容易家裏出了一個宗師,而且看起來不會嫁人了,這個寶貝隻能捧著。憑她的輩分,人家要發飆的話,連皇帝都要怕她行家法。
大家坐定,族長繼續剛才進行了一半的話題,本族內長輩的健康,後輩的學業或有司職者之成長,以及公賬財務等等。隨即提出了下一年度的計劃,突然有人提出派遣出了五服的水氏兒童去伺候金榮,學習其思想,理解其應用。
眾人便拿眼睛去看水焉。水焉麵無表情,不置可否。
散會後自由活動,大家開始社交。
水焉輩分雖高,在族裏也隻是一般人,族長族老一個一個問候下來,然後和皇帝對麵碰上。
敘過離情,皇帝便問以後皇姑的打算。
水焉道:“先皇太後為天下可憐女子與兒童建立了天網,本宮不才,當繼先人遺誌,為天下孤苦無依者抱打不平。”
皇帝讚道:“善哉!朕當全力配合,使野無遺賢,路無遺孤,願天下大同,小康之日可期。”
皇帝正想打聽打聽金榮和水焉目前是何情況,皇三、五、六幾個成年皇子下班,前來拜見大公主姑奶奶。
除了水涗,這兩個當年都有推波助瀾地大講特講“老員外、大妹妹和小寡婦”豔話。此時見大公主攜宗師高手之威卷土重來,大剌剌地坐在皇帝身邊,都有些惙惙。
大公主有如不覺,和顏悅色地叫起身,然後笑道:“皇子們都長大啦,學問武功可有進展?”人家比你小不了幾歲,你這個架子端得未免有點太……刻意了些。
聽著這暗藏殺機的問題,幾個人對視幾眼。
北靜王水溶是個軟白胖子,忠順王水涇的武功是個花架子,隻有西平王水涗馬馬虎虎,不過最近被林皇子妃調理地繞指柔一般,也不知道當年的功夫還剩下幾成。所以不能提武功,隻能說其餘,比如……
水溶道:“最近侄孫一直在拜讀金榮作品,先是王道策,隨後有三篇演講,三篇語錄,後有與德王論經世濟民策,又有與紅衣大主教談釋錄,淩雲寺佛前論道,頗有心得,當然侄孫魯鈍,有頗多不甚解處——比如儒門將死,孔子當拉下神壇之類。”就差說大逆不道了。
忠順王不甘人後地道:“我與屬臣及太學裏的老師天天研讀,討論,辨析金榮之語錄,首先從概念開始整理。比如,貨幣流通,這貨幣未必天然是金銀,也可是布帛,也可是羊皮,為什麽不能是紙幣?隻要有強大的物力支持,以紙幣抵稅賦,前明之誤可以避免。此乃青城成功之道也。”
這個就研究得很到位了,但是水焉並不打算放過他,又問:“看人挑擔不吃力。我且問你,紙幣發行多少才夠用?怎麽知道發多了發少了?”
忠順王立刻熄火。
西平王水涗道:“這個簡單,市麵上誰都不要紙幣了,那就要回收到銀行裏或者政府回收。市麵上缺紙幣了,那就多印。”
水焉問:“倘若持幣者無貨可買,賣家不收紙幣,當如何?”
連皇帝都被問住了。
水焉笑道:“汝等當繼續努力。武功練得如何了?”你不厚道了啊,在宗師麵前我們能說我還行嗎?萬一你說咱們練練怎麽辦?
水溶道:“姑奶奶,我們……您還不知道嘛,咱們又不用上戰場,練武也就是意思意思,老五老六比我可強多了。”
水焉皮笑肉不笑地道:“據說你坐鎮山海關,把清國打得潰不成軍,此話未免太謙。”一陣冷風刮過,小一輩人都有些慌。
忠順王顧不上和老三的心病,救人就是救己,忙道:“皇兄主要是後勤指揮,高瞻遠矚是有的,親自上陣未免風險太大,恐為清國所乘。”
水焉閉目道:“清國舊皇親征土默特,新皇福爾康更是戰場上縱橫,連宗師太監都被他幾拳打死。我趙國皇室無人耶?”
溶、涇麵紅耳赤。
水涗卻道:“我等哪怕練武練成宗師,不過使大趙隻得一猛將耳。怎及得熟練兵法,治國經濟的萬人敵,十萬人敵,百萬人敵?”